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殘缺的魂
楚喬怏怏的回到楚家別墅，遠遠的就聽到家裡面親人們的笑聲。
好溫暖。
楚喬緊走幾步，朝着家門的方向走去。難怪，有人會說，家是避風的港灣。聽到家人的歡笑，楚喬感覺到渾身的力氣，又回來。
“我回來了。”楚喬推開門，衆人齊刷刷的望了過來，雖然楚喬在微笑着，但是他們都發現了楚喬眉宇間的一抹難色。
“餓了嗎？再吃點。”喬喬媽的聲音很輕柔，朝着楚喬招招手，“九餅說你在店子裡沒怎麼吃東西，過來嚐嚐媽媽煮的湯，他們都說媽媽煮的湯配上烤鴨，正好呢！”
楚喬勉強的笑着點頭，走過去，接過母親手裡的小碗，裡面碧綠的青菜湯，讓她有些鬱悶的心，瞬間清爽了許多。
喝了兩口青菜湯，楚喬剛放下碗，楚雲天就開口道，“喬喬，來我書房一趟。”
楚喬點點頭，苦笑着，真是什麼都瞞不過爺爺的眼睛啊！
走進書房，楚喬剛坐下，楚雲天便問道，“喬喬，怎麼了？今天的事兒不順利？”
楚喬嘆了口氣，點點頭道，“是啊……爺爺……這件事真的難倒我了……”
接着，楚喬便把今天發生的事兒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楚雲天。
“爺爺，我原本以爲引渡亡靈，消滅惡鬼，沒什麼難的，通靈師只需要擡擡手，就可以剪除那些邪惡的東西，拯救許多人……現在我才明白，很多事情，並不是空有法力就可以解決的啊！”楚喬嘆息道，“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秋月的父母，你沒看到他們的眼神……我真的覺得，在那樣的眼神下，我根本沒有辦法狠下心做任何的決定。”
楚雲天點點頭，“喬喬，你能這樣想，爺爺很欣慰，你長大了。”
“爺爺……我——”楚喬原本以爲爺爺會嚴厲的批評自己處理事情太過急躁輕率，沒想到爺爺竟然會誇獎自己。
“並不是每個通靈師都有悲憫之心。從古至今，不乏有法力高強的通靈師，他們只是把收服惡靈當成磨礪自己的途徑和工具，他們不會去在乎別人的痛苦，所以，他們一輩子，都只能夠是通靈師，成不了大神通者。”楚雲天眼裡包含着對楚喬的讚賞，“只有真正心中有大愛的人，纔會因爲自己無法幫助到別人而內疚自責。喬喬，原本你是不必這樣自責的，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事兒，甚至，你比別人做的更多更好，你卻因爲自己無法完成秋月父母的心願而難過，這纔是爺爺的好孫女，這纔是真正的通靈師！”
“爺爺……我是真的想要幫幫秋月的父母。”楚喬聽到楚雲天的話，覺得心底某個地方被觸動了，原來爺爺知道自己的心，她眼眶兒一熱，語氣有些哽咽，“我以爲我可以做到……”
“爺爺知道。”楚雲天點點頭，“事情還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秋月即便是變成了魅，也是有機會把她失去的靈魂給補全，只是需要多費些功夫罷了，不要那樣沮喪了。”
“真的嗎？”楚喬刷的站了起來，嘴角不由的往上翹，“爺爺，我不怕費功夫的，我想要把這件事情徹底的弄清楚。”
“好。”楚雲天點頭道，“現在我也不知道秋月的魅究竟是殘缺了什麼，這個只有你自己去尋找了，我可以提醒一下你，她所失去的東西，可能是她原本擁有的，比如善良、誠實、正直……你自己去尋找吧。”
“這些？”楚喬一愣，驚詫的道。
“是啊，就是這些。”楚雲天看着楚喬道，嘆了口氣道，“這些美好的東西，漸漸的失去之後，就會變成看不到聽不到也說不出的魅了。看不到，是因爲她沒有一雙看清真實的眼睛。聽不到，是因爲她不肯去聽真實的話。說不出，是因爲，她不再說真話了。”
