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美丹原有的世界並不複雜,兩室兩廳,客廳連着餐廳,四面全是一款帶有抽象花紋的淡黃色牆紙。
不知道爲什麼,冷然再次回來,總感覺原來有些凌亂的地方,這麼倉促的時間裡,居然被她收撿得如此井然有序。
到底是自家的東西要想做點文章,自然是順手揀來般的得心應手。
冷然也就沒再深究。
反正不管屠美丹做些什麼,即使變得那麼的楚楚可憐,他也始終覺得和她隔了好幾堵牆。
也爲了男子漢的尊嚴,所以洗浴完畢後,冷然看看時候也不早了。
哪怕美女還在客廳裡,上了癮似的泡着不知道扯東南西北的電視連續劇,他也識趣地走進了主臥室門對門的另一間臥房,終究是戀戀不捨地合上了房門。
這人還真不是時時刻刻都得念想着幹那壞事,飲食起居樣樣都能兼顧起來,那纔是生活。
也幸虧冷然有着完美的自足精神,早早地也就睡了。
要不然,他深更半夜若是難以入眠,信步走將出來。
指不定就能看到客廳裡,彷彿憑空濛有一層萬蟲蠕動的漿體,絕對不應該是這個世界的物質,包裹着正在行功作法的屠美丹。
而如果能夠忍住一時不害怕,甚至還可以清楚地望到,那時的她顯然只是徒具人形地端坐着。
早就已經面目全非的肌膚,有如鱗片剝落般地焦捲了開去,然後又漸漸地收縮了回來。
如此反覆。
當然,這也要屠美丹神經錯亂,控不住場面的情況下才行。
否則,冷然既便是早有準備,要用顯微鏡來觀察,懸浮在客廳裡的那些焦燥不安的不名物,恐怕也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一片。
這個世界本不該存在的事物,又豈是凡胎肉眼所能輕易觸及?
也就更別提能夠看得到她的真面目,以及她的所爲。
屠美丹自然也有很多辦法能讓他見不到這一幕。
所以,冷然這一覺睡得真香,因此錯過了晝夜交錯時分習慣成自然的清醒。
等東方大白。
冷然悠悠醒來,很自然地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真心覺得沒有在平常那個要人命的時點裡醒來的感覺,真好。
他的新生活似乎在最明媚的陽光裡,悄然地開始了。
既然是這樣,冷然想到沒有車的現代生活終究不行,也允諾過屠美丹,要在她的手裡買一輛代步的車子。
於是,兩人在早餐的時候,簡單的一番交流。
剛好屠美丹也想看看,就要上班的那家汽車貿易公司到底是何光景,也就一拍即合。
衆和汽車貿易公司顯然是經銷商營業執照上取得名字,其實就是一家一汽大衆的4s店。
這世界就是這麼小。
當冷然大大方方地坐着屠美丹那輛顯然已經修好的馬自達,徐徐地兜進4s店時,主動打開車門前來迎接他們的,正是昨晚在情侶路上,被少女摑了響亮一巴掌的少男。
看樣子,應該是這家公司的銷售顧問了。
即使沒有他隨後遞過來的名片,記性超好的冷然也知道他有個不錯的名字叫巫揚明。
人如其名,面對面看着讓人滿心舒服,也靈氣,方方面面都能照顧得過來。
假使沒有昨晚的那一幕發生,冷然絕對會更客氣些。
男人的可悲之處或許就在於此,明明都差不多的德性,見到人家欺負女生,他就覺得這人不咋滴,天生都想充作護花使者罷了。
冷然朝一直也不愛搭理人的屠美丹示意了後,很有默契地知道該由他拿主意的時候,也就不冷不熱地說:“我們隨便看看,不用陪了。”
這能不用陪麼?
公司培訓時明確規定,誰接的客,那麼自始至終都必須不離左右隨時伺候着。
雖然不是十分有道理,但作爲新進員工的巫揚明畢竟不想當那傻逼樣的出頭鳥,被人當做靶子來打。
他愣了愣,倒不是因爲終於記起了有過一面之緣的這兩人。
他的記性沒有那麼好,何況當時身陷迷局中的他,哪裡會有路人那般清?
