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父親的讚揚,司馬二爺不是高興,反而是很惶恐,你道這是爲何?司馬惟庸不管是在皇上還是同僚面前,總是一副和善的樣子,似乎沒有什麼能讓他勃然大怒一般。這也是顧老爺子最瞧不中的,不管是在人前還是背後,總是稱呼他爲“司馬笑面虎”。
但在司馬大爺、二爺以及三位司馬女婿的面前,司馬惟庸卻是完全不同的面目,總是板起臉大聲的訓斥,當然,人前還是會給他們留足面子,人後,那可是絕對的嚴父都是形容好聽了。因此,每次面對司馬惟庸,這幾位無不是打起了所有的精神來應付,司馬惟庸能歷經三朝,就證明了他絕對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當司馬二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站起來作揖的時候,司馬大爺和三位司馬姑爺也是滿臉的同情,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只看得司馬惟庸心裡好笑不已。
司馬惟庸面上倒是露出了幾分,揮手讓司馬二爺坐下,還頗爲好心的解釋,“老二啊,你也別太緊張了,爲父很是欣慰,茹姐兒可真是我們司馬家族的貴人啊。”
不管是司馬二爺,司馬大爺和三位司馬姑爺也都是好奇的看着司馬惟庸,不明白司馬惟庸的話到底是褒還是貶,要知道司馬茹茹自從進宮之後,一直都是不溫不火,連聖寵都是平平,司馬惟庸這話到底是何意思?
事關自己從小疼愛的女兒,司馬二爺雖然對父親很是畏懼,但還是鼓起勇氣追問原因,他唯一的女兒進宮對他來說已經是很無奈的事情了,可他不想女兒爲了家族而奉獻自己一身,雖然自己一直都是這樣去教導她,但從心理上。還是無法冷血的看着女兒過早燃盡自己的生命之光。
司馬惟庸習慣的瞪了一眼司馬二爺,司馬二爺雖然心裡怕得要死,還是梗直了脖子跟父親對視。司馬大爺跟司馬二爺從小感情好,見自己偷勸無效之後。當機立斷的站起身爲司馬二爺求情起來,三位司馬姑爺也坐不住了,紛紛求情。
看到兩子三女齊齊像自己求情,自己還真是那冷面冷心的鐵血人一般,司馬惟庸心裡好氣又好笑,沒好氣的讓他們坐下之後,纔不緊不慢的說道。“你知道我爲何突然要查這件事情嗎?”
司馬大爺到底是在官場待了多年,心裡很敏銳,“可是跟茹姐兒有關?”
司馬惟庸點了點頭,端肅面容。“如果不是茹姐兒遞了消息出來,我還不可能如此快的發現這事,現在招你們幾個過來,就是要跟你們說,這次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了。一定不能白白放過。”
聽得老父這般說,司馬大爺很是愧疚,“都怪兒不好,要不是兒當年沒有看清形勢,也不會落到今時今日這種地步。”
司馬惟庸卻是搖了搖頭。很是不贊同司馬大爺的話,“這怪不得你,當初也是我估算錯誤,沒能猜中先帝的心思,你就別自責了,四孫媳婦是個好的,你也別太苛責,她一個女人家,沒了孃家,現在婆家就是最大的倚靠了,回去跟你媳婦說說,司馬家族不是無情無義之輩,只要她守着規矩,自然好好的,要是她……”臉上的肅殺飛快的閃過,“也別怪我狠辣,我們司馬氏走到今日不容易,犯不着爲了忤逆家族的逆子壞了整個家族。我希望你們幾個牢牢記住,男人雖然是一家之主,可是沒了女人把握後院,一家也是難能安寧。也別端着一副老古板的架子看不起女人,這女人的手段花樣繁多,彎彎曲曲的,連我這樣經歷了各種算計的人都看不透,何況是你們?一個女人能興家也能禍害子孫無窮,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世家女也罷,小戶女也罷,只要能明是非、知道理,不要侷限在門當戶對上,合適的就娶進門。當初我能同意四孫媳婦進門,還不就是看中了她明白通透,不惹是生非。這人的教養,家世是一回事,最重要的還得靠自身,再好的家世,人不明白,也是個亂家的。我今日說的這麼多,是希望你們能明白大局!”
