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公公見錦陽長公主不吭聲就知道再求她是沒有用的了,他哭天抹淚兒的爬到李靜宜跟前,不停叩頭道,“奴婢全招了,這些年奴婢沒少收榮家銀子,後來您隨着榮家人去了珠洲,奴婢每三個月就給榮海跟榮嵐各寫一封信,通報殿下跟府裡的情況,還有,還有這次,榮嵐進京之後,也沒少找奴婢,給奴婢送了不少銀子,希望奴婢能在殿下跟前多多爲她美言,還有,殿下在外頭見榮嵐,也是奴婢安排的,郡主,奴婢該說的都說了,還請郡主看在奴婢在殿下跟郡主跟前盡力盡心的份上,幫奴婢求個情吧!”
李靜宜冷冷的看着如喪家犬般的良公公,再看看階下那堆滿整個鹹安院的財物,“公公真的說實話了?那公公說說,爲什麼一個小小的承恩伯府大奶奶做百日祭,母親非要我去致祭?”
錦陽長公主向來不愛理會這些俗務,何況還是個八杆子打不着的伯府大奶奶。
“這,”良公公想說這事兒跟自己沒有關係,可是他就算這麼說,人家也不會信的,“是,是奴婢收了陳氏的銀子,奴婢幫着勸的殿下,但是奴婢真的不知道陳氏母子如此的歹毒,要害郡主啊!郡主您明鑑啊!”
“是因爲收了陳氏的銀子?不是跟榮嵐商量好的?良公公應該是知道榮嵐借陳氏母子的手,往點心了下了必死之藥的事吧?說穿了,自我回府,處處跟公公作對,公公再不能像以前一樣,將母親掌控與股掌之中,將長公主府當做自己的囊中物一般了,所以呢,你跟榮嵐一拍及合,才設下這條絕戶計,公公說我猜的對不對呢?”
李靜宜彎腰俯視着抖如風中秋葉的良公公,“我是公公看着長大的,公公這種折磨自己,不就顯得本郡主不尊老麼?!”
良公公被李靜宜詰問的連頭都顧不得磕了,這麼些年了,他一直以爲李靜宜跟她的母親一樣,是個純的有些蠢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只要動之以情,最是心軟好騙,可是李靜宜自打珠洲回來之後,他就再也騙不住了。
“奴婢,奴婢,奴婢也是被迫的,這些年奴婢收了榮家不少銀子,當初殿下上書諫言皇上納妃之事,也是榮海的主意,奴婢的幹孫子還在榮海麾下,榮嵐說什麼,奴婢不敢不從啊,但是奴婢真的不知道榮嵐那毒婦打算害死郡主的,奴婢真的以爲是她想叫您招個紈絝無能又一堆庶子的男人,來報復您呢!”
良公公越說聲音越低,這些說辭別說是一心要他狗命的李遠山父女,便是錦陽長公主,只怕也是哄不住的,何況他一個閹人賤奴,竟然敢算計主子的婚事,也是死罪一樁了,“奴婢年近六十了,半截身子都埋在土裡了,還請殿下跟郡主看在奴婢曾經忠心爲主的份上,叫奴婢少受些皮肉之苦……”
“母親您看呢?”良公公已經敗犬,打不打都沒有太大的意義,李靜宜不忍心因着他再讓錦陽長公主落了心病來。
錦陽長公主呆呆的聽着良公公說的這一切,不等他說完,已然是淚流滿面,這便是自己從小依靠的人,她曾經在心裡發誓,一定會給他他最想要的榮華富貴,可是他回報了自己什麼?這些年竟然將自己當作傻子一樣悄悄的賣了一回又一回,“背主之人留着何用?你父親剛纔不是說了,要將武有良送到順天府去?他既然幹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是家規不治他,國法也不能容,都走吧,本宮累了,想進去休息,誰也不要過來跟本宮說話!”
有了錦陽長公主的吩咐,羅廣恩二話不說走過來拎了良公公,提着便出了鹹安院,李靜宜招手叫過玲心跟朱姑姑,叫她們帶着府裡的管事跟賬房過來清算這些財物,自己則陪着李遠山往外走。
“今天多虧了有父親在,”不然未必能這麼一查到底。
李遠山憐惜的看着女兒,輕嘆一聲道,“你這一天何況真正鬆口氣?好了,下來的事都有爲父呢,你就只管安心休養上一陣子,要不你隨爲父回侯府住幾天?羅嬤嬤還跟我念叨呢,說是你一走,整個侯府又冷清了。”
李靜宜眼眶一紅,雖然身邊有羅廣恩,還有玲心幾個,她哪裡會真的像旁人看的那樣渾然不懼?不過是硬撐着給底下人壯膽罷了,“嗯,下來的事女兒就看着好了,不過侯府女兒還是先不回了,良公公一走,母親這邊只怕一時緩不過來,女兒想多陪陪她。”
錦陽長公主跟良公公在宮裡的時候就相依爲命,說是患難之交也不爲過,“好,那你好好陪陪你母親,不行的話,這陣子不冷不熱的,就帶她出去走走,眼界一開,心裡的鬱氣就散了。”
“好,那父親您慢走,”李靜宜將李遠山送到二門處才止步,福身送李遠山出府。
“也不知道那個姓榮的逃到哪裡去了,她倒是精乖的很,”玲心去查良公公的私產去了,李靜宜身邊就剩下幾個小的,含笑跟結香都是對榮嵐極熟悉的,想到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害自己主子,都恨不得李遠山的人立時就能將她抓回來,扔到牢裡受罪去!
