時間過的真快,還記得當初剛見到他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孩子吧……在血噬令牌的聯繫掛斷後,夜幽憐就躺在了沙發上。
十年了嗎……呵呵,比預想的要晚了不少啊。
他早就知道,過去的事不可能永遠瞞下去,被揭露不過是早晚的區別。
……
二十四年前,荷心帝國。
一家普通的酒館,披頭散髮的夜幽憐一口悶下了一大杯烈酒。而坐在他旁邊的、男孩模樣的機玄洛正撥弄着小巧的人偶。
在這個時候,還沒有所謂的“血噬組織”,他們更是連個像樣的據點都沒有。但也正因此,他們這些爲委託而四處奔波的殺手,靈活性可以得到充分的發揮。
突然的,機玄洛從位置上跳了起來,小臉上滿是高興。夜幽憐瞥了他一眼,猜到是那個少女來了。
——那個腳下屍骨如山的少女。
“曉葉回來啦,我好想——”機玄洛屁顛屁顛地湊上前,想跟少女來個大大的擁抱,卻被後者微笑着單手拎住。
“讓你們久等咯,我‘玩’的很開心喲。”
少女,至少外貌是個年輕少女,芷曉葉以溫和動聽的話語說道。
“……這是?”機玄洛的目光下移,發現了被芷曉葉牽着、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
“新找到的‘玩具’,很有趣喲,可以讓我盡興很久吧,呵呵呵呵……”芷曉葉輕撫着臉頰,清麗的俏臉浮現出一抹紅暈。
看到她的這副模樣,機玄洛頓時急了,“哎哎!明明我也可以……”
“你連肉體都沒有,有什麼好玩的。”芷曉葉毫不留情的話語讓機玄洛臉垮了下來。
夜幽憐冷眼旁觀,他看到了那個小男孩,也很清楚所謂的“玩具”是什麼。作爲與芷曉葉同行多年的殺手,每次她帶回“玩具”時,哀嚎痛哭之聲甚至都讓自己無法好好冥想。
不過這次帶回來的就是個小孩子,應該活不過一個晚上吧……
……
那個時候真的是非常意外啊,居然還真熬過了第一天……
夜幽憐都還記得,那個夜晚,小男孩的慘叫是何等的淒厲。第二天早晨見到時,雖然小男孩還是完好的身體,但止不住顫抖的雙腿卻暴露了他心靈受創的事實。
但很奇異的是,就是這樣的施虐者與受害者之間,在多年以後,竟然變成了親密無間的關係。
……
二十二年前。
血噬組織在這一年成立,作爲創始人中實力最強的一位,芷曉葉被推舉上了“五十三”這最高的序號。
不過序號高並不代表地位就最高,五十及以上序號的四人都是同等的高層地位,唯一的區別只有分工不同。
“這小子怎麼辦,需要給他也安排個序號嗎?”夜幽憐詢問道。
“呵呵,那是當然的。夕笑,你想要一個和我們平起平坐的位置嗎?”芷曉葉微笑着看向男孩。
“不。”男孩律夕笑搖了搖頭。
兩年的時間,除了被虐待之外,這個男孩也得到了少女各方面的教導,尤其是文化方面,識字與語言對他已不再是障礙。但會說話不得不愛說話,男孩是沉默寡言的類型……也可能是想把說話的力氣留在被殘害時慘叫宣泄。
夜幽憐曾擔心過,男孩成長起來後會不會懷有憎恨之心,採取對組織不利的報復行爲,但有芷曉葉在,也輪不到他來操心。
……
十四年前。
爲了檢驗律夕笑的能力,芷曉葉在不提供任何幫助的情況下,讓他去暗殺一名靈通境的靈脩者。
當時夜幽憐忍不住跟了過去,他很好奇,一個不過普通人之身的少年,在芷曉葉十年的培養之下,如今有了怎樣的本事。
結果讓他大吃一驚。
製毒、探點、情報、易容、潛伏,從準備工作到具體實施,從煉製藥物到下毒暗殺。這個少年將殺手基本的能力打磨到了極致,也正因爲他是個普通人,暗殺者的素養才能在他的身上完美地展現。
——他出色地完成了暗殺委託,挑不出任何瑕疵。
“很棒的孩子,對吧?”芷曉葉毫不掩飾自己的滿意之色。
“不愧是你。”夜幽憐讚許地點頭,“我們靈脩者過於依賴靈技,也只有他這樣的普通人,纔會有這麼紮實的基本功吧。”
“那你說,如果他繼承了我的鬼牌,能不能勝任鬼王的位置呢?”
“難說,他終究只是個普通人,身體素質和反應能力都是問題。如果是主動暗殺的話或許沒問題,但若是正面對敵,只怕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高階靈脩者一擊斬殺。”
“嗯……確實是個很大的問題,憐,那你覺得,讓他吞噬一個頂級魔獸,是否就能有足夠的條件了呢?”
