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鈺熙的到來,讓琴東山收斂了很多,倒不是說他有多忌憚章鈺熙,而是擔心章鈺熙陰他一把,把他對白芷水的態度告訴聖上,所以,在人前,琴東山不得不做出一副妻奴的模樣。
對於這一點,琴琬並不在意,琴東山怎樣,和她真的沒有關係,這兩天她都帶着章鈺熙出門,四處亂轉,陪同的,還有端王世子褚凡。
白芷水一點也不擔心放任三個孩子出門,有沒有危險。不管是褚凡還是章鈺熙,身邊都跟着大內高手,或明或暗地保護,而琴琬身邊,也有她從護國公府帶回來的暗衛。
因爲沒有大人的約束,三個孩子這幾日玩得忘乎所以,好在三人都沒有惹事,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多,小傢伙的注意力都在街邊那些新奇的玩意上。
午飯的時候,琴琬把衆人帶到了外祖父名下的酒樓裡,還沒進門,就看到門口站着的那人,並不是刻意等她,只是看到她的馬車了,所以停下了進門的腳步。
“安平縣主。”清潤冷峻的聲音。
“懿世子。”琴琬冷眼看着蕭景懿,自從上次兩人達成同盟後,這是第一次在公開場合相遇。
蕭景懿微微一笑,“相請不如偶遇,不知本世子能否請縣主用餐?”
言語中,自動忽視了章鈺熙與褚凡。
琴琬下意識地想拒絕,眸子一轉,卻說道:“好啊,盛情難卻,一起吧。”
擡腳,跟在蕭景懿身後。
感覺袖口被人輕輕拽了拽,琴琬回頭看了一眼,見褚凡衝她微微搖頭,安慰地笑了笑,小嘴脣動了動,雖然沒有出聲,可她知道褚凡“看”懂了她的話。
蕭景懿不是獨自來用飯,在包廂裡看到那人後,琴琬有幾分瞭然。
果然,蕭景懿的野心,比鎮山王還大。
虧得章睿舜還企圖把他拉進“太子黨”的陣營,卻不知,蕭景懿早就起了取代他的心思。
可是,她又不明白了。
以皇后的睿智,肯定不會做出與虎謀皮的事,所以不會讓章睿舜拉攏蕭景懿,究竟是誰這麼“有才”,替章睿舜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奴才拜見八殿下,鎮山王世子,端王世子,安平縣主。”最先等在包廂裡的年輕人誠惶誠恐地向衆人問安。
“誒,你好面熟啊。”章鈺熙邁着小短腿湊了過去,圍着那人轉了兩圈,突然眼睛一亮,盯着他身體的某個部位,問道,“你是太監,宮裡出來的?”
那人臉色尷尬,又羞又惱,半躬着身子,“八殿下好眼力,奴才是宮裡的,這次出宮,是出來採辦的。”
“採辦什麼?”琴琬只是隨口一問,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卻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
那人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低聲道:“回縣主,奴才是跟着司飾司出來採辦的。”
琴琬瞭然地點頭。
原本,司飾掌是個女的,只是因爲前司飾掌犯了錯,暫時讓李公公代爲掌管,而這個人,正是李公公的乾兒子——小李子。
或許是她臉上的笑容太詭異,連蕭景懿都不忍多看了她兩眼,“安平縣主認知他?”
“不認識,”琴琬搖頭,“只是覺得這人面善,不像
是宮裡出來的。”
蕭景懿一愣,隨即明白了琴琬的意思,“縣主的心思……還真是難以揣測。”
“我有說錯嗎?”琴琬歪着腦袋看着蕭景懿。
蕭景懿好笑地搖頭,“宮裡出來的,難道就都是厲害的,總有那麼幾個是被欺負的。”
琴琬輕飄飄地哼了一聲,對蕭景懿的話不置可否,直接問道:“你出宮採辦,怎麼會與懿世子在一起?”
她是故意這麼問,既然蕭景懿敢把他們叫進來,就說明他與小李子不過是普通地見面。
普通?
想到這裡,琴琬又笑了。
小李子,未來月貴妃身邊的第一紅人,掌管內務府,手握後宮衆宮女、太監的生死大權,他的成就,遠遠高於他的乾爹——李公公,即使她在冷宮,也久聞“九千歲”的大名。
一手遮天的人物啊!
蕭景懿與小李子?
呵呵,這下有意思了。
她一點也不懷疑蕭景懿的眼力,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選擇小李子,後宮裡有能力的太監,比比皆是,小李子?
不過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是因爲那張看似中庸,實則滿懷野心的臉,還是表面恭維,實則陰狠的內心?
