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京城也陷入了一片混亂,王恆帶領五城兵馬司的人把京城有官職的人家團團圍了起來,沒有動靜則罷,但凡有動靜便便格殺勿論,本以爲是砍菜切瓜一樣容易,卻不防那些人家居然出動家丁護衛主動出擊,拼死反抗,倒讓五城兵馬司的人措手不及。
像唐家謝家這樣的,家中少說養着上百個身手不錯的護衛,先把自家門前的人解決了,又左右支援。
王恆管得了一處卻管不了三四處,只得下令放棄圍攻這些人家,把兵力都集中在了康王府和徐家,可五城兵馬司的人撤退了,那些家丁護衛卻窮追不捨,且不分彼此,不管是哪家的護衛,湊在一處便齊心協力下死手追擊五城兵馬司的人,倒讓五城兵馬司的人吃了大虧。
那邊王恆親自帶人去了康王府,可康王府除了一些下人管事便是個空院子,既不見康王妃也不見兩位郡王,王恆大急,他的主要目的便是抓住兩位郡王,緊要時可以用做人質,如今人不見了,他任務沒完成,這可怎麼是好。
在康王府撲了個空,他又迅速去了徐府,結果徐府不光主子不見了,連服侍的下人也一個不見,空蕩蕩的宅子靜寂無聲,彷彿在無聲地嘲諷。
王恆頭大如鬥,帶着人來來回回找了三遍,一個人影都不見,心想難道人都飛走了不成?他猜測徐家可能有密道之類的地方,可時間寶貴,哪裡來得及細細尋找,再加上後面還有數百個護衛窮追不捨,容不得他細細的找。
王恆越發的急躁,帶着人又去了謝家和唐家,這兩家主子倒是在。可護衛也是最多最厲害的,別說想衝進去抓人了,人家甚至衝出來把王恆帶領的隊伍打的七零八散。
王恆縱然武藝高強。指揮能力出衆,可卻抵不過窮途末路。拼死衝殺的護衛。
他見狀,只能咬着牙放棄,帶着餘下的人去了宮門口,暗暗希望端王已經掌握了大局,能出來拿個主意,照這個法子打下去,估計人家還沒死完。他帶的兵都要死完了。
可宮門口卻是一片寂靜,連個守城的侍衛都沒有。
王恆疑心甚重,生怕有詐,猶豫不前。可後面各家護衛組成的隊伍卻舉着武器火把喊殺着追了上來,王恆無法,一咬牙,帶着人衝了進了皇宮,關閉皇宮大門暫時抵擋住了外面的攻擊。
那些護衛止步不前。卻也不離開,以附近的房舍爲遮蔽,虎視眈眈,王恆大爲頭疼,一面命人緊守城門一面命人去找端王打探消息。
徐潤安騎着馬帶着徐家的護衛在朱雀大街和張颯唐翼然會和。這兩個也是帶着不少人,俱是神色嚴肅。
徐潤安道:“王恆已經進了宮,咱們兵分三路,張大哥和三大營的人熟悉,負責去營救,翼然去皇宮,我去城門口守着。”
唐翼然有些擔心,城門是最危險的地方,不由道:“徐大哥千萬小心。”
徐潤安點頭,帶着人去了東城門,西城南城北城三處城門已經被謝玉樹和唐旭分別帶人守着了,最有可能出現意外的便是東門,因爲出了東門便是直通西北的路,王恆所帶的不過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還有京衛指揮司的大隊兵馬,若是他們進了城,只怕京城真的就完了。
當嶽離帶着京衛指揮使司的人趕到東城門的時候,便看到這麼一副情景,城門緊閉,城樓上卻象徵性的站着十幾個士兵,頓時覺得奇怪,命人上前大喊:“我乃河北營石川,奉皇命前來勤王!”
城門立刻有人回答:“原來是石將軍,皇上有令,命你迅速進城,不得有誤!”
