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夏廷宇還沒有介意,當時也並沒有把女孩們的話當回事。這一句話出來,夏廷宇的後背涼了一片。他下意識看向陸刑天,像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陸刑天接過夏廷宇的眼神,像是故意的,安慰徐淑蘭道,“那姑娘的死就是個意外。你會聽到歌,那完全是你太累了。”
“根本就不是什麼意外!”徐淑蘭的聲音很大,嚇了夏廷宇一跳。
陸刑天挑了一下眉毛,徐淑蘭瞬間發現自己失態說漏嘴了,只好咬了咬嘴脣,猶豫了一下,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夏廷宇看徐淑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裡有些着急。當時李懷民的囑咐聽起來就像是叫他套話,他自己也都聽出了女孩們有所隱瞞。“你到底知道什麼?我們這是想幫你啊。”
“幫什麼?你們不會幫到我們什麼的。我們……我們也許會一個一個的死……我會接着曼麗,然後再是她們兩個……”徐淑蘭的雙手失控的捂住了臉,繼而又抱住了頭。因爲恐懼而發抖的牙齒髮出“咯咯”的碰撞聲。“你們……幫不了我們什麼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呢……”
“我們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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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剛剛洗漱完,寢室就熄燈了。鬼這種東西,見多了也就不會很驚訝了,但從別人口中聽到,夏廷宇還是嚇了一跳。他躺在牀上,輾轉不能入眠。
咀嚼着徐淑蘭的話,一種想法在他心中越發的堅定了。她們肯定隱瞞了什麼,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漆黑的走廊隱藏着他的背影。他哼着兒歌,旋律幽怨。
你們還都記得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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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矇矇亮,一寢室的人還在賴着牀,寧靜的校園裡便響起了警笛的聲音,警車嚇跑了貓貓狗狗,臉色慘白的女孩們戰戰兢兢的候在宿舍樓門口。
李懷民的眉心深深的嵌了一個“川”字。
又是一個女孩,而且還是昨天審過的女孩。
“你們講一下當時的情況吧。”李懷民指揮人把屍體擡出了宿舍,將女孩們帶回了寢室。
女孩兒們還穿着睡衣,頭髮亂糟糟的,本來應該是睡眼惺忪的表情換上了驚恐和不知所措。
女孩兒們聽到李懷民的問話,都是七嘴八舌,但聲音都是很小。只有一個女生的聲音比較明顯。“醒來以後……她就沒有動過……”
“你是誰?你睡在哪裡?是你第一時間發現她的麼?”
“我叫呂童,在淑蘭上鋪。發現她的人是她對面鋪的,張曉婭。”呂童牽了旁邊女孩兒的手,向李懷民示意她是張曉婭。
張曉婭點了點頭,驚嚇的神色還未從臉上消失。“我是宿舍長,今天早上本來是她跟童童一起幹宿舍衛生,但是她一直在牀上不動彈。我們……起牀的聲音很大,其實就是想吵醒她,但並沒有什麼效果。之後我去叫她,就發現,她……的身體已經……涼了……”
呂童撫住張曉婭的肩頭,輕輕的捋了捋。
“她晚上沒有什麼動靜嗎?昨天有發生過……”李懷民慢了一下語速。因爲昨天他還審問了這個女孩。
“對對,對了,昨天晚上。”另一個女孩聽到“昨天”,一下就有了精神似的。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她繼續道,“昨晚她說她要約見什麼人,要我們先走。”
“哦哦哦對對對。”女孩兒們一起附和。
“她不是還說什麼有人唱歌?”那個女孩又道,“我看她的表情好像不是在開玩笑。自習課那麼安靜,我真的沒有聽到。你們呢?”
“恩,我也沒有聽到。”
“是啊。”
李懷民嘖了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躥過了他的腦海。他自習翻找着之前的記憶,她好像找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是有人唱歌?是唱歌,還是哼歌?”
“哦對,好像是哼歌。”呂童看了一眼衆人,衆人點頭,那個女孩也馬上改口。
“對,是哼歌。她還向我們確認了。還說是……很熟悉的旋律什麼的。警察先生,您知道什麼嗎?”
李懷民搖了搖頭,“還不知道是否有關聯。只是……”李懷民看了一眼呂童,“之前有一名死者,死前也是聽到了哼歌的聲音。”
“那個……在食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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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麗和徐淑蘭死了,你知道麼?”食堂裡,趙一亮嚼着筷子,若有所思的對夏廷宇說道。
趙一亮特意把夏廷宇約出來了。他也是有苦難言。
“恩,我知道。”
“你也被警察問話了?”趙一亮瞪大了眼睛,帶這些驚訝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夏廷宇,等他給自己肯定的回答,然後再抱怨一些苦衷。
“恩。”
“那個小年輕,我的天吶,他好放肆,一看就不是好傢伙……”
“我是被老警察問的。”
“本來以爲你不會被問到。畢竟你跟他們隔壁班的關係不怎麼近。”
“她們是隔壁班的啊?”
“咱們14班,她們是13班的。”
“……”夏廷宇望了一下天花板,幾秒以後,目光緩緩移向趙一亮,眼神裡帶着些調侃,“我說那個張田怎麼那麼眼熟。你們……你們之前是不是有事啊,小同志?”
趙一亮愣了一下,“靠”了一聲,“什麼時候的事了。你這傢伙……”
“是不是,是不是啊?”
