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媽媽在叫我了……”
“我也是。”
“要回家吃晚飯了。”
“那明天見咯。”
“花也快些回家哦。”
“啊、我得等着爸爸下山,跟他一起回去。”
“那不要等太晚啊。”
“嗯。”
“明天見咯~”
“明天見。”
“拜拜。”
夕陽西下,孩子們一歡而散,暗黑的影子託在身後,貼着坑坑窪窪的土地一蹦一跳的。
花向孩子們回家的方向招了招手,緩緩放下細嫩的小手,轉身,望向身後的大山。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子是靠這座山帶大的。聽爸爸說,以前的人們只會在山上打獵,現在學會了打理梯田,學會了種果樹。
花衝着大山鞠了一躬,小小的臉頰變得通紅。她蹲下身子,右手的食指點點地上的塵土;面前的影子也伸出了食指,觸碰到了花的指尖。
“你在學我。”
花動動下巴,影子也跟着動了動。
“爸爸好慢吶……”
一條長長的影子從花的身後逐漸冒出來。看不出脖子,應該是被長長的頭髮擋住了。
是個女孩嗎?
“你不回家嗎?要跟我……”
花緩緩地回過頭,雙眼定睛在影子的腳下。
上次被張燃突然叫去咖啡廳,夏廷宇總算是知道了張燃曾經跟那個陸陳海的經歷。但是,張燃並沒有就這樣把陸陳海其實就在寢室裡的事情告訴他。
看樣子,張燃還不知道白曉光其實就是陸陳海。話說聽張燃的解釋,陸陳海應該是一個很沒品很乖張的人,但是白曉光的打扮卻完全看不出來。
陸家人,真神奇。
艱苦的生活終於在日復一日的煎熬中變成了機械一般的存在,乏味終於要告一段落。但新的挑戰又來了。
專業選的好,年年期末似高考。
十天的考試周,八門閉卷科目,夏廷宇感覺自己大腦都秀逗了。
對於過去的三個月的大學生活,書還依舊是嶄新的,作業是各種抄,學期末免不了用一週的時間學習一個學期的東西。乏味的生活中唯一的樂趣就是跟陸刑天一起討論過去發生過的有驚無險的經歷,更刺激的就是前幾次親身經歷的那些事情。
每天晚上都可以聽到有學長拉着拉桿箱叫大爺開宿舍大門,這種感覺真是讓人百感交集。
終於,考試周還是熬過來了。
13號上午最後一節專業課終於考完了,張燃便是如火如荼的整理好行李箱,去了公交站;白曉光也沒做耽擱,跟在張燃身後走人了。
“一個個的,急得跟老婆生孩子似的。”夏廷宇不免得很不爽。
“你……”
“嗯?”夏廷宇很不爽的看向身後的陸刑天,看來這時候也只有這個找不到家的白癡可以跟自己同甘共苦了。
夏忠誠出差,一出就是兩週。本來四十天的假期,還正好趕上了父親不在家,夏廷宇簡直是欲哭無淚。
“你有沒有把陸陳海的事情說出去?”
“說給張燃嗎?”夏廷宇很自然道,“沒有啊,那是他們的事,我瞎摻和個什麼勁?”
“嗯。”
“你怎麼知道張燃是……那個啊?”
“直覺。”
“嗯……你知不知道他們發生的事?”
“知道。”
“……”這個人的口氣怎麼還這麼差,“那你……會不會丟下我。額……在詛咒沒有結束的時候。”
“這個……如果你自己想退出,我是不會攔你。”
那你還挺厲害啊!夏廷宇給了陸刑天一個白眼。
“看張燃的樣子,他的詛咒確實還沒有結束,而且,陸陳海……他還被別的事纏着。”
“啊?”
“其實聽我們家的前輩說,陸家的指明燈在經受過考驗之後,一部分人會集合到一起,再經歷一次更詭異的事情。之後,詛咒就會結束……”
“你他媽不是不知道嗎?怎麼又這麼清楚了?”
“是陸陳海告訴我的。”
“……”夏廷宇詫異道,“你們私底下還有交情?”
“怎麼?”陸刑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們家的人會在這種情況下碰到一起這種事很少見的。而且,就說這個集合到一起,現在我跟陸陳海遇到了,就說明我們開始集合了。詛咒大概就快要結束了。”
“啊,那很棒啊。”
“你這麼不想和我一起?”
又來……“其實啊,我覺得還是不錯的。生活這麼機械,跟你這樣冒險,就像是開了一家店,給那些有煩惱的傢伙解決問題。”
“呵。”
“你知不知道《解憂雜貨店》啊?”