嶽離頓時臉色大變,身邊的副將立刻湊了過來:“怎麼會是皇上有令?大人,您看是不是有詐?”
嶽離冷笑:“不可能!安貴妃和王爺裡應外合,策動宮女太監叛變,皇上自身難保,他有心下令,可卻沒人給他傳令,這定是怕我們攻城,故意這麼說。”
可他話音剛落,便看到城門緩緩打開,雖然沒有人出來迎接,卻有人在城樓大喊:“請石將軍速速進城!”
嶽離心下一沉,頓時有些摸不準真假,他覺得,城樓上喊話的人說是讓他們進城,可語氣卻含諷刺,好像在說快點進城,讓我們來個甕中捉鱉。
若是說剛纔還有意氣風發要進城的銳氣,如今嶽離只剩下了滿腹猶疑,他下令原地不動,靜觀其變,可城門上的人卻越發着急,連聲令岳離速速進城,他越這麼喊,嶽離越猶豫,兩方陷入了對峙。
此時的王恆也很不好過,他好容易擺脫了外面的追擊,帶兵搜索宮裡,可又被上百個宮女太監團團圍住,雖然對方手無縛雞之力,可架不住人多,一波波涌上來,也夠讓人頭皮發麻的。
王恆不由大喝:“我乃端王爺手下,你們耽誤了我替端王爺辦事,小心你們的腦袋!”
可那些宮女太監卻毫不畏懼,反而越發勇猛,一羣人圍上去抓着一個便拳打腳踢一番,一個一個的解決,很快把王恆逼到了死角,王恆縱然砍殺不少,可剩下的卻仍然一波波不怕死的涌上來。
這些人都是受泰寧公主之命阻擋逆賊的,大家看的分明,端王已經死了,就是叛軍贏了也沒人兌現對他們的承諾,可泰寧公主卻在,與其一條道走到黑,不如跟着泰寧公主幹,只要阻擋住叛軍,一樣的想做官做官,想回家回家!
宮內一片混亂,屍體越堆越高,幾乎是血流成河,東城門卻越發寂靜,嶽離派人分別去西城門南城門北城門看,一樣緊閉大門,只有寥寥幾個衛兵,同樣大喊讓石川速速進城。
這下嶽離越發肯定這裡面有詐,直到天色微明,又不見本該速速來援助的五千死士趕到,嶽離也怕端王正在城裡等着自己的接應。自己遲遲猶豫反倒耽誤事,遂一咬牙,下令進城。
可隊伍剛剛進城。城門便迅速被關上,高高的城門洞裡響起了槍炮聲。有人驚慌失措的大喊:“是神機營!”
嶽離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中了計,神機營既然來了,五軍營和三千營想必也在,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就在諸人絕望的等死的時候,卻停了槍炮,有人大喊:“端王犯上作亂。意圖謀逆,已被誅殺,京衛營原該保護皇上和京城安全,卻被逆賊蠱惑。逆賊已死,你們繼續反抗則是死路一條,若是放下兵器,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還有可能網開一面,是死是活。你們可要想好了!”
端王的死訊讓大家如遭雷擊,不敢相信是真的,若是端王死了,他們造反又有什麼用呢?
很快有人大聲詰問:“端王已死可是真的?”
那聲音冷笑道:“皇上睿智英明,早就察覺的端王的反心。早有應對,端王託大,獨自進宮,卻被皇上一劍刺死,如今王恆的兵馬也已經束手就擒,你們若是自尋死路,那就別怪皇上狠心了!謀反可是誅九族的死罪,你們不怕死,難道不怕連累家中妻兒嗎?”
此話一出,舉衆譁然。
誠然,起兵謀反,成功了,是榮華富貴,從龍之功,失敗了,卻是誅九族的大罪,不管端王是否已死,神機營的槍聲卻是做不的假的,就算他們拼死向前衝,只怕也抵不過三大營的精銳,等到勤王之軍到達,他們就再無活路!