面對夏廷宇斜愣的眼神,趙一亮投降了。“我的錯,我的錯行了吧。”
“我就說。你都不告訴我。不過我早就看出來了。”
“恩。早就分了,現在……算是朋友吧。你也看了,她不怎麼跟我說話了。”
“是啊。談對象真是不容易,談好了一輩子,談不好,朋友也做不成了。”
趙一亮苦笑了一聲,“你懂個屁,小處男。”
“……”
“怎麼,你還有意見了?”
夏廷宇直接低下頭去扒飯了,根本不想去理他。
午飯之後,夏廷宇有些疲憊的回到寢室。很意外的,寢室裡很空蕩,不過本來也就沒多少人。張燃作爲舍長去開會了,白曉去了圖書館,陸刑天在牀上翻着小說。夏廷宇見他連頭都沒擡一下,心裡真是萬馬奔騰。
果然他這樣子是最好的,他不適合說一些厚臉皮的話。
“又有人死了。”
“我知道。”陸刑天翻了一頁書,“你不是她們的校友麼?找不到共同點麼?”
“我跟她們不熟,以前隔壁班的。”
“那就再等等。”
夏廷宇看了陸刑天一眼,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他也是個人。
接觸深了才知道。
至少需要朋友的人還是個普通人。
他也是需要線索才能思考的。
他是保護我的人,不是他,也許之前的事我也過不來。
他比我強很多,至少他很理性。
“看的什麼書?”看不得尷尬的夏廷宇開始沒話找話。
陸刑天是個愛書的人。他的書都是好好的包着書套,要翻開書才能看到名字。
“都是些記錄方術的典籍。”
“……”
“不過有些是騙人的。比如說我從兩本書裡就看到了許多重複的事件,附加的卻是矛盾的解說。”
“你還要看這個?”
“我們家裡人在完成任務以後纔會找到回家的路,不然只會是漂泊在外。回家以後乾的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方面的了。因爲跟鬼打交道時間長了,身體自然會產生很奇怪的變化。”
“奇怪的變化?”夏廷宇撇了撇嘴,“什麼啊?”
“比如說是能看到髒東西的體質。”
“……”
說話間,寢室的門便被踹開了。聽這架勢,是可愛的舍長大人回來了。
張燃一進門,人就扒到了夏廷宇的牀沿邊,氣還沒喘平。“廷宇,咱們昨天護送的女菩薩好像睡死了,你知道不?”
夏廷宇的反應並沒有張燃預想的那般驚訝,這讓他有點不是滋味。
“知道。中午有人告訴我了。”
“是上次親你那個啊?”
“……”夏廷宇斜瞄了一眼陸刑天,好在後者並沒有什麼反應,反而是問張燃,“你是怎麼知道的?”
“聽女生宿舍的舍長們說的。”張燃皺着眉,“說是法醫也沒看出來是怎麼死的。好像是半夜裡器官突然就不工作了什麼的……自然死亡。若是要說類似的死亡情況,你猜是什麼?”
夏廷宇搖了搖頭。
“老死!”
“半夜裡?”夏廷宇問。
“是早上,今天早上。”張燃道,“這次不像是上次,早上那女孩在牀上躺着很平靜……”張燃停了下來。
夏廷宇還在奇怪張燃爲什麼突然就不說話了。當他終於想到了其中的詭異,他瞪了眼神有些慌張的張燃一眼,又去看陸刑天。目光滑過白曉光,白曉光瞥了一眼張燃,但隨即又低下頭看書了。
陸刑天好像並沒有在意張燃的失言,在他眼裡,他好像早就已經知道了張燃的秘密。
張燃果然還記得那時候的事。或者說,他知道那時候的事。
張燃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的縮回了牀上,看起了手機頭條。
時隔一個月,又發生了。夏廷宇似乎已經找到了規律。每次都是一個月左右就會來一次。這怎麼跟女生的生理期似的?
心裡難受,但還是明知事情需要等。第一個人是被噎死的,第二個又是睡過頭,這乍聽起來真的跟鬼扯不上半毛錢關係。但連着兩天了,女孩們似乎還有什麼不可道的秘密,可能真的不是意外了。
下午的自習課,夏廷宇都是轉着筆過去的。腦子裡想着沒有頭緒的事情,眼前全是過往。
寫滿公式的草稿本遞了過來,陸刑天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夏廷宇本來就神遊,突然遞過來的本子讓夏廷宇臉紅了一下。好在上面寫的字並不是什麼不要臉的。
“你後悔了嗎?”
有一點點失落,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夏廷宇用左手在紙上畫了三道橫槓,來表示自己的糾結。
陸刑天嘆了口氣,不再搭理他。
夏廷宇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葫蘆娃,但也懶得去追究這些細節,索性也看起了小說。
下了課,夏廷宇給趙一亮發了條消息。他問他剩下的兩個女生是學什麼的。趙一亮把她們的聯繫方式告訴了他,叫他想撩的話隨時可以找他取經。
夏廷宇懶得扯皮,乖乖的裝起手機跟着室友去了食堂。
一天都沒什麼精神,應該是因爲死了兩個女孩。兩個女孩跟他並沒有什麼關係,但也是隔壁班的朋友,一起吃過飯的。
回到寢室,夏廷宇也沒有力氣爬上牀了。反正一個小時後還要上晚自習。時隔兩個月,夏廷宇已經習慣了快速的生活節奏,索性就坐在桌子邊給兩個女生髮去了扣扣認證。
張燃淡淡的看着這一切,包括一整天都沒精打采的夏廷宇。
很痛苦吧,我能理解。你的事,我都能理解。
因爲、我們纔是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