“看過。”
“嗯……晚上出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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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廷宇胡吃海喝了不少,來緩解考試周的壓力。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陸刑天夾着一隻田螺問着一邊八成飽的夏廷宇。
“不回去了,我爸出差。”夏廷宇晃了晃手,“一個人在家無聊,回家也不能現在回去,晚點再說。何況現在車站全是人,容易丟東西的。”
“我想去一個村子待一週,你要跟我去麼?”陸刑天直起身子,眼中居然是明顯的滲出了喜色。
夏廷宇愣了愣,“什麼村子。”現在提起村子,夏廷宇還是會想起了九命貓妖的事情,心裡不禁是一顫。
“就是一個……很荒涼的村子吧。”陸刑天摸了摸下巴,“至少我之前去的時候是這樣的。”
“怎麼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夏廷宇抱了抱胳膊,開玩笑的說。
“反正你不是沒事麼。”
沒想到這次陸刑天的臉並沒有崩起來,夏廷宇也就當成了事。“你要去幹什麼啊?”
“之前,沒找到你的時候,我曾經暈倒在了那個村子的村口,村子裡的一個男人救了我。”
“哦……”
“之後每隔幾年我都會去看他一次。現在估計已經成了老頭了。”
“我靠,他沒有質疑你嗎?”
陸刑天搖搖頭,“一開始他問過我。我跟他說這是秘密,他也就沒再追問。”
“恩……”夏廷宇咬了一下筷子,“真是個粗神經的中年大叔啊。”
“這叫做不求甚解。”
之後又聊了很多人生,最後又軟磨硬泡的拉着陸刑天去海邊抒發了一下情感,兩人才卡着門禁的點回了宿舍。
陸刑天看起來不是很高興。夏廷宇問起來,他說,“你要是再晚點,我們就可以住在賓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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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不遠,至少沒有出省。博山的一個小土村。
博山之所以被稱作爲這個名字,就是因爲山川衆多。旅遊風景區也就多了。但是陸刑天描述的那個地理位置夏廷宇是真的不知道。
這年頭居然還有叫不上名字的山。
去過幾次博山看望親戚,待到終於來到這個地方,夏廷宇還真是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陸刑天的口中,那時候的這個村子還是荒涼的只有一座大山和沿着山的一圈小平房,而現在已經是見成了依山傍水的一個風景區。
下了火車,夏廷宇吸着新鮮的空氣,跟在陸刑天身後,看着前面的人驚訝的感嘆,心裡也是不由得跟着一陣佩服。
但不知爲何,跟在陸刑天身後走了一陣才發現,這種和諧的景象好像是心中的印象,眼前卻是模糊着的,甚至連眼前的景象都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
山,是腦海中呈現的山,卻是沒有具體的形象;水,是耳邊的聲音,和涼涼的觸感,眼前看到的只是一片朦朧的清灰色。
當夏廷宇終於遲鈍的發現眼前的異樣時,前面走着的那個黑色的背影居然已經消失了。
再轉眼一看,好在,身邊還是有那個人的影子的。
不過他怎麼走到自己身後了?
“哎,你有沒有發現……”
夏廷宇剛出口不到一半的話硬生生的被隔斷了。
地上的影子一直直直的延伸着,直到很遠的,看不見的地方。
怎麼這麼長,這影子怎麼這麼長……
夏廷宇的第一反應是悶哼,然後他想到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那傢伙不會是不認識路,所以站到了書上或是更高的地方,所以影子順着就過來了。
夏廷宇大膽的邁開步子,朝着那個方向跑去,直到一陣冰涼的氣息順着他的耳際滑過來。
一個激靈,來的毫無依據,夏廷宇從牀上坐了起來,陸刑天已經在穿衣服了。
“你嚇了我一跳。”那個冰冷的聲音顯得有些興奮了,應該是要去那個村子的緣故。
“你……你怎麼不叫我。”夏廷宇喘着粗氣。
“我看你還睡着,反正還早。”
“……”夏廷宇笨重的起了牀。反正寢室就剩他們兩個人了,也就不用輕手輕腳,就算是還是很早。
激動的勁過去,心跳的稍微平穩了些,夏廷宇才告訴陸刑天自己做的那個奇怪的夢。
他夢見了一個很長的影子,看不到那影子主人的樣子。
本來還有些忌憚的夏廷宇在聽到陸刑天的一句“你是想多了”之後,氣不打一出來,也就恢復了正常。
才早上五點,宿管大爺還沒有開門。
陸刑天的行李並不多,兩個人合計了一下,還是都塞進了夏廷宇的行李箱裡。
行李箱在瓷磚地面滑過“呼啦呼啦”的聲音,被瓷磚交接的橫線奏出有規律的咯噔聲。
也許是宿管大爺已經對這種聲音極度敏感了,夏廷宇剛站定在101,手還沒有靠近木門,大爺就已經打開門了。
大爺衝夏廷宇一笑,“回家啊?”
“恩,大爺早。”
順利的出了宿舍門,陸刑天用細長的中指戳着夏廷宇的腦門,“不害臊。”
“張燃說過,你們找不到家。那個地方對你來說很重要吧,可以算是你的家啊。我這也算是陪朋友回家嘛。”
彷彿是心靈受到了安慰,陸刑天不爲人知的翹了一下嘴角,接過了夏廷宇手中的拉桿箱,走下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