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之卻因爲自己的談吐與衆不同,又帶了幾分貴族氣息而揚起了腦袋。
琴琬眼角抽了抽,直接說道:“蘇小姐可是有事?”
“沒有,就是過來打聲招呼。”蘇夢之一搖三晃地走到琴琬面前,半轉過身子。
這是什麼鬼?
琴琬眼角一跳,朝後退了半步。
在她的記憶裡,蘇夢之不是這般……胸大無腦的啊,怎麼,在經過蘇源陽的栽培後,變成了這樣?
人羣中傳來一陣騷動,衆人紛紛朝儀仗隊望去。
“是太子的儀仗隊。”琴睿焯站在琴琬身邊,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
琴琬沒有答話。
章睿舜與老皇帝不同,或許是這個位置他盼了很久,久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所有的執念都變成了“做皇帝”,所以,他極其講究排場,做太子的時候還不明顯,只是隨着老皇帝久居高位,他遲遲坐不上那個位置的時候,排場就越來越大了,恨不得與老皇帝比肩,又似乎是在昭告着某種權勢。
“嬌嬌……”章睿舜一下馬車,就笑着看向琴琬。
琴琬歪着腦袋笑了笑,“太子哥哥,你遲到了。”
“是嗎?”章睿舜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擡頭看了看天,“沒有啊,時辰剛剛好。”
哄小孩的語氣,帶着濃濃的寵溺。
“殿下。”蘇夢之扭着楊柳腰,邁着蓮華步款款走到章睿舜面前,微微一福。
章睿舜眸子一縮,眼底破碎的星光匯聚成一點,最後慢慢隱去,“蘇小姐。”
蘇夢之半埋着頭,恰到好處地露出羞澀的一笑,優雅地側着脖子,露出胸口欲說還休的曲線。
琴琬鼻音輕輕地哼了一聲,撇開腦袋,卻看到章逸曄幸災樂禍的笑。
白眼,琴琬還沒來得及轉身,身體就被一團肉球抱住。
“琬姐姐!”
“鈺熙,你也來了?”琴琬費力將章鈺熙從懷裡拉開。
“嗯,嗯,鈺熙也來了,琬姐姐可要看好鈺熙,不然鈺熙會走丟,然後父皇會擔心。”
不倫不類的話,逗得衆人哈哈大大笑。
琴琬故意說道:“那不見得,沒準皇帝伯伯會因爲少了個麻煩精而鬆口氣呢。”
“琬姐姐!”幾分惱怒的聲音,再配上章鈺熙漲紅的小臉,琴琬知道這個小傢伙生氣了。
“好了,是琬姐姐不對,鈺熙可要跟着琬姐姐,琬姐姐給你帶好吃的了。”明明此時的琴琬也只是個六歲大的孩子,卻學着大人的語氣哄着章鈺熙。
“嗯,嗯,好吃的,好吃的。”章鈺熙小腦袋一個勁兒地點着,手指也含在了嘴裡。
“嗯?”一聲高挑的鼻音,帶着幾分訓斥的味道,章鈺熙立即把手指放下了。
琴琬眼珠子一掃,掃了一眼章逸曄。
裝,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山上走。
初春的盛京還帶着幾分寒氣,可沒有長輩監管的衆人如脫繮的野馬,
邊走邊打鬧。
半大的孩子,平日裡被規矩約束着,一到了外面,自然是怎麼瘋,怎麼來,才朝前走了不遠,就陸陸續續不見了人影,身後跟着小跑着的,提心吊膽的小廝。
好在整個小青山早就被清場,暗處又有老皇帝的人,所以隨行而來的夫子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春天踏青,正是他們積攢靈感的時候,一雙雙綠豆眼四處瞄着,尋找着一切可以入畫、如詩的景色。
唯一還保持着一點點矜持的,只有那些官家小姐,畢竟這世道對女人的束縛遠比男人嚴格得多。
琴琬牽着章鈺熙,慢悠悠地走在後面,作爲章鈺熙的長兄,章逸曄自然是要跟在身邊的。
章睿舜自認爲自己是個憐香惜玉的人,琴琬又是他未來的太子妃,他責無旁貸地要照顧好琴琬,所以一路上都走在琴琬的身邊。琴睿焯是琴琬的哥哥,再加上最近發生的事讓他成熟不少,他更加不會離開琴琬身邊。
所以整隊人馬中,不請自來的,只有未來的太子良娣蘇夢之。
爲了能在第一眼就讓章睿舜迷戀她,她今兒特意打扮了一番,早早地換上了夏裝,選的還是飄逸如仙子般的衣料。原本想着,爬山是力氣活,走幾步身子就暖和了,所以她只在馬車上裹了一個披風,燃了炭爐,下馬車後就取下了,卻不知琴琬是故意還是無心,在光禿禿的山路上磨磨蹭蹭,走幾步就要停下來看風景。
渾身凍得哆嗦,蘇夢之還得極力保持微笑,隨時準備與太子說上兩句話,爲了顯示她的優雅與得體,她得隨時注意自己的儀態。
琴琬走得很慢,卻是與蘇夢之無關,不過是因爲今兒心情不錯,難得出來透口氣,所以多關注了周圍。只是在看到蘇夢之因爲寒冷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後,她的惡趣味來了。
緊了緊脖子上的圍脖,琴琬故意拉着章鈺熙偏離了山路,朝小徑上走。
“嬌嬌?”章睿舜狐疑地叫住了她。
琴琬狡黠地眨了眨眼,“既然是自由活動,自然要到處走走,夫子不是說,只要在午膳的時候到飯堂集合就可以了嗎?”