司馬惟庸的教導,司馬大爺、二爺及三位姑爺自然是心悅誠服。
訓完了之後,司馬惟庸開始說起了政事,“難怪顧老頭總說我是個糊塗人,我可算明白了,老二,回頭也跟你媳婦多說說,日後茹姐兒出頭了,也別鼓動她一些不該的,讓她記住自己的身份纔是最緊要的。”
對於父親的決議,司馬二爺很是贊同。當初他是最不願意女兒進宮的,可是形勢擺在這裡,家族勢必要送一位姑娘進宮,整個司馬家族中,最後選中的也只有自己的女兒最爲合適。他是沒有辦法,從小的教導就讓他明白他身上的責任,而且他也是將這份責任耳濡目染的傳給他的二子一女。妻子雖然理解,卻也是一番慈母之心,還是跟自己鬧了兩個多月的彆扭。倒是女兒,讓他刮目相看了一把。
但,人是不可能一層不變的,當你達到了一個度,你自然會希望度再高一點,自己能攀上去,或許你以爲自己是知足常樂,可是在很多的時候你都不知道你其實也是在爭奪。
他的女兒,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能在她耳邊一直提醒她,讓她清醒,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裡,自己才能朝着這個方向走。
司馬大姑爺眉頭一直是擰着,好半晌,纔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岳父,這事兒是您直接開口,還是……?”
這不光是司馬家族的機會,這也是宮裡的司馬美人的機會。
見從來都是寡言少語的大女婿能說出這個疑惑,司馬惟庸很滿意的點頭,“這些消息,我已經讓人傳給了茹姐兒,茹姐兒讓我找個時機,私底下跟皇上講這事,我仔細思索了一番之後,決定讓茹姐兒自己跟皇上說。”
司馬二爺驚得站了起來,結結巴巴的,“父,父,父親,這,這,這是爲何?”
對於兒子只要涉及到自己唯一女兒就失了鎮定,司馬惟庸很是不滿,瞪了他一眼,司馬二爺頓時就有些氣虛。
司馬大爺一把拉下司馬二爺,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果不其然就聽得司馬惟庸說道,“皇上比起先帝來,更是讓人難以捉摸,我冷眼瞧了這些年,才摸透了皇上一點點的,皇上公私分明,是個有作爲的君主,我相信,假以時日,大齊一定能富強繁榮。只是,上位者多疑,當初我在臨門一腳投靠了皇上,皇上自然是不太相信我,以爲我是個左右搖擺之人,要不是我還有幾分才幹,皇上用得着,又一貫謹小慎微,說不準司馬家族早就落寞了。也不用送唯一的嫡孫女進宮,藉此向皇上表明心思。茹姐兒雖然進宮時間不長,相信她的爲人皇上心裡還是有幾分成算,藉着這個機會,也是像皇上表明態度,至於後面怎麼走,還得看皇上心裡有何打算。”
司馬惟庸細細分析之後,屋裡一片默然。
司馬惟庸拿起有些半熱的茶,又喝了一口,雖然有些嫌棄,還是耐着性子將茶水嚥了進去。
司馬惟庸看着底下坐着的正當年的二子三婿,心裡又是一陣感嘆,“我也一日日的老去了,家族的責任就要落到你們這一輩還有孫子輩的肩上了。如今的形勢就如同一般困棋,雖然下一步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怎麼也得試上一試,爲你們謀個出路,不能因爲被困在局中,就怨天尤人,喪失鬥志。”
屋內又是一陣安靜,許久之後,司馬二爺才幹澀的說道,“就依照父親的意思,兒子無異議。”
司馬惟庸看着司馬二爺忍痛的表情,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能將話說出口。
正月十五之後,年味也跟着消散了不少。這一日顧明珠起牀,見到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心裡很是興奮,就想推開窗子。
冰晴忙制住了顧明珠的舉動,替顧明珠換好衣裳之後,容尚宮就領着兩隊宮女擺好早膳,顧明珠一邊用着早膳,一邊眼神直往窗外瞟。
落到雪柳的眼中,很是好笑,“殿下,您又不是沒有見過,今日怎麼就這麼興奮?”
顧明珠將嘴裡的食物嚥了下去之後,才淡淡的瞥了一眼雪柳,“這不一樣,如今霍母后的身子好了,我也可以放心了,自然心情很好。”
唐嬤嬤走進來,卻是滿臉不贊同,“殿下,您看看您,爲了母后太后娘娘,您可是瘦了不少,這天兒也冷得很,彆着涼了才行,”又對着懷蝶吩咐,“懷蝶,你可得看好殿下,別由着殿下的性子來。”
懷蝶看着顧明珠滿臉的鬱悶之色,忍着笑應道,顧明珠的性子雖然好,可是最耐不過人在她耳邊不停的嘮叨,偏偏唐嬤嬤就是這樣的人,顧明珠每每都是被唐嬤嬤弄得沒有脾氣,最後只好妥協。
在去壽康宮的途中,顧明珠好幾次掀起簾子,在容尚宮不贊同的神色中,只好鬱悶的端坐在步輦中,一張總是笑着的俏臉板着,好似誰惹到了她一般。
容尚宮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步輦,直覺的就皺起眉頭,怎麼又是淑妃的儀駕?真真是陰魂不散,這都幾次了,前幾日還可以說是偶遇,但是“偶遇”的次數太多了可就說不過去了,而且這可不是鍾粹宮通往景仁宮的路途啊,又是衝着自家主子來的,這個淑妃果然是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也不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