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晏家姐妹也不好拒絕,晏靜宜笑道:“我二哥在隔壁學裡唸書,等着我們一起回家的,還要告訴他一聲。”唐囡囡道:“這有什麼問題,我叫人去說,你二哥叫什麼?”
晏靜宜笑道:“表字玉成。”
唐囡囡嘻嘻笑道:“玉成美事,這名字起的好。”
遂叫一個小廝過去傳話,誰知那小廝哭喪着臉回來了:“晏少爺說要聽晏姑娘親口說,不然怎麼知道是不是誆騙他?”
晏靜宜抱歉道:“我二哥性子耿直,唐姑娘別在意。”到底是放學時晏靜宜親自去說了才罷了。
一行五個人浩浩蕩蕩去了醉仙樓,徐妙筠打定主意要讓諸人大吃一驚,遂在馬車裡換了衣裳,穿着寶藍色的錦袍,頭上束着金冠,脣紅齒白的,還真像哪家的貴公子,徐妙筠也沒有遮臉,只拿一把摺扇半擋着,大搖大擺進了醉仙樓,銀杏在後頭笑眯眯的跟着,也覺得很有意思。
徐妙筠衣着華貴,醉仙樓的小二並不敢攔,見她徑直往唐囡囡定的房間去,這才上前陪笑道:“這位少爺,這間屋子是唐姑娘定下的,還有更好的,要不小的帶您去瞧瞧。”
徐妙筠更樂,粗着嗓子道:“小爺就要這一間,怎麼,還怕我出不起銀子麼?”
小二欲哭無淚,京城達官貴人云集,這一位不知就是哪家嬌養的少爺,他可得罪不起,可唐家小姐他更得罪不起,十分爲難,銀杏忍不住笑出聲來賞了那小二一塊銀子:“快下去吧,別惹得我們少爺不高興。”
小二急的滿頭汗:“可唐小姐和唐小姐的客人在裡面,小的可得罪不起……”
那銀子雖然叫人喜歡,可拿着也燙手啊。
徐妙筠到底怕把事情鬧大了,推開門就想進去,那小二慌得去攔,被銀杏擋住了:“你敢碰我們家少爺?把你的爪子給剁了。”
小二“嗖”的把手縮回來,徐妙筠趁機進了屋子,唐囡囡馮貞貞和晏家姐妹正坐在桌前說笑,忽見進來一個小少爺,都嚇了一跳,徐妙筠笑嘻嘻的拿開了擋着臉的扇子:“嚇一跳吧?”
馮貞貞猶自呆呆的,唐囡囡已經跳了起來,又驚又喜:“你哪裡弄得?還真把我們唬住了,哎呦,可真有意思。”
徐妙筠得意的張開手任她打量:“我叫家裡針線房的人做的,好玩吧。”
唐囡囡不住點頭,顯然也有興趣,晏家姐妹只是笑,並沒有插嘴,徐妙筠知道晏家規矩嚴,倒也沒有攛掇她們,只慫恿馮貞貞:“咱們倆身量差不多,我借給你,你穿回家,保管把你祖母嚇一跳。”
馮貞貞用帕子捂着嘴笑,搖頭,可眼裡的羨慕和嚮往卻出賣了她的真實意願。
幾個人玩玩笑笑,一直到天色已晚才散,晏家特意派了人來接晏家姐妹回家,馮貞貞也跟着唐囡囡的馬車回去了,徐妙筠也沒換回女裝,就那麼穿着打算回家嚇一嚇哥哥姐姐和祖母。
馬車停在大門處,徐妙筠也沒做小轎,只是用扇子遮着臉昂首闊步的往徐景煥的院子去。
一路上遇到好幾個丫頭管事,瞧了一個年幼的小公子都十分驚訝,可見銀杏在後頭笑眯眯的跟着,也沒人上前問,到了徐景煥的院子裡,正房靜悄悄的,倒是東廂徐景煥的書房有人說話,徐妙筠也是莽撞了,見沒人在門口守着,推開門跳了進去,還笑呵呵的:“哥哥!”