慢慢的,有第一個放下武器的,便有第二個,第三個,大家都是普通人,上有父母,下有妻兒,敢謀反便是爲了富貴二字,如今連命都沒有了,要富貴又有什麼用呢?
漸明的天色裡,高高的城門下,是一個個矗立的身影,直到這時,徐潤安才真正鬆了一口氣,暗歎徐沛凝的計策之妙。
皇上信任端王,京衛指揮使司和五城兵馬司都交給了端王,而金吾衛和三大營雖然不在端王手裡,卻有端王的心腹,端王的計劃也算完美了。
先暗中把金吾衛和三大營的人放倒了,又通過安貴妃策動宮裡宮女太監叛變,到時候皇宮便在端王手裡,而王恆又帶着五城兵馬司的人把京城封鎖,等嶽離帶着京衛指揮司的人一到,京城便整個的握在端王手裡。
徐沛凝雖然不清楚端王的具體策略,卻也知道關鍵在於哪幾點,聯合唐家謝家幾家帶着護衛把王恆趕進了皇宮,又佔據了四個城門上演了一出空城計,拖住了嶽離,讓嶽離不敢進城。
等三大營的人趕到,嶽離不進城則罷,一進城便會被收拾,等到勤王之兵趕到,端王即便佔據了皇宮又如何,一樣無法得手。
可在意料之外的是端王居然死了,這就更好辦了,造反最關鍵的是誰?是端王。
端王都死了,還造什麼反?這個時候大家都想着自保,只要一番威逼利誘便乖乖束手就擒了。
神機營指揮使管青看着徐潤安的眼神充滿了敬佩:“徐少爺真是如諸葛在世,靠着幾十個家丁便唬住了嶽離,真是好本事。”
徐潤安拱手笑道:“這還要靠管大人及時趕到,若不然,嶽離起疑,我們便都完了,在下還要謝謝大人的救命之恩呢。”管青見他謙虛,越發喜歡,一面命人守住城門,一面帶領人去皇宮支援。
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是,皇宮內勝負已分,王恆早就被砍成了肉醬,所帶去的五城兵馬司的人也抵擋不住瘋狂的宮女和太監,死的死,不死的也再也沒法站起來了。
宮裡到處是士兵,宮女太監的屍體,不見叛軍,反倒有四五個小太監結伴守着,見了徐潤安和管青忙道:“可是徐潤安徐少爺?纔剛張少爺和唐少爺已經進宮了。”
徐潤安笑道:“他們倒是利索。”遂跟着太監一路到了承德殿。
承德殿算是宮裡比較乾淨的地方了,皇后,鄭祥妃,瑞王世子東瑜,廉王,鄭祥妃,楊敏之。泰寧都在,大家都是神色嚴肅,待徐潤安和管青進來。管青先叩首認罪:“臣大意,居然讓小人鑽了空子。救駕來遲,還請皇上皇后恕罪。”
皇后打起精神溫聲道:“管大人不必自責,事發突然,也無法防備,倒是勞煩管大人帶人守住京城,現在還不知道叛軍究竟有多少,多些防備也好。”管青沉聲應是。自去辦事。
楊敏之卻看着徐潤安道:“皇上駕崩了。”
徐潤安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泰寧公主忍不住哭了起來:“就在剛纔,父皇醒了,一個字沒說便又去了。”
徐潤安環顧四周,緊張道:“妙筠呢?”
楊敏之道:“徐姑娘沒有事。不過暈過去了,在後殿歇息。”他頓了頓,道:“現在皇上駕崩,那京城的事該交給誰主持?”