“原來……魅是這樣形成的。”楚喬若有所思的道，“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很多人死後都會變成魅了？”
“也不是那樣。”楚雲天搖搖頭道，“正常離開軀殼的靈魂，都能夠在死去的瞬間，得到一個機會，回顧自己的一生，在一念之間，或懺悔，或懷念，或救贖……他們能夠重新得到自己失去的東西，帶着完整的自己離開這個世界，自然就不會成爲魅了。可是有的人，很不幸運，沒有這樣的機會，於是，只能夠帶着殘缺的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了，那便是魅了。”
“秋月的魂魄是在受到驚嚇的瞬間離開身體的吧？”楚喬頓時恍然大悟，“後來，她的身體又被丹荔的魂魄給佔據了，回不去，所以，她纔會成爲一個魅，連遊魂都算不上！”
“應該是這樣的。”楚雲天沉吟道，“喬喬，既然決定了要幫秋月，就儘量去幫吧，也許最終的結果是，她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幫助她，但是這樣做了，你心便安了。”
楚喬狠狠的點頭，感覺到壓在心頭的石頭，去了大半。
“爺爺，我懂了。”
“哈哈……好孩子，你的悟性比你爸爸強多了！”楚雲天心裡更加欣慰，看楚喬越看越滿意，有這樣的孫女兒，真是老天給他最好的禮物啊！
正說着，書房的門被敲響了，楚喬起身去打開門，只見喬喬媽站在門外，爲難的對楚雲天道，“爸爸，大哥和大嫂說要跟您單獨談談。”
楚喬轉頭看着楚雲天，“爺爺，如果你不想見他們，就讓他們回去算了。”
楚雲天擺擺手，“他們都耐着性子等了這麼多天了，恐怕是再也等不下去了，還是聽聽他們說什麼吧。”
喬喬媽點頭，轉身去了。
不一會兒，楚天宇和溫嵐便帶着笑容出現在了書房門口，看到楚喬坐在裡面，楚天宇有些不悅的道，“喬喬，我和你大伯母想要單獨跟爺爺談談，你先出去吧。”
楚喬剛站起來，楚雲天就用眼神制止了她，“喬喬，你不用走，你要學着當家。”
楚天宇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了，臉上的笑容也在瞬間凝固，非常尷尬的看着楚喬。
“天宇，就算是明宇在這裡，我也要這樣說。”楚雲天道，“你應該知道鬼瞳對楚家來說，意味着什麼，喬喬今後一定是會接掌楚家的，所以，你有話，就當着喬喬的面說吧，讓喬喬也聽聽。”
楚天宇不敢違逆，只得恭恭敬敬的道，“是，父親。”
溫嵐的臉色更難看，不過在楚雲天面前，她不敢表現出來，只是用眼睛不停的瞟着楚喬，楚喬也當做沒看到。
“父親，玄門大比之期已經近了，不知道父親您有何打算？”楚天宇坐下來，這纔開口問道。
楚雲天沉吟了一下，“這次玄門大比，我們楚家肯定是要參加的，我老頭子自然要代表楚家參加，明宇也是要參賽的，你們一家人既然回來了，也想要爲楚家出力，那麼，你和溫嵐也出賽吧。”
楚天宇一愣，轉頭看向楚喬，張口道，“父親，喬喬不是身體還未恢復嗎？玄門大比的初試鋒芒，誰去？”
楚喬知道楚天宇口中的初試鋒芒是指的玄門大比中的一個大比分類。
這玄門大比是沿襲了曾經的四大家族大比。不過，當初的四大家族大比，參與的只是玄門中排名前四的大家族，後來四大家族逐漸凋零，便形成了整個玄門的比試。
比試分爲“初露鋒芒”“唯我縱橫”和“唯我獨尊”。
初露鋒芒自然是給玄門中年輕人準備的賽場，很多年輕後輩，都是在玄門大比中初露鋒芒，成爲耀眼新星。
而唯我縱橫自然是給玄門中的各大強者準備的，能夠在唯我縱橫中脫穎而出，莫不是各大世家中的中流砥柱。
最後的唯我獨尊，是給玄門中的那些已經成名的老一輩強者準備的，楚雲天作爲楚家的家主，參加的自然是唯我獨尊。
而楚天宇和溫嵐恐怕會和楚明宇一起參加唯我縱橫了。
不過，楚天宇兩口子關心的並不是自己參賽的事兒，而是究竟誰來代表楚家出賽“初露鋒芒”。說到底，他們兩人的天賦並不算好，去參賽，也不過是應景而已，想要奪魁，根本就不可能。而楚岑卻還有希望在初露鋒芒裡真正的展露一下自己。