可看清屋子裡的人後才傻了眼,徐景煥小小的書房少說坐了五六個人,都是年輕男子,徐景煥坐在書桌後頭,神情愕然的望着她,其餘人也都是或疑惑,或意外。
要說徐妙筠反應也夠快,一見不對,“哎呀”一聲捂着臉跑了出來,差點撞上後頭的銀杏。徐景煥先是驚愕,等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剛纔的人是徐妙筠,不禁氣的手直抖,可旁邊還坐着張颯,楊敏之,董子澄,安成郡王,唐翼然諸人,又不能發脾氣。
董子澄反應倒是快,他對徐妙筠也熟悉,一眼就認了出來,張颯和楊敏之只看到一個脣紅齒白容貌秀氣的小子,又叫徐景煥哥哥,倒也沒放在心上,倒是安成郡王最驚訝,他也認出來那人是徐妙筠。
董子澄有心給徐景煥解圍,笑着解釋道:“是景煥哥的表弟。”
張颯是世事嫺熟,知道該裝糊塗的時候要裝糊塗,安成郡王自然也不會戳破,倒是楊敏之若有所思,他是習武之人,又眼明心亮,雖然剛纔徐妙筠從進來到出去幾乎是一瞬間的事,可他還是注意到,來人並沒有喉結,纖細白皙的脖頸,分明是女孩子纔有的,又想到徐景煥有個妹妹,心內瞭然,笑了笑:“景煥兄的表弟還真是有意思。”
董子澄打哈哈,繼續了剛纔的話題:“這麼說,皇上已經下旨讓戶部尚書接任白閣老的位子了?”
楊敏之斂了笑意,微微頷首:“是端王爺極力推薦,皇上覺得對端王爺有歉疚,滿口答應了。”
徐景煥努力讓自己忽略心中的怒氣,道:“朝中七位閣老,首輔鄭閣老表面中立,暗中其實是偏向端王爺的,常閣老和魏閣老又和端王妃的孃家是姻親,剩餘的蘇閣老已經和徐家結親,表了決心,程閣老又是蘇閣老的同窗,也是咱們這邊的,何文遠左右搖擺不定,情勢於我們已經不利,如今新入閣的樑閣老又是端王推薦的,只怕以後的日子難了。”
張颯笑道:“事情不是人多就辦得成,人少就辦不成的,只要咱們齊心協力,不愁大事不成,你看,如今旨意未發,敏之就把消息給我們遞了出來,我們就能提早應對了不是?”
楊敏之沒有做聲。
徐景煥到底是說服了他,他是私生子,從小因爲父不詳不知道受了多少屈辱,後來好容易被生父認回,卻又是指望着他光耀門楣才認得,母親委身爲妾侍,在府中每日受嫡母的詰難。
父親又是個好色的,見母親人老珠黃便不放在心上,他覺得還不如在府外和母親相依爲命的日子好過,可一個孝字壓在他頭上,祖宗家法也壓在他頭上,更何況,母親也希望他認祖歸宗,楊敏之只得再三忍耐。
想到母親吃得苦,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將那些欺負過母親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腳底下,也是因爲這樣,當徐景煥提出助他一臂之力得到允國公府的爵位時,他沒辦法不心動。
徐妙筠一口氣跑回內宅,嚇得手軟腳軟,生怕徐景煥後頭跟過來教訓她,銀杏也戰戰兢兢發的:“姑娘,若是少爺要動家法怎麼辦?”
徐妙筠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也不知那些人有沒有認出自己是女子,認不出來就罷了,若是認出來,一頓打鐵定跑不了,她當機立斷,換了衣裳,立刻去了徐老太太的院子。
徐老太太正聽徐沛凝說隔壁鄰居的閒話,笑呵呵的,見徐妙筠臉色蒼白跑進來,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
徐妙筠擠進老太太懷裡:“祖母救我,我闖禍了,哥哥一會要打我的。”
徐老太太見她嚇得這樣,不像是小事,正色道:“是偷偷跑出去玩被抓住了還是和誰打架了?”
徐妙筠只是搖頭,哭喪着臉把剛纔的事說了。
徐老太太忍不住笑起來,徐沛凝笑道:“我說前幾日針線房要寶藍色的緞子,大哥二哥甚少穿這樣豔麗的顏色,竟是做給你的,你也是,關起門自己樂樂就成了,還敢跑出去招搖?”
徐妙筠趴在徐老太太懷裡不說話,很是畏懼。
徐老太太笑着安慰:“好了好了,一會我說他,不叫他說你。”
哄了好一會纔好了,等吃過晚飯,正說着話,徐景煥來了,徐妙筠嚇得又鑽到徐老太太懷裡。
徐景煥忍着怒氣瞪着徐妙筠,徐老太太道:“事情我都知道了,雖說妙筠穿着男裝到處跑不應該,可畢竟是在自己家,我叫人不許說閒話就是了。”
徐景煥忍不住道:“祖母不知道,當時書房裡還有安成郡王,張颯,楊敏之好幾個人,都眼睜睜瞧着,他們可不是傻子,自然都認得出來,面上不說,暗地裡可不笑話?我還想着到時候可以託他們幫着說媒,若是他們先看輕了妙筠,這親事還能說到什麼好的?”徐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閃:“楊敏之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