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無歡不再理他,大步流星走出房間,很快便消失在甬道之中,唐笑霜蹲在那裡,愣怔半天,拔腿追了出去。
然而終是慢了一步,追到羅王殿時,被告知顏無歡出去了,書房裡溫良和黑夜兩人正坐在那裡,相對發呆。
“溫公子,夜公子!”唐笑霜走到兩人面前,兩人擡頭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我想知道一件事,希望兩位跟我說實話!”唐笑霜拉了張椅子,在兩人面前坐下。
黑夜和溫良對視一眼,溫良開口:“王妃請講!”
“如果和東武決裂,大叔以一敵三,其實一點勝算都沒有,對吧?”她問。
溫良苦笑:“其實以一敵三也不是不可以,但最怕北蒼來攪局!到時就會腹背受敵,後果不堪設想!”
唐笑霜下意識的攥緊了雙拳。
“王妃,你也不用太擔心!”黑夜看出她的緊張擔憂,忙寬慰道:“王在和東武帝君訂立盟約之前,便已看出他心術不正,未雨綢繆,提前做了安排,目前來說,不管哪一方,都不會主動出手,因爲最先出手的人,肯定會遭到我們最激烈的反攻,他們三股力量合一,看起來是很大,但其實內部並不團結,又有各種各樣的利益衝突,所以都是擇機而動,一時半會兒的,倒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一直是在僵持之中!”
“可這種僵持的局面,早晚會崩盤的!”溫良憂心忡忡,“這一次王對東武的態度,真的太過強硬,原本不必如此針鋒相對的!武朝安也並無開戰之心,他不過是個滑頭的商人,想兩邊都吃,兩邊都拿,王該虛與委蛇,與他慢慢周旋,多爭取一點時間做準備,再來個奮力一擊,希望也不是沒有的!”
“但他開出的條件,王是斷然不會接受的!”黑夜忿忿然,“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既然對那個傻女兒也是假情假意,又爲什麼非要逼王娶她?還要王休妻,要王拿自己妻子的命,去換解藥,這簡直太過份了!他當王是什麼?任他拿捏的泥人嗎?便算普通鄉間男子,遇到這種事,也要拼力一搏,若情感一事,都落到別人來指手劃腳,那還叫男人嗎?那武朝安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些條件,只怕不是他想出來的!而是他爲了給顏帝太后賣好兒,給王的下馬威罷了!”溫良輕哧,“他是故意要壓王一頭,才能顯出自己的重要!不得不說,這招兒真心太損了!他真的需要解藥嗎?顏老頭和那毒王八可是通着氣的,爲了拉攏他,怎麼可能不把解藥給他?這一個兩個的,各懷鬼胎,到最後做出來的事,都快把人的頭都給繞暈了!”
“我現在的頭就有點暈!”唐笑霜嘆口氣,揉着眉心站起來,說:“你們兩個繼續聊,我要去休息一下!”
“王妃慢走!”溫良和黑夜忙道。
唐笑霜離開書房,在院子裡走了一會兒,殿中一樹合歡花開得正濃,粉色的絨花在風裡自在飄搖,香氣沁人心脾。
她在花樹下的石桌旁坐下來,對着桌上的刻字發呆。
那上面的字,還是她刻下的,寫的是她和顏無歡的名字,還矯情的畫兩顆心把兩人的名字圈起來,她的字很醜,東倒西歪,每次兩人坐在石桌邊喝茶飲酒或者聊天,顏無歡都要取笑她一回,她常常要理直氣壯的爭辯,不是人人都有本事把字寫得這麼醜的,醜到極致便是美,惹得顏無歡爆笑不已。
如今坐在這樹蔭下,彷彿還能聽到他的笑聲在院間迴盪,那樣的醇厚好聽,喜樂歡暢。
若這樣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她怎麼捨得?
也同樣捨不得,那些快樂美好的時光。
所以,她得小小的做一點犧牲。
被休了又如何?被送去換解藥又怎麼樣?只要能爲他換來喘息之機,一切都值得!
小半個時辰後,唐笑霜做了一個決定。
“青煙!”她叫,“拿筆墨紙硯來!”
“啥?”青煙跑過來,下意識的摳自己耳朵,又問了一句:“主子,您剛說要什麼?奴婢沒聽太清楚!”
“筆,墨,紙,硯!”唐笑霜一字一頓答,“我要寫字作畫!”
“啊?哈哈!”青煙促狹的笑,“主子……您確定……要嗎?”
“你在懷疑本妃的文化素養嗎?”唐笑霜眯起眼,“你是皮癢了嗎?”
“不癢不癢!”青煙捂緊自已的頭,樂呵呵跑開,很快便將她要的東西取了來,又殷勤的在旁研墨。
“主子想寫什麼呢?”青煙好奇問。
“休書!”唐笑霜咬着筆桿答。
“休書?”青煙愕然。
“不過我不知道怎麼寫!”唐笑霜看着她,“但你應該知道!”
青煙呆呆看着她。
唐笑霜把筆放在她手裡,說:“我聽青渺說,你有一樣本事,無人能及,你可以模仿別人的筆跡,模仿得很像,幾乎可以以假亂真,包括,大叔的!”
“主子,你……什麼意思?”青煙嘴脣輕顫。
唐笑霜微笑回:“其實很簡單,模仿大叔的筆跡和口氣,寫幾十份休書出來!”
“不行!”青煙連連擺手,“這怎麼行?王要是知道,會扒了我的皮的!”
“可你是我的人,不是嗎?”唐笑霜看着她,眼神幽暗,“你是我的人,我吩咐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可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青煙撓頭,“爲什麼要休掉自己呢?王爲了你,都跟東武帝君鬧翻了,寧肯硬扛,也決不肯休掉你!你得珍惜他這份情意纔對啊!”
“就是因爲珍惜,因爲不想失去,所以纔要這樣做啊!”唐笑霜低低道,“你看,你想知道目前的情形,大叔寧肯硬扛,也不肯答應武朝安的條件,可是,這事兒原本不用搞得這麼僵的!”
“休書而已,很簡單的一件事兒,提提筆就寫出來了,有什麼難的?娶一個女人,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吩咐一下,下人們就能將一切準備得妥妥貼貼,大叔是死腦筋,可我的腦筋很活啊,不過走個過場罷了,有什麼不可以的啊?難道寫了休書娶了公主之後,大叔就不是大叔了嗎?我就不是我了嗎?不,我還是大叔的王妃,大叔也還是我的夫君,什麼都不會變的!只是做一場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