榮嵐?李靜宜微微一笑,看着天邊的星子,“明天又是個好天氣,走吧,咱們回去梳洗了都早些歇着,至於榮嵐麼,你們放心,已經到了跟她算賬的時候了。”
饒是承恩伯回去之後命人四處封口,但是王彰死在慈雲寺裡,陳夫人到錦陽長公主府大鬧的事太多人看見跟聽說了,王國耀便是有三頭六臂,也堵不住悠悠衆口!
錦陽長公主府裡王太太忐忑不安的候在大門前,蘇氏一回到家便將慈雲寺裡發生的一切跟王太太講了,等聽說李靜宜沒出什麼事,反而是先走了,王太太鬆了口氣,看來陳夫人母子是將李靜宜給得罪了,得罪了也好,剛好可以叫他們死了那條攀龍附鳳的心!
不過沒多久,便有小廝過來稟報說是王彰死在了慈雲寺,陳夫人跑去錦陽長公主府裡發瘋了,王太太驚的兩眼發黑,差點真的一病不起,她立時將蘇氏叫過來叫她把自己聽到看到的仔細又講了一遍,王太太實在想不明白這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以王太太的閱歷,王彰那種品性爲了達到目的爲做什麼事她可以猜的出來,但是弄死李靜宜,是絕不可能的,可是李靜宜因爲王彰冒犯了她便下手弄死了王彰?
王太太將自己在屋裡足足關了半個多時辰,愣是無法說服自己,李靜宜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可是不管怎麼樣,王國耀過去領走了陳氏,並將她送到了鄉下莊子裡關了起來,就說明在這件事上,錦陽長公主府是完全佔了上風,甚至連道理都在她們那邊的。
王太太也無暇再去追究事情的真相,第二天一大早就換了衣裳往錦陽長公主府來了,不管怎麼樣,先賠罪再說。
不過她卻沒有見到錦陽長公主,門上只說長公主殿下身子不適,郡主也不自在傳令出來這幾日不見外客。
聽完門上管事的話,王太太的心就跟被冷水浸了一樣,這是遷怒自己了?
她覺得自己委屈,可又不敢說真的冤枉,畢竟她在意識到陳夫人母子對李靜宜有不軌之心的時候,沒有出聲提醒,而是裝作躲在了一旁,誰叫她到底還是姓王的呢?
“母親,咱們怎麼辦呢?”蘇氏看着王太太陰沉的臉,也無措起來。
王太太回頭看了一眼錦陽長公主府緊閉的大門,“走吧,出了這樣的事,殿下跟郡主心裡不痛快也是有的,我是姓王的,原就不該過來扎人的眼,可是,”不過來,難道就真的因爲承恩伯府跟李靜宜斷了親?
“殿下病了,咱們雖然是蓬門柴戶,但該探病還是要探的,不如明天媳婦帶些藥材過來,再遞一回帖子?”蘇氏也深知她們方家做爲外鄉人,有錦陽長公主這座靠山的重要性,何況李靜宜又真的是個平易近人極好相處的。
王太太點點頭,“明天還是我跟你一起來吧,便是外頭不說,咱們心裡也應該清楚,是伯府做了對不起郡主的事,咱們不能裝不知道。”
蘇氏現在最後悔的就是自己腿腳太慢,若是能跑快一些看一看李靜宜到底是怎麼樣走的,有沒有中王家的算計,“妾身覺得郡主應該沒什麼事,不是說傍晚的時候長公主府的人還抄了良公公的家,將良公公送進了順天府,”
若是李靜宜真的出了事,李遠山跟錦陽長公主只怕沒有那個閒情,“妾身說句不敬的話,要是郡主有個閃失,依安國侯愛女如命的脾氣,舅舅只怕出不了長公主府。”
王太太欣慰的拍拍蘇氏的手,“倒是我身在局中不如你看的清楚,確實如此,好了,沒事便好,咱們明天再來!”
事已至此,她只有咬死了對嫂子跟侄子的不軌之心毫不知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