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顧展鵬直呼敬宗帝的大名,又毫不留情面的數落,顧躍斌是哭笑不得,天底下也只有自己這位二叔有如此膽子敢直呼皇帝的大名了,再想想那人的出色之處被二叔說成了毛都沒有長成,顧躍斌的笑就止不住。
顧展鵬看着顧躍斌滿臉笑容的樣子,瞪了一眼,“你也是個不中用的,你弟弟就這麼一個血脈,顧氏嫡枝嫡女也就明珠一個,憑她的身份何須她去犧牲什麼,你們夫妻倆又何必巴巴的把明珠送出去?虧的還說多疼愛明珠,也不知道你們這話說的虧不虧心。”
顧躍斌老老實實的受過顧展鵬的數落,明珠這散漫的性子都是隨了他養成的,要不是宮裡的太后不允許的話,自己這位二叔早就帶着明珠不知道到哪裡去流浪了,二叔的大膽和放誕不羈並沒有因爲他是顧氏一族的族長而收斂,反而是變本加厲起來,現在又多了個喜歡起鬨的明珠,要不是有他們制止着,兩個人說不定鬧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了。
看着顧躍斌苦巴巴的表情,顧展鵬是看着就煩,一臉不耐的揮手道,“央央這丫頭腦袋也壞了,好好的孩子被她拘成什麼樣的性子了,我看你們也別煩了,明珠就讓我帶着吧,省得到時候滿口道理的讓人聽了都煩。”
顧躍斌的臉色頓時精彩的厲害,心裡暗忖,他就明珠這麼一個女兒,還真捨不得讓老爺子給帶壞了,不然到了九泉之下也無顏面對自己的弟弟了。小的時候,要不是母親和二嬸管的嚴,指不定自己就不是現在這樣子了。
見顧躍斌沒有反應,顧展鵬很不高興的拍了一下,濃密的眉頭擰起。“跟你說的你都聽到沒?也甭管什麼有的沒的,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我看你這時候也找我,怕是因爲這些個內宅裡女人們勾心鬥角的事情,央央這丫頭聰明是聰明,可是事情也太多了,怕是到時候顧不來,明珠身邊的人雖說是有幾分小聰明,可不能保證就是萬無一失,指不定明珠就被算計了去。齊德明那個老傢伙是精的,這事兒雖說是給定下來了。知情的也就幾個人,外面的人看不懂其中的道理,爲了自身總是要算計些的。明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到時候我們也不好交差,指不定還會害了明珠一生。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你回頭就跟央央好好的說說,過兩日我就帶明珠走。”
顧展鵬洋洋灑灑的一番話下來,顧躍斌是絲毫沒有反駁。顧展鵬覷了覷兩眼顧躍斌,頓時瞭然,“這怕是你心底裡的主意,還沒有跟央央透口氣吧?”看到顧躍斌緊抿的嘴脣,顧展鵬有些不厚道的笑了起來,顧躍斌還真是顧家的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就一個德行,想到這裡,就免不了想起從前的往事來。笑容斂下,帶了幾許的落寞,側頭看着窗外森森竹林,透出一股子的蕭涼來,“得了。也別板着臉了,這事兒我跟央央去說。我說的話總比你去說她要聽得進去些。”
顧躍斌伸手給茶壺注水,眉眼間也帶了些蕭瑟,不言不語的泡起茶來,顧展鵬也安靜了下來,看着顧躍斌熟練的姿勢,目光悠遠起來。
等到水燒好,顧躍斌點上茶,雙手恭敬的捧給顧展鵬,“叔叔,嚐嚐看,這次的茶比起之前的來是否要好的多?”
顧展鵬接過茶,慢慢的抿了一口,眼裡隱隱的有光閃動,放下茶杯,點評道,“這泡茶啊,你還是不及央央,連明珠泡茶的技術都快超過你了,假以時日,定能泡出你嬸嬸的手藝來。”似乎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顧展鵬一下子就停住了話頭。
顧躍斌知道其中的緣由,心情也跟着低落起來。
就在所有人期盼着敬宗帝能好起來的時候,宮裡的喪鐘在半夜的時候敲響,一聲聲的傳開,讓人的心也跟着鐘聲盪漾起來。原本安靜的夜,也跟着喧鬧起來,這股喧鬧在天明的時候,在金鑾殿中,當着文武百官的面,霍皇后的臉隱在了錦簾之後,命敬宗帝最信任的太監宣告他五年前立下的遺旨,這遺旨一處,整個朝堂都轟動了起來,不一會兒,整個京城裡的世家大族、權貴之家也騷動了,連帶着京城裡的平民百姓也跟着交頭接耳。很快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大齊。
敬宗帝立皇九子齊恆爲下任繼承者,這消息一處,洛王妃熊氏是驚呆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的人生會來這麼大的變故,她的丈夫將是下一任皇帝,而她,將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這怎麼可能呢?熊氏覺得這一切就好像夢一場,夢境太過虛幻,以至於讓她無法相信。
不管熊氏,姚淑豔也是受驚過度,她算計了千種可能,在二王之亂之前,要不是成王要不是魯王,就看二人是怎麼勝過對方了。先帝突然來這一招,明眼人不用看都知道,康王是鐵定的下任皇帝。只是,人選怎麼會變成了洛王呢?
