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姨娘院裡鬧得雞飛狗跳的事,沒多久也傳到正房,太太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自己這些年不爭不搶的,倒也助長了那邊越來越囂張的氣焰,一點火星子就能點燃。
王媽媽也想得開,最初那些年太太爭得頭破血流的,不過是傷敵一百自損八千。
林家也算不得家大業大,那些年管家,爲着老爺打點,貼了多少陪嫁銀子,到頭來還不是作了嫁衣,都說是許家老太爺的功勞。
如今倒好只管自己房裡的事,不用勞心勞力不說,那許姨娘裝作樣子也得來給太太彙報,京都裡可沒有哪家是小妾來主持中饋的。
現如今林府的情況,不過是太太、老爺、許姨娘達成了某種默契。
就着許姨娘房裡的事,王媽媽又提了一嘴,“那三姐兒早到了說親的年紀,也沒有聽到那邊有甚風聲。”
太太聞言停下手裡的繡活,嘆了口氣道:“上回聽老爺提過一回,說是屬意一個劉姓後生,如今也是貢士加身,離進士亦不遠,人品好家底也算殷實。”
“想來許姨娘是不依的!”
“正是,說是要給三姐兒找那種門第好,家底也要厚,最好是有功名有爵位的嫡子”太太淡淡的說,言語間的不屑卻不假。
王媽媽啐了一口,笑說:“她眼界倒是高,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身份,我們老爺官至四品不假,可有頭有臉人家的嫡子會找一個庶女當主母的。”
“王媽媽,你說要是大姐兒沒去,也成親生子了吧?”太太提到早夭的大姐兒就很是傷情。
“誰說不是呢,大姐兒乖巧懂事,可不願叫太太如此傷懷,太太且放寬心,如今你有四哥兒和七姐在身邊呢!”
王媽媽也知道誰都無法替代大姐兒在太太心中的位置,加上當時大姐兒也去得蹊蹺,還滑了一個男胎,在子嗣上又諸多不順,真是苦了她。
原本太太心裡是有人的,卻被老爺相中,李老太爺哪裡捨得這個有功名的女婿,硬生生拆散了那對小兒女。
老爺太太也過了一兩年蜜裡調油的日子,自這許姨娘進府,就開始不順起來,大姐兒的事也曾懷疑,苦在沒有任何證據。
太太拭了眼淚,道:“這些年也多虧了媽媽你幫襯着,四哥兒說到底不是自己親骨肉;七丫頭一生下來就被安上災星的名頭,我才把她去孃家,本想着讓她一生就在江南,生活和順就好。怎麼四哥兒就說通了老爺接她回來。”
林清淺並未睡得太沉,怪說府中這一輩只有六個姊妹,自己就排到了老七,原來在二哥兒之前還有個大姐。
接着又來個重磅消息,自己一出生就是個災星,難怪明明作爲嫡女卻養在外祖家,但明明聽太太的意思,她是在意這個女兒的,不然按古代那些做法,一個災星哪來活命的機會,說不定就被活活燒死。
這世上哪有什麼天生的災星,定又是哪個江湖騙子收了好處打胡亂說,不然誰知道哪戶人傢什麼時候生了個娃,偏偏這個年代就是有人信這一套。
林清淺又不能這個節骨眼上出去,她真的不是故意偷聽的,又特別想聽,在外面沒說重點的時候,小腦袋也沒閒着。
家裡出了個災星的事定不會大肆宣揚,說不定那時知道內情的下人都被封了口,不然依林清喜的那張嘴,早就指着鼻子喊“災星”云云的,說明許姨娘也沒有提過。
林清淺也只從太太嘴裡得知,想來當時封口也不是林甫包庇小女兒,不過是怕影響他官聲,小妾些都是依附他過活,自己沒有人觸眉頭,只是辛苦太太了。
按理林清風比自己也就大一歲多,她出生的時候,那小子還吊着鼻涕,流着口水,他又是從哪裡得知,出於什麼樣的目的,關鍵是他還能說服林甫那個迂腐中年小老頭。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來得重新審視一下!
又說了些雜七雜八的,總的說來聽她們聊天比聽小丫頭八卦有用得多,二人停歇了一陣,林清淺覺得可以醒來了,卻又被轟炸了回去,如果是原主還在,她今天的小心臟受得了不?
太太突然壓低了聲音,顯得特別凝重,道:“王媽媽覺得七姐兒如何?”
“七姑娘當然是頂好的,原先來時病着,溫溫婉婉的一個人。現在大大方方的,說話也得人意,知情識趣的變着方逗太太你開心,到底嫡親的閨女,多孝順的姑娘。”
王媽媽邊說着就沒有落下過笑意。
“不,她不是!”
無疑是平地落驚雷,王媽媽雖是驚得不輕,太太並不會空穴來風說些妄言。
“太太如何確定?”
“母親的,自己的孩子怎麼會認錯,況且我兒生下來並無胎記,她左琵琶骨下卻有個鮮活的蝴蝶胎記。”
原來當時林清淺來府中時,太太也照料過的,哪個做母親的會真的不管女兒,原來還有這麼一段。
林清淺仰天長嘆,穿越的是個什麼命!既然娘不是親孃,那爹也親不到哪裡去,自己跟這一屋子的人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這老天啊你好毒!
要不要人活,本就是仰人鼻息的日子,這下是要她一個人奮鬥,民風再怎麼開放,它也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
“太太想如何做?”
“我也沒有底,只道先找個妥帖的人給家裡去信,再做打算!”
“太太別怪老奴多話,當年老夫人就是放心不下,才讓我與幾個丫鬟同來。此事牽連甚廣,你問不過是求個心安,我且不阻你,但萬不可有別的打算。
且不說是真是假,老夫人爲何會讓她來,你可明白?小孩家家的事,誰能說是萬全的,再說林家的骨肉在你孃家有個閃失,李家脫得了干係?
當年可能老爺因着她的出身,不管她小命的想法也有的,此一時彼一時,想法變了,再得有心人煽風點火,就夠我們吃一壺的。”
王媽媽說的理太太未必不懂,不然也不會憋着許久,只是還打不定主義,問道:“媽媽以爲當如何?”
“老奴以爲問都最好不問,姑娘家本就是嬌客,她還能在府裡多久?我看七姑娘是個好的,太太就認下吧,這事就爛在肚子裡。”
太太聽完就嗚嗚的哭起來。
一輩子連一個孩兒都沒有保住,誰的心裡好過,王媽媽也沒有再勸,讓她自己發泄一下。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就是林清淺最真實的感受,跟坐過山車一樣的刺激。
林清淺覺得王媽媽就是從天而降的觀音。
平復之後的太太李氏,還是決定給南邊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