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頭看向顏無缺,顏無缺面色平靜,無絲毫驚慌之色。
可是,他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就算設了機關,又如何與一羣如狼似虎的人對抗?她不想看到他死,同時,也不想看到顏無歡死,兩敗俱傷的結局,她真心不想要。
“十四哥,我不想留在你這兒!”她大叫,“你又何必強留我呢?”
“霜兒!”顏無缺皺眉,“你不信十四哥嗎?我可以保護你!”
“我不要你保護!”唐笑霜冷下心腸大叫,“我不想要這樣的結局,你應該明白!”
“霜兒!都到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顏無缺面露悽苦之色,是啊,縱然他想拼盡全力保護她,可她真正渴望的臂膀,卻不是他!
他受到打擊,手臂微微下垂,顏無歡眸光一閃,袍袖微動,唐笑霜心知他要出招,當下不管不問,身子一橫,人已滑溜如魚般竄了出去,擋在顏無缺面前。
她剛剛衝過去,顏無歡的拳風已至,他這一襲,頗有些惱羞成怒之意,所以用盡全力,卻沒料到唐笑霜竟會以身相護,她那點微末技藝,遇到他這一掌,哪裡還有活路?危急之下,他慌忙調轉方向,生生將那股拳風轉移過去,拳風掃到唐笑霜身邊的一處石磨,那石磨立時化爲齏粉,揚起一陣白色塵霧。
唐笑霜不由心驚肉跳,而顏無缺卻面露迷茫之色。
很明顯,顏無歡不想傷害唐笑霜,所以,纔會驟然掉轉方向。
要知道,這樣驟然轉向,若是把握不慎,會對自身造成嚴重傷害的。
那麼,他其實也是喜歡唐笑霜的吧?
他的手臂軟軟的垂了下來。
人家兩情相悅,或許有什麼誤會,但是,也不適宜他去插一腳。
他不再說話,轉身走回小院內。
這意味着投降,妥協,人人都看得懂。
顏無歡沒再追上去,他只是要找回唐笑霜,而這個十四弟,雖然是十分討厭的情敵,卻是真心爲唐笑霜的人,他不想傷害他,他怕因此傷害到唐笑霜。
“我跟你回去!”唐笑霜垂眸,一臉乖順。
顏無歡抓緊她的手,默然轉身。
“霜兒!”身後顏無缺顫聲叫,“把這個帶上吧!”
唐笑霜扭頭,微笑,眼淚差點掉下來。
在這個時候,他倒是還記掛着半毀的容顏,一心想要她恢復,又把藥送過來。
她伸手接過來,小心的揣在懷裡,無視顏無歡銳利的目光。
“你也希望你的妻子,能恢復原本的容顏吧?”顏無缺道,“如果真心爲她好,就不要再捏碎它!只有這一瓶了!”
顏無歡冷冷的瞧着他,一言不發。
顏無缺送出藥膏,也沒作停留,轉身離開。
唐笑霜對着他的背影,眼淚汪汪。
顏無歡的面色因此變得愈發難看。
回府之行,註定陰雲密佈,氣氛緊張。
唐笑霜握着那隻瓷瓶,眼淚啪啦啦往下掉。
她每落一串眼淚,顏無歡的臉色便黑上一分。
馬車外,溫良緊張得要命,他探頭叫:“王妃,咱能不哭不?你這是回家啊!都說了,已經知道不是你下的毒了,已經在抓暗鬼給你出氣了,回去也不會關着你的,你還可以跟以前那樣,想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咱能別哭了嗎?”
唐笑霜擡頭看他一眼,眼淚流得更多更洶涌。
她就是很想哭啊,她哭自己怎麼那麼命苦,有那麼一個完美好男人,對她這麼好,她偏要喜歡面前這個傲驕又冷血的貨,這貨上輩子一定是個美貌的黃花大姑娘,而她上輩子一定是個大混蛋,把他又奸又殺的,才落到今世這樣的報應!
這樣一想,心裡似乎好受了些,她深吸一口氣,想把瓷瓶裝好,誰承想,車子這時卻劇烈的顛簸了一下,她手裡的瓷瓶竟然跌落出去,一路向車窗外的斜坡下飛滾。
斜坡下面,是一處水流湍急的河流。
唐笑霜大驚,不管不問的撲了過去,想抓住瓷瓶,那可是顏無缺的一番心血,若是落到水裡,豈不是又要辜負他一番好意?
見她如瘋似癡的往斜坡下撲滾,吳鉤赤宵驚叫出聲,顏無歡亦是面色微變,他袍袖揮出,一道繩索迅速捲住了唐笑霜的腰,止住她下滾的趨勢。
“喂,放開,別攔我!”唐笑霜心急如焚,當下想也一想,從懷中掏出匕首,毫不客氣的切斷了腰間的繩索,顏無歡怒聲咆哮:“你瘋了?”
唐笑霜可不覺得自己是在發瘋,她隨着瓷瓶一路翻滾,斜坡上尖利的石子很快將她蹭得渾身是傷,她卻渾不在意,注意力全落在那隻瓷瓶身上。
瓷瓶被一隻大點的石塊阻住,短暫的停頓了一下,她抓住這個機會,迅速伸手去撈,不想石塊突然鬆動,瓷瓶又迅速下滾,眼看就要滾入水底,唐笑霜不管不問,向前一撲……
“撲通”一聲,她一頭鑽進水中。
“王妃!”後頭追逐她的赤宵和吳鉤同時大叫,那斜坡下的河流,是一處險灘,水下更是怪石嶙峋,不知有多少船隻毀於此地,水性再好的水手,掉進這處險灘,也十有八九難生還。
兩人急得心都提到嗓子眼,頭皮都啪啪炸開了,落水的唐笑霜卻在這時爆發出歡喜快活的大笑。
“哈哈,我抓到了!我抓到了!”她對着瓷瓶惡狠狠的親了一口,大笑道:“小樣的,看你還往哪兒跑!”
話音未落,忽覺雙腳一滑,原本站立的那處河灘,竟似平空消失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急涌而來的暗流,那暗流在她的腳窩處打着旋兒,那漩渦越來越急,越來越深,很快便漫到她腰際,激起的水花濺了唐笑霜一頭一臉。
這是什麼鬼東西?
唐笑霜一低頭,不由毛骨悚然,那股暗流的顏色竟然都已變了,再不是原來的清亮河水,變成了混濁的黃色,那黃色河水似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不斷的將她的身體往深處拉扯,腳底一片虛空,肺部卻一陣陣悶痛,卻原來,那水流已涌至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