徐潤安也頓住了,若是皇上在。如何懲治逆賊,如何發落,自然都是皇上做主,可皇上去了,又沒有立太子。康王遠在西北,端王死了,安成郡王是嫡長孫,卻也在西北,那麼誰當家作主就成了問題,宮裡的事皇后能說了算,那如何應對外面的事就是問題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不能把皇上的死訊公佈,不然京城必然陷入慌亂,極有可能被心懷叵測的人找到可乘之機。
徐潤安望向了瑞王世子東瑜,東瑜站在最後面,明顯沒有出頭的意思,徐潤安又看向了廉王,廉王低着頭,沒有吭聲,徐潤安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有說話,鄭祥妃卻開口了:“皇上去了,東璉是次子,若是出面也是名正言順,不如把事情都交給東璉。”
皇后沒有做聲,若是廉王管順了手,等康王回來的時候捨不得放手怎麼辦?她可不願意再冒險一次。
大家都沒有附和,鄭祥妃頓時急了,聲音也尖銳起來:“東璉可是皇上的次子,皇后娘娘,您的意思呢?”
皇后道:“這事關社稷,本宮也不敢妄言。”
鄭祥妃不忿,欲開口說話卻被廉王拉住。
楊敏之見狀道:“我覺得有兩個人最合適。”
皇后忙道:“你且說說看。”
楊敏之道:“泰寧公主是皇上的嫡長女,如今皇上殯天,她便是長公主,長公主出面理事是最合適的,另一個人則是徐姑娘,她和安成郡王有婚約,待康王爺回來,她便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兩個人出面,足以讓大家信服。”
皇后頓時明白了楊敏之的意思,首先,泰寧以長公主的身份出面,徐妙筠以太子妃的身份出面,那就坐實了康王繼位的事實,再者,兩個人都是女子,不會出現什麼篡權的事,而且歷史上也出現過長公主理政的事情,因此名正言順,沒有人會起疑。
皇后頓時拍板:“那就這麼定了……”
話音未落,便聽到鄭祥妃尖刻的聲音:“泰寧也就罷了,徐妙筠是個什麼東西,再說,她已經和伯讓解除婚約了!她可沒這個資格。”
皇后不悅道:“大家都知道,皇上說解除婚約只是一句氣話,再說了,徐妙筠和伯讓的婚事是當初明旨所下,要解除也要皇上親自下旨昭告天下,豈是說解除就解除了?”
鄭祥妃恨恨的看向了徐潤安,徐潤安卻想起了徐景煥離京前的囑咐,除非安成郡王親自在場,三媒六聘正式求娶,不然絕不能承認徐妙筠和安成郡王的關係,遂道:“祥妃娘娘說的是,妙筠和郡王的婚約雖然沒有明旨公佈,可京城大部分人都知道,與其掩耳盜鈴,不如請公主全權負責。”
皇后有些詫異,沉吟片刻,看向了泰寧:“泰寧,你一個人能做好麼?”
泰寧紅腫着眼睛,生活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疼愛她的父皇又去世了,她壓根不能接受現實,可這個時候,又怎麼容得她傷心難過?她是公主,她要擔起做公主的責任,要做一個讓父皇自豪的公主。
泰寧點點頭,皇后這才鬆了口氣,開始分派事情:“裕妃去照顧太后,祥妃跟着本宮把宮裡清理一遍,楊敏之張颯和唐翼然跟着泰寧去見三大營的人,事情究竟如何楊敏之你要多費心,不能公佈皇上的死訊,只說病重,把事情都交給公主便是了。”
說着,皇后又看向了東瑜:“你和東璉出宮安撫京城諸位人家,讓他們安心等待,不用着急。”
大家齊齊應是,待到各自領了差事出去,皇后才獨自留了徐潤安說話,皇后神色有些猶豫:“你可知道端王是如何死的?”徐潤安一愣,下意識的搖搖頭,皇后嘆氣:“是妙筠。”
她拿出了那把用帕子包裹住的匕首交給徐潤安:“這是徐家的東西,你收好了,不要讓人看出破綻,對外只說是皇上一劍刺死了端王,又被他氣死的。”
徐潤安張大了嘴巴,愕然不能自己。
妙筠,殺了端王?
徐潤安的臉色變得沉重起來,他接過匕首,皇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要好好安撫妙筠,千萬別讓她說漏了嘴,不然就是本宮也救不了她。”
徐潤安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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