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聽到這個聲音,我的心臟都猛然縮緊,因爲這個聲音根本不是車伕的,而山‘洞’裡只有車伕一個人,不是他的難道是……難道是他那個缺胳膊少‘腿’的師傅從棺材裡爬出來了?!
不對啊,剛纔的炸‘藥’明明丟進了山‘洞’,就這個動靜,石‘洞’連帶着石棺都得崩碎。先前看車伕‘挺’孝順的,沒想到一轉眼就暴‘露’了他兇惡的一面。
我擦,你說你不好好安葬你師傅,你用炸‘藥’炸個什麼玩意兒?!
還有就是,從山‘洞’飄出來的這個蒼老聲音,一閃而逝,下一秒已經完全消失了,並且小賤,蕭大瞎子,冰妃,全都沒有聽見。因爲他們還在一味的後退,抵擋從‘洞’口裡噴出的煙塵。只有我跟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裡,滿頭滿臉都掛滿了塵屑。
小賤一把攥住了我,一個勁兒的往後拉:“魔怔了咋滴,趕緊給我回來,一會兒山都崩了,大石頭把你砸死!”
我被他拖着後退,但我的腦子裡卻回‘蕩’着‘快走,快走’四個字,這四個字中充滿了急迫的感覺,好像有什麼特別大的危險已經降臨。
是車伕沒死,還是他師傅又復活了?!
等十分鐘之後,我們幾人退出了一百多米,渾身上下髒兮兮,尤其是我,就跟泥猴一樣。反觀那個被濃密乾草覆蓋的山‘洞’口,已經被碎石徹底堵死,別說一個人了,就是一條長蟲都鑽不出來。
“不行,咱們得救人。”我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話,因爲我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催促我們快走。
誰知冰妃卻死死的把我拉住,冷冷道:“我們往外跑的時候,車伕還沒動彈,炸‘藥’一瞬間就會把石室和山‘洞’吞噬,車伕不可能還活着,他這是自尋死路。”
可不是麼,車伕做出這樣的舉動本來就是自尋死路,但我不知道他的動機。
我又想到了他看我的眼神,沉痛,慚愧,以及憂鬱。難道他這麼做是有道理的?
可是這是一條‘性’命啊,說沒就沒了,我這心裡頭,沉重的就像壓了一塊石頭。如果沒有車伕的話,我小腹中追命蠱也不會被休眠,他是我的恩人,我還沒來得及報答,就永遠‘陰’陽相隔了。
我衝着這座山嘆息一聲,心裡寫滿了無奈與焦急。
但我一擡頭,發現眼前的這座高山,猛地被一股沖天煞氣所籠罩了,那些煞氣就跟火焰一樣,瘋狂舞動着,就跟這座大山之內鎮壓着什麼絕世凶怪一樣。
我立馬想到了那四個字,心裡打個突,暗地裡咧嘴,他‘奶’‘奶’的,這大山裡竟然有髒東西,應該是成了氣候的邪祟。剛纔叫我們快走,保不齊就是車伕本人,隨即,我又做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點燃了炸‘藥’,有沒有可能是在炸那個髒東西?!!!
我盯着這座滿是煞氣的高山,後背的冷汗都淌下來了。
可同一時間,就聽身後不遠處的墳場中,出現了哭哭啼啼的聲音。
我的親孃,又整什麼幺蛾子呀。眼前的事兒還沒擺平呢,這墳地裡又鬧了鬼了?
這次不光我聽見了,小賤冰妃蕭大瞎子三人也聽的真真的,我們四個人扭頭觀察,就發現墳地裡出現了一個發喪的隊伍,披麻戴孝,影影綽綽的。
小賤眼尖:“唉呀媽呀,那不是上吊的那家子人麼?怎麼天不亮就發喪人?”
冰妃一看手錶:“現在才四點一刻,這山裡就這個風俗嗎?”
我嘬着牙‘花’子不明所以,首先來說,這個老頭上吊的事兒就夠詭異的了,而他的家人不哭不鬧不着急更是詭異,再加上現在的發喪隊伍,我就感覺這家人肯定有事兒。
“咱們找個地方躲起來,深更半夜的在墳地裡被人看到了不好,再說,車伕被炸死在了裡面,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咱們也脫不開關係。現在追命蠱被休眠了,下一步就是趕快進入大興安嶺,再晚的話,咱們都進不去了。”蕭大瞎子很凝重的說道,因爲他也有很多事情想不通。
我們四人藏在了一個石堆後面,我看到了那個帶着黑框眼鏡的小夥子,正同他的叔伯,掄起鐵鍬挖坑。
小賤在我耳邊嘀咕:“我說老陳,我懷疑這個老頭就是被這家人害死的,天不亮就埋死人,這是要毀滅證據啊。”
我瞪着他:“你就扯淡,要想殺人,還用着在墳地?要是怕敗‘露’,那不是連咱們幾個也要殺麼,畢竟咱們也是目擊證人。”
說完話,我又看向了不遠處那座高山,煞氣還在,不過卻收斂了很多,可能跟現在的時間有關係,四點多正是陽氣開始恢復的時候,對煞氣有一定的壓制作用。
我心裡講話,這大山裡有些歪‘門’邪道,但現在自身的情況不太允許,想要一探究竟也不可能了。算了,還是由他去吧,我趕緊奔大興安嶺。
等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墳地的事兒就忙活完了,一個新鮮的墳包出現在了墳場,墳包前面‘插’着木頭墓碑,墳頭上壓着紙錢。而死者的家屬開始陸陸續續的離開,最後只剩下那個帶黑框眼鏡的小夥子,貌似在燒紙。
“行了,人都走了,咱們也出去,總不能在這兒窩一輩子。”我站起了身子。
蕭大瞎子說:“再等一會兒,叫這小子走了再說。不然會看到咱們的。”
我眯起了眼睛:“我就是爲了叫他看見我,車伕的事兒‘弄’不清也就算了,但這事兒得‘弄’明白吧,不然憋在心裡賊難受!”