楚雲天聽楚天宇這麼一問，目光變得有些深邃起來，楚天宇被父親盯得有些心裡發毛，可是他的腰被老婆狠狠的頂了一下，這才又繼續硬着頭皮道，“父親，既然喬喬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勉強出賽對她的身體也不太好。咱們楚家初露鋒芒不能沒有年輕人蔘加啊，就讓岑岑去給楚家出點力吧！父親，您看怎麼樣？岑岑也是楚家的孫女兒，身上也流着楚家的血，爲楚家出力也是應當的。”
楚雲天淡淡的問道，“你確定岑岑上場不會給楚家丟臉嗎？”
楚天宇一窒，他沒想到父親會把這話給挑明瞭。
現在的楚岑上場自然是會給楚家丟臉的，玄門大比，是玄門中的一件盛事，許多隱世的玄門世家都會選擇借這個機會磨礪後生晚輩，所以，往往初露鋒芒纔是關注度最高的比試。每個世家都會派出最強的後輩，楚岑現在的實力，去參賽，還真不夠看！
“父親……”楚天宇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帶着懇求的語氣道，“父親，岑岑也需要磨礪啊！當初做錯事兒的是我們夫妻兩人，您就不要遷怒到岑岑身上了，她是楚家的人，您就給她一個機會吧……”
“我何時遷怒岑岑了？”楚雲天依舊神情淡漠的道，“岑岑，也是我心愛的孫女兒。”
楚天宇聽這話，心頭一喜，“這樣說來，父親是願意幫岑岑一把了？”
“天宇，你是要我用楚氏的秘法，幫助岑岑提升實力嗎？”楚雲天盯着楚天宇道，“你應該知道，那樣的話，對岑岑也未必好！”
楚天宇趕緊道，“父親，岑岑的資質比不上喬喬。喬喬自然是不需要用秘法提升實力的，但是岑岑不一樣，岑岑這麼多年在國外，也沒有得到您的指點，我們夫妻兩個對她的教導自然也是有限的，如果能夠用秘法提升實力，對岑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楚雲天不語。
楚天宇急了，身子微微前傾，“父親……”
“爸爸！”溫嵐在旁邊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都是孫女兒，您不能這樣偏心啊！您讓喬喬接掌楚家，我們沒意見，誰讓喬喬繼承了鬼瞳呢？當初的事兒，我們也誠心悔過了，這麼多年在外面流浪，也足夠了吧？您不能不顧岑岑的前途啊！”
楚雲天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若是用秘法提升了實力，將來很有可能岑岑難以再有提高啊！”
“不也有例外嗎？”溫嵐搶過話頭道，“楚氏歷史上不也有很多前輩，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用秘法提升了實力之後，最後仍舊可以修煉，甚至修煉速度還突飛猛進了呢！說不定岑岑就需要這樣的契機呢？”
“讓我再好好想想吧！”楚雲天搖搖頭道。
“爸爸——”溫嵐還要再說，被楚天宇給一把拉住。楚天宇知道父親的性格，他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既然父親答應考慮下，說明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好了，我們先回去吧，父親會給岑岑機會的。”楚天宇小心翼翼的看了父親一眼，拉起溫嵐往外走，“父親，我們先回去了。”
溫嵐看到丈夫這樣，也只得跟着丈夫不甘心的離開了。
書房重新安靜了下來，楚雲天不由的用手按摩了這太陽穴，一臉的疲憊。
楚喬輕輕走到楚雲天的身後，給楚雲天按摩着，“爺爺……您是擔心爲楚岑提升實力之後，會威脅我的地位，還是因爲擔心岑岑今後再也沒有機會提升自己呢？”