巫揚明只是想好了以退爲進的策略,這才說:“那……你們慢慢看,我去給你們倒杯水來。”
等他走後,冷然也就徑自走到展廳一處比較醒目的地方,那裡正有一輛純白色的新速騰,安靜地擺放着。
應該說,他買東西還真比較乾脆。
哪怕車子這種算是普通家庭的一項大開支,他也不想耗費過多的時間貨比三家,疲於奔命地到處詢底價。
男人就應該這樣子吧,他一直如是認爲。
現在,冷然早有打算要買的車子就在眼前,大致掃了一眼,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他心裡頭也就拿定了主意,等那個叫作巫揚明的銷售顧問折返回來的時候,能砍點價錢下來,固然是好的,不能也就算了。
左右只是一輛代步的車子而已,提了走人,這便是。
好吧,不對。
冷然打好算盤後,這才發現屠美丹明顯跟丟了,左右見不到人影。
然後再一細想更不對,這樣提車走人,豈不是沒她屠美丹什麼事了?
這兒到底是她即將登場的舞臺,肯定要比他熟絡些吧。
通常人也都喜歡辦點事情便找熟人,現成的她,幸許有更便捷更優惠的購車通道,也說不定呢。
反正也不急,那就等等看吧。
冷然自尋了一處地方,安穩地坐了下來。
也不管已經避之若浼的有些人,他堂而皇之地抽起了煙。
還真只是一支菸的功夫,也沒有等來那個看上去很靈光的銷售顧問的茶水,屠美丹這便已經領了一個大腹便便的西裝男,輕車熟路地尋了過來。
冷然也就禮貌性地站了起來,聽她兩面介紹。
哦,原來是這家公司的總經理趙吾中,果然氣度不凡,宰相肚裡能撐船。
這樣,剛認識的兩人自然要握手,然後落坐,再寒暄幾句,彷彿便成了兩肋可以插刀的朋友。
冷然心下卻直犯嘀咕,她這究竟鬧得是哪一齣?
不就十幾萬,到頂也不過二十萬的事情,需要驚動如此體面的人物嗎?
下一刻。
便聽到屠美丹不動聲色地切入正題:“車子幫你看好了,進口輝騰怎麼樣?”
好吧,這個百把萬的生意是需要總經理親自來招待,如此大客戶一年恐怕也難得來幾個。
剛好那個巫揚明幾經周折終究找了過來,更加恭敬地放下茶水的那會兒,真心覺得沒有他什麼事了,也就說了聲客套話,非常知趣地走開了。
冷然卻差點兒驚掉了下巴,握着手提包的手也終於打起了抖。
啊,她怎麼可以如此可惡,事先哼都沒有哼一句。
真是居心叵測吶,竟夥同了外人,瞬間也就將他推向了難以下臺的尷尬場面。
開口便是一百萬,幹嘛不去搶銀行?
她明擺着是要借他這個冤大頭之手,送一份見面禮給這家公司,未免也太闊綽了吧?
冷然努力地平復着心頭漸起的怒氣。
實在不行了,面色明顯感覺到有點難看,他也就偏過頭臉去。
真是無巧不成書,竟讓他看到了那個和他異地相戀多年的大學女友沈冰蘭。
她還是一襲長黑裙,蒼白的面色,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過多的痕跡。
她依然美麗依舊冰冷,甚至於目中無人,也就自顧自地一路往裡飄去,因此顯得特別出衆,吸引了無數異樣的目光。
冷然到底沒忍住“啊”了一聲。
也爲了化解始終不依不饒逼視的兩雙眼睛,他有些猥瑣地真正做到了王顧左右而言他:“呵呵……趙總,真沒想到,你們店裡居然有如此氣質美女,嘿嘿……看來往後,有事沒事,我也要經常來拜訪老哥了,呃,可別嫌我煩喔。”
“那是老闆娘,你認識的那個呂總的太太。”
屠美丹終究等得不耐煩,又或許他犯了男人不該犯的大忌,不該在一個女人面前讚美另外一個女人。
她因此無比鄙夷地補了一句:“你腦瓜子成天想什麼呢?”
“什麼!”
冷然“嗖”的一聲站了起來,十分要緊的隨身包反而“嘭”的一聲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