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瓊是遵祖母之意前去的榮國公府,陸老夫人早早就命人留意着門房,她這馬車剛抵,便有人請她去靜安堂。
周嘉靈跟到陸家,又因驚動了人,自然得隨着進府向長者請安。
二夫人孫氏、四夫人楚氏皆在內堂,陸老夫人瞧見盈盈走在孫女旁邊的少女,含笑就道:“瓊姐兒,你周家姐姐要過府,怎麼之前沒往府裡報個信兒?”
陸思瓊尚未回答,周嘉靈便先行接了話:“老夫人客氣了,我本是不捨妹妹送她回來,沒想着驚動您老人家,這不請自來,還請別見怪的好。”
四夫人楚氏最會看老夫人眼色,起身過去即道:“周姑娘這是說的哪裡話,你同我們家瓊姐兒那是頂好的姐妹情分。這裡是瓊姐兒的家,你過來難道還要與旁人般客套不成?”
“見過四夫人。”
周嘉靈微微福身,含着笑回道:“您既這般說,那我也不拘着。德安侯府我過去亦是常來,您與老夫人現叫我莫要客套,那也請您別太多禮,否則我這做晚輩的可受不住,往後就不敢再來串門瞧我瓊妹妹了。”
她說完又朝安靜坐在旁邊的孫氏行禮,“二夫人好。”
楚氏只待對方站定之後,方拉了她的手繼續:“我們自然是不拿你當外人的,你既是瓊姐兒的姐姐,就莫要再生分,隨她一道喊我聲嬸母吧。”
周嘉靈莞爾,微笑着沒有接話。
陸老夫人瞧着,不由出言打斷兒媳的熱情,“周姑娘請坐,你和我家瓊姐兒感情要好,此次過府倒不如住上幾日。”
“老夫人盛情,我本不該退卻,只是近來我兄長身體微恙,我便是在外面也寢食難安。還是等過些日子我再來陪瓊妹妹,到時候老夫人別嫌我叨擾就成。”
周嘉靈婉拒,隨後從楚氏掌中將手抽出,對身旁人柔聲說道:“妹妹既已歸府。天色不早,我便先回去了。”
“這麼快就要走?”
楚氏驚訝,“周姑娘不如等用了晚膳再離開?”
陸思瓊聞言回道:“嬸母,表姐隻身出府,走前尚未請示舅母,她若回去的晚了,家裡自要掛心。”
“既然這樣,就不留周姑娘了。”
陸老夫人睨了眼楚氏,喚俞媽媽安排車駕,又對陸思瓊吩咐道:“瓊姐兒。送送你表姐。”
“是。”
兩人到了院外,緩步並行,陸思瓊打趣道:“瞧這送來送去的,旁人看着還以爲你我如何難捨難分呢。”
“本來就是不捨,難道妹妹捨得我?”
周嘉靈歡樂。笑過之後目露惋惜,“唉,你若是我親妹妹,咱們終日在一塊兒纔好呢。”
往前行了幾步,迎面遇上堂弟陸思玧和堂妹陸思瑜。
二人見禮,招呼道:“二姐。”
陸思瓊點頭,側首與表姐介紹。
周嘉靈過去雖沒少來侯府。但常常是身在嬌園並不外出,同陸家之人實則陌生的很。
除了長房,好些人在她看來雖說眼熟,可真要說起來,卻分不清誰是誰。
她微微開口,喊了聲“大少爺”與“三姑娘”。
陸思玧同陸思瑜皆是二夫人孫氏所出。乃雙生兄妹,容顏有七八分相似,感情素來要好,平時去靜安堂晨昏定省亦是同進同出。
此行相遇,陸思瑜上前親熱道:“之前聽說二姐不在府裡。原是去了周家。”隨後側首,又福了福身,有禮的喚道:“周姐姐好。”
陸思玧跟着作揖。
陸思瓊急着送表姐出府,只彼此寒暄了幾句便別過,提步遠去。
陸思玧兄妹卻停在原地。
“這時辰,周家姑娘怎麼來了府上?”
陸思瑜自語納悶,旁邊人則碰了她詢道:“妹妹,這是周家的幾姑娘?”
“能隨二姐來府裡的,自然只有國公府長房的姑娘。周大姑娘已是太子妃,那便是沐恩郡主的幼女四姑娘了。”
其實她是記得周嘉靈的,只是覷着同胞兄長那隨之飄遠的眼神,刻意強調了這點。
見其還沒將視線收回,復提醒道:“她身份貴重,可是周家的掌上明珠,哥哥你別多想了。”
“我多想什麼?不過就隨口一問。”
陸思玧知親妹思維敏感,頗不自在的轉身言道:“走吧,咱們還要去給祖母請安。”
陸思瑜應聲。
前行了段,趁着親妹不注意,陸思玧再次轉身,目露留戀。
陸思瓊將四表姐送上了馬車,待她再回到靜安堂時,正遇着二嬸帶着兒女離去;
四嬸隨後走出,兩人門口相遇之時,楚氏意味深長的衝她笑了笑。
陸老夫人等了一日,見着來人便喚她近前,急問道:“瓊姐兒,你大舅母怎麼說?”