前世,琴明月那麼信任小李子,她能坐到貴妃的位置,一來是琴東山與紀氏的謀劃,二來是章睿舜的放任,他需要琴東山的助力,而琴東山最在意的,就是琴明月這個女兒,他自然要投其所好,三,也是最爲關鍵的一點,就是小李子。
此人心機深,手段狠,能替琴明月做她不能做的事,也難怪琴明月前世那麼信任他,更是不遺餘力地提拔他。
呵呵。
琴琬嘲諷地笑了。
能在後宮一手遮天,完成連琴明月都不能做到的事,小李子身後肯定有人,只是沒想到會是蕭景懿。
蕭景懿還真是慧眼識珠,找了這麼一個人。
琴琬不難想象,前世她死後,蕭景懿與章睿舜的爭鬥如何激烈,蕭景懿的心思比老鎮山王更加縝密,而章睿舜卻不如老皇帝,更何況,他的身邊,早就不知道被蕭景懿安插了多少人。
也慶幸她前世早死了。
琴琬突然破罐子破摔地想,要是前世她還坐在那個位置上,不知道會被蕭景懿弄得多慘。
“你一個採辦太監,怎麼會與鎮山王世子在一起?”褚凡故意問道。
小李子戰戰兢兢地說道:“回端王世子,奴才、奴才是來拿東西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蕭景懿望去。
蕭景懿慢悠悠地說道:“下個月母親生辰,我想請司飾司打造一套頭面,今兒就約了小李子,把圖紙給他。”言簡意賅的話,說清楚了兩人相會的原因。
衆人也沒多疑,司飾司打造的首飾,專門提供給後宮裡的妃嬪,是盛京裡的獨份,蕭景懿找上司飾司,似乎也無可厚非。
小李子自然是沒資格與這些貴人一起吃飯的,拿了蕭景懿的圖紙後,就離開了包廂。
琴琬等人與蕭景懿一起用了飯,褚凡將琴琬送回了相府。
琴琬帶着章鈺熙到白芷水的院子裡報平安後,帶
着章鈺熙回到“嬌苑。”
這幾日章鈺熙玩得很瘋,琴琬覺得該適當地約束下了,所以一回到院子裡,就對章鈺熙說道:“琬姐姐還有事,你自己回屋睡覺。”
見章鈺熙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她又說道:“午睡是必須的,休息好了,才能好好地玩。”
一說到玩,章鈺熙就兩眼放光,不用琴琬再說什麼,就屁顛顛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琴琬回到臥房,換了衣服,接過荔枝遞來的面巾,擦了一把臉。
“小姐……”桂圓灰頭土臉地進來了。
琴琬嘴角的笑容立即隱了下去。
桂圓憤憤不平地說道:“小姐,您說,她怎麼可以這樣!她是小姐您的……她、她怎麼可以!”
說到憤怒處,桂圓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
相反,琴琬卻異常鎮定。
前世,她不也是臨死的時候,纔想通的嗎?
琴明月太謹慎,直到她死,琴明月也沒讓她死個明白,直到大火吞噬她的時候,她才慢慢想通了這些關聯。
痛嗎?
再痛也沒有被大火吞噬的時候那般痛。
人,都是有野心的。
無關對錯。
目的,不過是爲了讓自己成爲人上人,擁有讓人忌憚的權利,讓人羨慕的財富。
只是……
這輩子,她沒那麼容易被人揹叛。
“小姐……”
“將計就計。”緩緩的四個字,帶着無盡的殺意。
桂圓一個激靈,朝荔枝看去。
荔枝也是一臉茫然,完全沒想到琴琬會說出這樣的話,片刻纔回神,猶豫地問道:“小姐,要不,先告訴夫人?”
“嗯?”重重的鼻音,不容反駁的語氣。
荔枝咬牙,道:“小姐,此事重大,她、她也是夫人帶來的人,如果不告訴夫人,那……”
“說了又怎樣?”琴琬怒了,她的丫鬟竟然敢不聽她的話!
是欺負她人小,沒有震懾力嗎?
眯眼,釋放周身的威壓!
她纔不相信,憑她前世練出來的功力,還鎮壓不住兩個黃毛丫頭。
果然,荔枝頓時不敢說話了。
想了想,琴琬還是解釋道:“我有我的計劃,你們照做就是了,要是壞了我的計劃……”
未說完的話,濃濃的警告。
荔枝與桂圓不敢反駁,琴琬平日裡很好說話,可她要是真的較勁了,她們絕對沒好果子吃。
只是,這事真要鬧大了,宮裡那邊……
與桂圓對視一眼,荔枝眼睛一閉,“小姐,那八殿下……”
“他會好好的……”看着窗外院中紫色的三角梅,琴琬不確切地說道。
她是矛盾的。
一方面,她不希望這輩子還按照前世的軌跡來,不然,她依舊是最後留下的那個,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離開,最後灰飛煙滅。
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有些人的軌跡與前世一樣,比如:蕭景行依舊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戰神,章鈺熙依舊是雲遊四方的和尚,他們不會因爲被她利用,而提前出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