我們四個人來到了新墳近前,就跟剛從墳墓裡爬出的惡鬼一樣,渾身都髒兮兮的。
小夥子媽呀一聲,嚇個屁股蹲兒,差點兒沒爬着回去。
“是我們!”
我走了過去,把小夥子拉起來。
小夥子跟我的年紀差不多,但瘦弱,左‘腿’還綁着繃帶,被蛇咬的傷勢還沒痊癒呢。他看清了我的面貌之後,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推了推黑框眼鏡,就說:“怎麼是你們?難道從昨夜開始,你們在墳地裡待了一宿?!”
我這個人心思比較敏捷,瞎話張嘴就來:“我們在找車伕,可是沒找到。”
小夥子出奇的相信了:“哎呀,是這事兒啊,別說你們了,就是本地人有時候都找不到他,車大夫是從南方過來的苗醫,成天跟‘藥’草打‘交’道,這會兒保不齊在哪個旮旯採‘藥’呢。你們還是回他家等着,用不了幾天就能回來,在這大山裡尋找,容易招來野獸,危險。”
我乾笑:“是,找了一宿沒找到,我們就準備回去。對了,這墳裡的是你爺爺麼?昨天真是你爺爺夢遊上吊自殺的?”
一說這個,小夥子抿了抿嘴‘脣’,盯着木頭墓碑點點頭:“是這麼回事兒,你說這人啊,有時候活着還不如死了,可死了之後呢,這心裡還沒着沒落的!”
說完他噗嗤一聲笑了,問我:“你叫什麼?”
“陳西涼!”我發覺這小子也特麼很古怪,所以反問:“你呢?”
“馮亦文!”
我記住了這個名字,繼續問:“這是你親爺爺麼?”
馮亦文推了推眼鏡,不解的看着我:“你的意思是,老人死了,我們一家子人爲什麼都不掉眼淚?”
不得不說這是個聰明的傢伙,可是人家出了這樣的事兒,我也不好意思去挑明。
馮亦文轉身從墳地裡拔出了鐵鍬,我特麼瞳孔一縮,趕緊倒退,我以爲他要拍我,誰知道卻是耐心的給新墳填土。
他一邊鏟動新墳周邊的雜草,一邊跟我們講:“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爺爺就受了刺‘激’,神經不正常了,時好時壞的,半夜還夢遊,根本沒有了自理能力。都是我爸和兩個叔叔照看着,爲了這個,我三叔的媳‘婦’兒還跟着別人跑了,畢竟誰家裡攤上個瘋子也受不了。”
“你說人活着就得過日子不是,總不能眼看着我爺爺餓死,或者是跑出村,被壞人害死。十幾年就這麼過來了,成天照料着也習慣了。不過俗話說的好,久病‘牀’前無孝子,這人吶容易麻木。所以昨天晚上看到我爺爺上吊了,我們一家子非但沒有悲痛,反而感覺到了解脫。”
馮亦文衝我笑:“我知道這麼說不太好,但這是實話。人死了就一了百了,沒有牽掛,可是我還想再看一眼。”
這小子將鐵鍬‘插’在了地上,過去撫‘摸’墓碑,就如同‘摸’他爺爺的臉一樣,說:“我爺爺雖瘋,可知道疼我啊……”
我和小賤他們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原來是這麼回事兒,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馮亦文扭頭看我:“對了,你得的什麼病,車大夫給你治了嗎?”
我感覺從這個小子身上學到了某種東西,但具體是什麼,我又琢磨不透,反正我整個人‘精’神了很多,說道:“不用治了,全好了。”
說着我衝墳頭鞠了四躬,小賤,冰妃,蕭大瞎子也唏噓不已,也過來祭拜了一番。
馮亦文看着我們笑:“你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我心想,你特麼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嗎?
後來我們四個轉身離開了,馮亦文追了兩步,傻傻的問,以後還能再見面嗎?我只是擡起了一隻手,揮一揮,然後撂下。
‘奶’‘奶’的,此行去大興安嶺,誰也不敢說能活着回來,所以我不敢保證。
忽然,一陣疾風而來,將墳地裡一個骨灰罈掀翻,骨灰盡撒,飄揚升騰,如冰冷煙雨。
我眯起了眼睛,心說講話,陌路的盡頭,撒去一抨慘淡暗白的骨灰,有多少淡漠的人情能夠留得住厚養薄葬的遺憾,在悲鬱的輓歌的尾音上,給這尊尊沉默的墓碑下孤孑的魂靈叩首,而在這朝生暮死之間,有多少屍骨未寒的魂靈遁入空寂,卻在人世中再也撈不起一絲紀念。
車伕,紅嘴‘脣’的‘女’人,墓碑上的扭曲狐狸臉,山中的妖魔,馮亦文,你們都是我匆忙中所遭遇的人或事,可我明白,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剛剛開始。
大興安嶺,我來了……
第二卷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