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妙這般斥責罷高謙,也不管他如何的一副臉紅脖子粗模樣兒、甚至只顧得瞪着她氣得呼哧呼哧喘粗氣了,她已快步走到內室門邊,輕聲交代外頭的繡紅,叫她帶着嫣紅去趟聽雨堂。
“伯爺夫人午膳都吃了什麼,嫣紅心裡有數,你速速帶着她去問問藺嬤嬤,這幾樣吃食是不是相剋,若是相剋的又該怎麼解一解,再趕緊回來回話。”
見繡紅應了聲,她又叮囑嫣紅:“你只管跟着去,這兒有我們服侍夫人,大不了再喊幾個小丫頭進來。”
等兩個丫鬟相攜着匆匆走了,她這才又重新回到她婆婆牀前,誰知她還沒站穩,承安伯夫人又是一陣噁心,一個挺身便從牀上坐起來。
可惜她之前早把胃裡吐乾淨了,乾嘔了幾聲也沒吐出什麼來。
高諍見狀便喚着高菲幫忙,重新扶着他母親再躺回去,旋即便將他隨身帶來的針囊掏了出來,口中也輕聲安撫道,母親先忍忍,等我給您扎兩針止嘔。
若依着高謙的真性子,他哪裡放心叫他二弟隨便給他母親扎針。
可想起方纔齊妙斥責他的那些話,他突然就有些不敢開口了。
只因他也生怕他再阻攔二弟施針,哪怕母親真是被二弟胡亂診治耽誤了,也會被齊妙栽贓給他。
他便慌忙看向他媳婦,盼着他媳婦出口阻攔一二;可吳彤方纔被齊妙單獨敲打的也不善,哪裡還會再開口?
兩人就這麼揪着心,小心翼翼的看着高諍給承安伯夫人施起了針,偶爾還匆匆閉上眼扭過臉,好像是不忍目睹母親受罪的樣子。(鄉)$(村)$(小)$(說)$(網)高速首發!
等高諍將針都施好了,正捻鍼之際,繡紅和嫣紅那邊還沒回來,富媽媽已經帶着太醫趕來了。
高謙聽得外頭報進來就是一驚。
怪不得齊妙那會兒攔着他媳婦,不讓去請何老太爺,敢情她早就差了人去請太醫了,她這是怕請了何大老爺來,搶了她的功勞!
也怪不得他二弟一直老神在在的,這既然有太醫墊底呢,換成他高謙一點都不懂醫術,他也敢裝模作樣拖延一陣子!
想是這麼想,高謙還是匆匆站起身來,出去親自將太醫帶了進來;那太醫過去就總往衛國公府行走,進門瞧見齊妙,忙上前見禮。
“萬太醫太客氣了,今兒可是我麻煩您了,您若還如此多禮我可就越發不好意思了。”
齊妙忙回了福禮笑對太醫道。
高家再是有了爵位的承安伯府,是賢妃娘娘的孃家,老伯爺和高昌遠向來都是低調之人,這個家幾乎就沒請過太醫。
更別論高諍的同胞大姐就嫁去了奇草堂何家,用起奇草堂的郎中來別提多方便了。
即便如此,這位萬頌江萬太醫對高家也沒有一點輕視之意,何況有清苑縣主在;他也便輕輕挽了袖子,很是麻利的張羅要瞧瞧病人。
高諍此時剛好捻罷了針,趁着齊妙剛跟萬太醫見了禮,也忙站起身過來與他施禮見過,口中亦是笑道失禮失禮。
萬太醫與他笑着寒暄了幾句,這才瞧見病患的身上好幾處都扎着針,頓時就咦了一聲。
“這是高庶常給令慈施的針?老夫只道高庶常書讀得好,文章做得妙,卻不知高庶常還擅長醫術。”
聽高諍笑道曾經跟何老太爺學了幾手,萬太醫便笑嘆原來高庶常是何老太爺的高徒:“那我今日豈不是來班門弄斧了?”
論說這本是官場上常見的謙虛之詞,就連吳彤和高菲也略懂一二,也便低眉順眼的立在一邊,靜靜的聽着。
誰知這話聽在高謙耳朵裡,卻令他萬般的不得勁兒起來。
再說這太醫本就是第一次到承安伯府來,他這個長房長子卻被拋在了一邊,既沒人介紹他給萬太醫認識,萬太醫也拿他當做不存在,他立時就冷哼了一聲。
只是他也就只限於冷哼了,他此時還敢胡亂說什麼?萬太醫已被高諍領過去給承安伯夫人診脈了,也不曾聽到他這一聲。
齊妙卻是將這一聲聽的清清楚楚呢,便似笑非笑的擡起眼簾瞟了他一眼,眼中的警告意味再濃不過了。
只要關上承安伯府的大門,一家子怎麼不和都沒事,可一旦來了外人,誰還在外人面前鬧內鬥,被鬧的還是她齊妙或是她夫君,倒看她能不能輕饒!
高謙被她看了這一眼,只覺得後背心刷的一涼,那股涼氣甚至一直竄進了胸口窩。
於是直到嫣紅和繡紅也回來了,兩人帶回來的話說是午膳並沒有相剋的食物,這中間幾乎過了兩刻鐘,高謙都老老實實的,再沒說過一個字。
可等着兩個丫鬟帶了話回來,高謙登時便復活了,雖是礙於齊妙之前的警告,與萬太醫這個外人還在,他的不滿語氣都掩飾住了,話語裡卻每個字都是埋怨。
“二弟先不是還說母親多半是吃壞了什麼?如今這也證實不是吃錯了東西了,你倒是趕緊想想別的轍吧!”
承安伯府又不是小門小戶,什麼不對的食物都往膳桌上端;午膳又是在西花廳大家一起用的,若真是吃壞了,旁人怎麼就沒事!
萬太醫既是經常在勳貴之家行走的,大宅子裡的明爭暗鬥也看多了,他才進門就瞧見了高家大爺黑着臉,也便不想找什麼不自在。
如今高謙卻是連這話都說出了口,雖是全在質疑高諍,卻也有質疑醫術不叫醫術的嫌疑,萬太醫也有些不快活了:“話可不是高家大爺您這麼說的。”
待想到這還是病患的房裡呢,他便指了指外間,之後便在高諍的引領下,衆人都出了內室,只留下高菲和嫣紅看護承安伯夫人。
萬太醫又在繡紅等丫鬟服侍下洗了手,大家各自落了座捧了茶,他這才慢條斯理的給高謙解釋起來。
“我聽着大爺您似乎有個大誤解,彷彿是個郎中便該伸手斷脈?”
“殊不知醫術裡的脈相也好,病患最近的衣食住行也罷,單憑哪一樣也不能隨便定論病症的。”
“再換句話說呢,能引起令慈這個症狀的病症不止一樣,那便得一樣樣排除了不是?
“因此上老夫倒以爲高庶常之前叫人去排除吃食相剋,那可實在是高明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