“丫頭，兩者都是擔心，你覺得我會是哪種擔心？”楚雲天反問道。
“爺爺……我知道，其實兩種擔心你都有，不過，你肯定是第二種擔心大於第一種擔心罷。”楚喬小聲道，“您還是心疼楚岑的。”
半晌，楚雲天點了點頭，“他們要是當初有你這份心腸，如何會犯下那樣的大錯？他們看到的都只有我的偏心，卻沒有看到，我爲何會這樣‘偏心’，你父親敦厚，性格溫和。你母親從不與人相爭，而你，喬喬……玲瓏心腸，卻也繼承了你父親的敦厚善良、母親的大度寬容，你們一家子，如何不讓我更加偏愛呢？”
楚喬頷首微微一笑，“爺爺，喬喬多謝您的偏愛。”
“哎……”楚雲天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可惜，天宇兩口子不懂得這些啊！”
“爺爺，那是什麼秘法？讓你這樣爲難？”楚喬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楚雲天擺了擺手，“等你接掌楚家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楚天心頭一跳，難道，這所謂的秘法，需要楚氏的家主才能夠施展嗎？難怪大伯他們一家會這樣委委屈屈的回到楚家，哀求爺爺。
祖孫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楚喬這才離開了書房。
小樓中，溫嵐氣憤的在屋子裡面轉圈，“咱們都這樣低三下四了，老傢伙還不肯鬆口！就怕咱們岑岑變強了，會威脅到楚喬嘛！太偏心了！太偏心了！難道咱們家岑岑就不姓楚嗎？”
“好了，別說了。”楚天宇一臉陰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爸爸，媽媽，爺爺還是不肯替我提升實力嗎？”楚岑撅着嘴道，“爺爺難道不想我參加初露鋒芒？楚家除了我和楚喬，還有誰能夠去參加？他寧肯楚家丟人，也不讓我在玄門大比中露臉嗎？”
“你爺爺還要考慮下。”楚天宇艱難的吐出這句話，“也許他是擔心你用秘法提升實力之後，今後想要更上一層樓就難了。”
“我纔不信！”楚岑立即昂起小腦袋等着楚天宇道，“爺爺要是會擔心我，當初就不會出手廢我的修爲了！”
“爺爺當初是手下留情了！”楚天宇道，“要不然，你能夠藉助那邊的力量，這麼快就恢復過來嗎？”
“爸爸，既然那邊這麼強，爲什麼你不讓那邊幫咱們除掉楚喬這塊絆腳石？只要楚喬沒了，楚家也就只能夠指望我了，爺爺還會對我再偏心嗎？”楚岑眼裡閃過一絲冷厲，看得楚天宇有些心驚。
“岑岑……楚喬就算是對你不好，但也是你親堂妹啊！”楚天宇忍不住開口道。
“什麼妹妹？她有把我當姐姐嗎？”楚岑不以爲然的說道，“這回我們回來，你聽到過她叫我一聲姐姐嗎？她早就沒把我當姐姐了，我還會拿她當妹妹？”
楚天宇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夠愣愣的看着女兒，一股寒意冒上心頭。
溫嵐讚道，“就是！別人不仁，咱們不義！管他呢！”
“爸爸，咱們什麼時候動手？”楚岑目光灼灼的盯着楚天宇。
楚天宇有些疲憊的閉了眼，靠在沙發上，“會很快的……那邊說還要留着魚餌，等着魚兒出現呢！”
“爸爸，那邊究竟是個什麼組織啊？”楚岑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小孩子，不要問了！”溫嵐一提到這個，臉色也變了變，“該告訴你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楚喬回到自己的房間，朝着小樓那邊望過去，“你們會不會讓爺爺再失望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