章睿舜皺眉,他是不願意的,可看到琴琬身邊的章鈺熙,他還是硬着頭皮點頭。
琴琬其實沒什麼要逛的,一座光禿禿的山,有什麼好看的?
她只是故意帶着衆人朝風口走,甚至還在風口停留了好一會。
一行人最後到了住宿的地方,蘇夢之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了,身邊的丫鬟忙將手裡的披風遞上,卻在看到蘇夢之惡狠狠的眼神後,退了回去。
“太子哥哥,嬌嬌和大哥先回房間,稍作休整。”
“好,太子哥哥在飯堂等嬌嬌。”
簡短的兩句寒暄,衆人各自回了屋子。
爲了方便管理,這次,所有的人住在小青山最大的客棧。
說是客棧,可裝潢和格調絲毫不輸盛京裡最豪華的酒樓客棧。
琴琬前世隱約聽章睿舜提起過,這客棧背後的老闆似乎是某個權貴,只是那人一直隱藏的很深,沒有人
知道他的廬山真面目,只知道,但凡想在這裡鬧事的,最後的下場都不好。
後來章睿舜繼位,也曾打過這間客棧的主意。
倒不是說章睿舜眼皮子淺,實在是這客棧每日的收益讓他眼紅,他不惜以“皇上”的名義徵收這間客棧。
至於最後的結果……
琴琬搖頭。
那時她已經在冷宮了,哪裡知道這些。
雖然大家年紀小,可世家最是注重規矩,所以男女的房間是分開的。
以主樓梯爲界,樓道左邊住的是男子,右邊住的是女子,每層樓最靠近樓道的兩個房間,則是夫子們的房間。
早在琴琬帶着衆人亂轉的時候,琴睿焯就讓丫鬟小廝先行一步,將房間收拾出來,所以琴琬洗了臉,又用熱水暖了手,就跟着琴睿焯到了飯堂。
說是飯堂,其實是平日裡客人們用餐的地方,只不過因爲客棧被皇學包下來,所以大廳稍作整改,做成了飯堂的模樣。
蕭景行給琴琬打好了飯菜,又遞上乾淨的碗筷,走到角落裡,一邊埋頭吃飯,一邊注意着琴琬這邊的情況,確保在她需要的時候,自己能第一時間衝上去。
章鈺熙一直惦記着琴琬說的“好吃的”,所以扒了兩口飯,就屁顛顛地坐到了琴琬身邊,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饒是琴琬臉皮再厚,最後也崩不住了,放下筷子,接過蕭景行遞來的棉帕,擦了擦嘴。
“鈺熙,你這樣可不行,那些只是零嘴兒,不禁餓,對身體也不好。”
“哦。”章鈺熙耷拉着腦袋。
看着他生無可戀的模樣,琴琬嘆了口氣,“好啦,琬姐姐又不是說不給你,不過,鈺熙,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把碗裡的飯菜吃完,下午琬姐姐多拿點零嘴兒給你?”
“真的?”章鈺熙兩眼放光,見琴琬點頭,他拿起桌上的筷子使勁扒飯。
另一桌的章睿舜看到這一幕,微微緊眼,“沒想到八弟與嬌嬌的關係這麼好。”
章逸曄收回盯着琴琬的目光,狀似不經意地說道:“這個,連大哥都不知道的事,七弟又怎會知道?七弟這些年一直在外面。”
“是啊,”章睿舜點頭,嘴裡卻說道,“對了,聽說八弟經常給你寫信。”
放下手裡的茶杯,章逸曄好笑地說道:“他一個纔剛啓蒙的孩子,能寫多少字?他的那些書信,畫的鬼畫符比字還多,臣弟除了連猜帶蒙,實在是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章睿舜斜睨了他一眼,“哦,八弟沒找夫子代筆?”
章逸曄無奈地搖頭,“臣弟到是希望他能找人代筆,臣弟也不會猜得那麼辛苦了。”
章睿舜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才收回了懷疑的目光。
他一直都很奇怪老八爲什麼如此黏琴琬,以前在宮裡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如今老七回來了,他似乎琢磨出了什麼。
老八年紀小,又是口無遮攔的歲數,很容易就能與琴琬說上話,而且看琴琬的模樣,似乎很喜歡老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