姚江氏滿是擔憂的看着已經緊閉了一天的書房,就是沒有勇氣去打擾屋子裡的人。向來注意外貌的姚靜忠此刻抓着頭髮,整個人看起來凌亂不堪,仔細的回想着這些年來洛王身上發生的事情,還真的讓他想通了一些。能在六部都走過一遭的王爺中,只有洛王,能去過邊疆又經歷過各種複雜,體驗過民情的人也只有洛王了。想到一向精明的他,都要在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才發現其中的端倪來,姚靜忠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先帝這一招可真是厲害啊,瞞過了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的人精,不,想到朝堂之上的右丞相、李太傅以及鎮國公等了然的笑容,姚靜忠突然坐直了身體,聯想到自己岳父之前所出的一切,冷汗一身,看來,這新帝登基之後,必然會有一場大的變故。聯想到未來的種種,姚靜忠疲憊的閉上眼睛,心裡下了決定,有些事情,終究是要捨棄了。
陳貴妃和汪德妃雖然被囚禁在各自的宮中,但並不妨礙她們對外界的瞭解,等到她們知道了這一切的時候,她們所在的屋子是一夜燈未熄滅,屋子裡各種聲音不斷,在屋外奉命守着侍衛仿若對周遭一切沒有感應般,依舊盡忠職守。
新帝登基,是有各種瑣碎的事物,等到孫耀好不容易鬆口氣的時候,大齊已然進入了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剛說要喝口水鬆口氣,馬上就有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孫耀嘆了口氣,等着小太監的彙報,等聽完了之後,孫耀皺了皺眉,側身走進了御書房,附在洛王,不,應該說是昭宗帝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昭宗帝皺了皺眉,吩咐孫耀準備一下,孫耀恭敬的離開。
偌大的御書房中只剩下昭宗帝一人時,昭宗帝從厚厚的奏摺中抽出一份奏摺,打開一看,裡面夾着一封信,看着信上的內容,因爲連日的繁忙已經沒有好好休息顯得臉色有些疲倦的昭宗帝神色鬆散開來。
孫耀進屋的時候,就看着昭宗帝拿着一張紙在發呆,不用看,孫耀也知道這個是何人寫的,低眉順眼的輕輕的咳了好幾下之後,昭宗帝這才反應過來,仔細的將紙摺好,放在一個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木匣子中,打開匣子,裡面慢慢都是紙張,敬宗帝小心的放好,鎖好匣子之後,撫摸了好幾下,才放回到櫃子中。
壽康宮中,李太后正拉着霍太后的手,說些笑話鬥霍太后開心,霍太后感激的朝李太后笑了笑,笑容中帶了些勉強,看着霍太后一臉怏怏、提不起精神的樣子,李太后心裡也極不是滋味,安撫的拍着霍太后的手,希望她能好受一點。
宮人宣告昭宗帝到來的時候,李太后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有些疑惑,但還是讓人請了昭宗帝進來,她雖然身在後宮,也是知道兒子這段時日事物繁忙,這個時候來壽康宮中,怕是有很重要的是奇怪要跟霍太后說。
霍太后跟李太后相處多年,從她的神色中知道了些不對勁,於是強撐着,看看到底是什麼事情要跟她說。
昭宗帝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點名了來意,李太后看着兒子的表情,連忙帶着殿裡服侍的宮人離開,屋子裡只剩下霍太后和昭宗帝的時候,昭宗帝從袖子中掏出略有些份量的紙張,霍太后面帶疑惑的接過,仔細的看了起來,隨着紙張一張張的少,霍太后的臉色也跟着沉重起來,等到看完的時候,霍太后氣的滿臉通紅,直喘氣,眼裡的恨意滔天,捏着紙張的手背上青筋畢露,可見她是有多麼的氣憤。
昭宗帝看着霍太后這般樣子,嘆了口氣勸道,“母后,您放寬了心纔是,如今無證人證都有,想要如何,只憑母后一句話,兒臣已經把前朝都打理好了,沒人會阻攔了母后的。”
霍太后看着昭宗帝,拍了拍他的手,“這段時日也是難爲了你了,等到這事了了,待哀家稟告過先帝之後,相信先帝在九泉之下也會無憾的,恆兒啊,古人們的例子都在前頭,你以後可不能重滔覆轍,先帝爲了大齊的江山,忍了所有,哀家從來也沒有其他的奢望,只希望以後你不要辜負你父皇對你的一片苦心,你要對得起老祖宗們辛苦打下的基業,要對得起這天底下的黎民百姓。”
昭宗帝神色一重,肅然起敬,躬身道,“兒臣謹記母后教訓,兒臣自不會辜負父皇的期許,不會讓大齊的臣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