“回祖母話,周府裡最近事忙,舅母抽不得身,那事還得過陣子再議。”陸思瓊恭敬作答。
聞者不滿,蹙眉反問:“事忙抽不得身?果真是這樣?”
該不是悔了吧?
“確實是這樣,我表哥犯疾,舅母終日都在牀前照顧。”
老夫人似信非信,卻知不好再追問下去,繼而只道:“瓊姐兒,莫看祖母焦急,着實這事關係到你的終身。我正是因爲心疼你,纔想要將親事早日定下,生怕夜長夢多。
畢竟,蕙寧公主府的公子可是百裡挑一,你能有這樣的歸宿,不說是我,便是你幾位嬸母,也都替你高興。”
“孫女明白的。”
“嗯,你知曉就好。”
老夫人輕輕點頭,“我剛還與你兩位嬸母說起,本想着就在你生辰時將婚事定下,咱們府中可是許久沒有喜事了。
現如今你舅母既還未告知蕙寧公主咱們家的意思,那這事想來就只能拖些時日了。”
“祖母,不急的。”
雖然在路上已被表姐勸過,但陸思瓊總覺得以龔景凡的脾性,回去後真同蕙寧公主將這門親事鬧沒掉的可能性極大。
而眼前人如此寄予期望,她都有些不好開口。
她方十三。本就不着急終身。
是外祖母爲了某不知名的原因方有此決定。
想起這個,便聯想到韓邪那些煩心事,她壓壓思緒,不去琢磨。
“女兒家的歸宿怎能不急?眼下有這樣好的選擇。瓊姐兒你要珍惜纔是。”
陸老夫人望着孫女,心覺得她被周家人寵得有些不識相,這樣好的婚事不牢牢抓緊還如此不緊不慢的,她真當京城裡能有幾人如龔家二爺那等身份的?
莫不是,她覺得往後榮國公府還能替她尋個更好的?
這能將龔二爺比下的,也就屬皇室宗親了。
她看向陸思瓊的眼神,驀然就微變,心道對方難道是有這心思?
陸思瓊聽了對方這話,倒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祖母的意思其實無錯,但總讓她覺得對方這般焦心。頗有些想急於攀上龔家的意味。
閉了閉眼,突然很想知曉,對於這門親事,祖母可有真心替她斟酌過。
稍頓之後,她只能應是。
老夫人興致缺缺。又得不到自己想聽的回話,沒多會就讓她退下,還免去了晚間的定省。
自上回二姑姑與祖母鬧得不愉快後,陸思瓊明顯感覺到,祖母是責怪她的,只是面上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胡家攀上相府後,已好些時日沒有登門。
祖母私下唸叨了敏表妹好幾回。可姑父的事,侯府沒有盡上力,二姑姑至今還氣着,又因有秦相庇護胡家得以平安,哪還有再過府的理由?
大有種此後不再往來的意味。
陸思瓊雖知祖母思女之心,可並不認爲自己就當得這個和事老。
她不可能去與二姑姑道歉。
晚膳之後。陸思瓊到錦華堂,適逢珏哥兒同瑤姐兒都在那。
明燭之下,母子三人一同用膳,氣氛甚好。
宋氏看見她,擱下碗筷。柔聲道:“瓊姐兒來了,可用過晚飯?宋媽媽,再添副碗筷。”
她吩咐左右,含笑再道:“珏哥兒身子大好後,整個人也精神,剛與你七妹妹在這玩鬧了許久,耽擱到現在才肯用飯。”話落,又讓子女上前問好。
瑤姐兒是慣依賴陸思瓊的,早由婢子服侍着下了桌,小跑過去便糯糯的喊着姐姐。
陸思珏年長几歲,通了事故,過去本與這位嫡姐並無情感,然因上回纏綿病榻之時的照顧,心中總帶着感激。
他沒有同幼妹般纏住對方,卻由衷的喚了“二姐”,目光較過去親近不少。
陸思瓊如常的回喚了聲,復同宋氏道:“母親不必麻煩,女兒是用了晚膳再過來的。來得不巧,倒是打擾你們了。”
“都是一家人,說這話做什麼?”
宋氏面露慈愛,堅持添了碗筷,和聲道:“既已用過飯,那喝碗銀耳羹吧。瑤姐兒這喜好隨你,每日必要喝,哪日沒有,得鬧上許久。”
她笑顏說着,請陸思瓊入座。
宋媽媽已布好碗碟,上前道:“二姑娘請。”
陸思瓊盛情難卻,坐了下來,瑤姐兒纏着非與她並坐,宋氏只得讓丫鬟們都跟着服侍。
銀耳羹味甜香濃,入喉潤滑,陸思瓊用了大半碗。
膳畢,宋氏又道:“你父親平日總忙碌着,鮮少在內院用飯,你得空的時候多來院子裡坐坐,陪我用頓飯也是好的。”
暖光之下,她顯得慈眉善目。
陸思瓊不知覺的就點頭道好;宋氏先是微徵,既而笑意更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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