“你不會是想讓他跟你一樣……”
“呵呵,是的喲。”
……
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交往的,當我注意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會像普通的戀人一樣,手拉着手,彼此之間的稱呼不帶姓氏,看着對方的眼神飽含情感。
說起來千機那小子就是被秀得心態炸裂,從此不再常駐總部,而是去創建了屬於自己的械城。
想起當時機玄洛那悲憤的小臉,夜幽憐就忍不住好氣又好笑,你是一走了之了,組織一大堆麻煩事都掉我頭上了。
不止是千機,還有“負面”,在過了兩年之後,他也離開了……
……
十二年前。
“爲什麼非要離開,有什麼需要的話,以組織如今的資源,難道還……”
“呵呵,黑死,你應該記得我爲什麼要做一個殺手吧?”
“……殺人產生的負面情緒已經無法滿足你了嗎?”
“是啊。”
交涉一下就被堵死,夜幽憐再沒有勸說對方的理由。
漓羽寒,序號五十二,代號“負面”。
“你想走的話就走吧,反正組織已經沒有吸引你的條件了吧?”芷曉葉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還是曉葉通情達理,呵呵呵……”
“不過,你別忘了,你可還欠着我的人情,你現在走了,以後我有需要的時候,怎麼聯繫上你。”
“這個嘛……我可以留下一道情緒‘憎怨’,作爲我的分身繼承‘五十二’這個位置。”
“被分離出來的那部分情緒,怕也不再是你了吧?”
“有關係嗎,只要能聯繫得上我就可以了吧。不過如果真有什麼事連你都需要幫手的話……呵呵,我都要考慮爽約了呢。”
……
前一代的五十二號殺手“負面”是創始人裡組織歸屬感最低的一位,也是最早離開組織的創始人之一。
對於這位老夥伴的離開,夜幽憐發現,自己竟是感到了一些難受。
而更讓夜幽憐沒想到的是,又過了兩年,連她也離去了……
……
十年前。
專屬於芷曉葉的房間裡,律夕笑趴在桌上,已經完全昏迷了過去。
夜幽憐與芷曉葉看着這不省人事的紅髮青年,在“眠”字牌的作用下,沒有一週的時間,他是醒不來的。
“真的有必要做得這麼徹底嗎,不僅連自己的痕跡都抹去了,還把他的記憶都全部刪除了。”
“哈啊……沒辦法,不這麼做的話,夕笑一定會跟着我去極北冰海的吧。”
“我和你一起去吧,再叫上千機和憎怨,我們聯手,獵殺幽海冥鯤的難度也會大大降低。”
芷曉葉笑着搖了搖頭,“極北冰海可是在大陸的北方盡頭,你們都跟來的話,組織和械城怎麼辦?”
“……”夜幽憐啞然。
“如果我得不到幽海冥鯤的晶核,我的壽命也將走到盡頭。嗯……雖然很想讓夕笑陪着我一起死,不過總感覺捨不得殺他呢。”
“……真是奇怪的想法。”
“嗯?奇怪嗎,跟心愛的人一起死掉,不也很浪漫嗎?”
“……”
芷曉葉走到律夕笑的背後,嬌軀輕輕地貼上了這個青年的後背,“不要怨恨我的獨斷專行喲,如果我能回來的話,再把記憶還給你,好嗎?”
她的目光往桌上移動,正好看到了一個小本子,於是她即興提筆,想要寫下“莫含怨”三個字,但又覺得過於直白,於是將“莫”改成了“墨”。
“如果我回不來的話,這就是你的新名字了,也希望你能有美好的新生活。”她在他的耳邊吞吐着,這根本傳達不到、卻包含着愛意的話語。
她不再留戀,與他的緊密接觸也到此結束。
一疊鬼牌出現在芷曉葉的手上,三灰二十三紫七十白,隨後“儲”字牌發動,將全部的鬼牌都儲存了進去。
“我已經將鬼牌的使用權限遞交給夕笑了,在他醒來後,請幫我轉交給他。”
“太胡來了!就算子牌的力量有一部分和你的身體融合,你也……”
“憐。”
“你……”
“夕笑他就託付給你了。”
……
真是卑鄙啊,都不給我拒絕的機會,就自顧自地把這小子交給我了。
律夕笑,墨含怨,換了個新名字,讀起來也覺得怪怪的,而且這小子還跟你一樣喜歡自顧自的,沒有你約束,我哪管的住他啊。
好在他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你教給他的本領保留了下來。儘管只是個普通人,但有你的鬼牌,他也能勝任“鬼王”的位置。
在創始人離去了一半的情況下,血噬組織依然平穩地發展着,麾下的殺手在十年間不斷地更替,愈發強大的底蘊也讓血噬組織坐穩了大陸第一暗殺者組織的地位。
但夜幽憐還是會想念,當初他們四個創始人齊聚的日子。
都說人年紀大了會變得多愁善感,竟然連我也不例外嗎……哈哈哈哈……夜幽憐惆悵地嘆了口氣,又很快笑了出來。
他很清楚現在自己想要做的是什麼。
管理好這個血噬組織,這是他們四人一起經營起來的勢力;處理好組織的事務,因爲其他幾個高層都遊手好閒;在一同執行暗殺時走在最前面,因爲自己的修爲最高;以及……
照顧好墨含怨這臭小子,畢竟,他是曾經的同伴最珍視的男孩……
如此,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