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焦雷炸響在耳邊,彷彿重錘砸在了人的心頭。
顧伽羅和清河縣主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知到底是被雷聲嚇的,還是被這不可思議的真相驚到了。
“阿羅,這~~”
顧伽羅和齊嚴之的對話,清河縣主聽得雖不甚明白,卻也聽出了些許端倪。
似乎眼前這個當了十多年繡花枕頭的侄子,並不如表現的沒用。相反,他甚至在家族中扮演了非常了不起的角色。
清河縣主甚至懷疑,齊嚴之這一房揹負着極其隱秘、重大的責任,他們的存在也是家族密不外傳的機密。至少連她這個當家主母都不知道。
想到丈夫有可能故意隱瞞自己,清河縣主心底閃過一抹黯然。
但很快,她就恢復過來。
因爲她知道,丈夫不告訴自己“暗”的存在,絕不是不相信她,而是礙於她的身份。
畢竟,她和皇家的牽扯太深了。如今,她的孃家更是鐵桿的“保皇黨”。
而聽侄子話裡的意思,“暗”是與皇家相對立的。
至於爲何兒媳婦顧氏進門晚又年紀輕卻知道“暗”,清河縣主也能猜出幾分原因——顧氏出身四大國公府的顧家,在某種程度上,與齊家是天然的同盟。
他們,纔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盟友。
“母親,咱們走!”
顧伽羅不知道清河縣主此時的想法,她也顧不得,短短的時間內,她腦海中已經閃現了許多念頭。
最後,她還是選擇相信齊嚴之。
顧伽羅抱過倖幸,清河縣主則接過阿福,婆媳兩個同時看向齊嚴之。
齊嚴之見狀,心中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他最大的擔心就是家裡人不信他,然後被外人鑽了空子,最終給齊家釀成大禍。
如今清河縣主婆媳兩個肯跟他走,那麼他有七成把握護住齊家,順利等父親帶領援兵殺回京城。
將刀橫在胸前,齊嚴之喝退衆僕婦,獨自在前頭開路。
“少主,您這是要去哪兒?”
齊嚴之一行人悄悄從內院撤出來,一路上專門找僻靜的小路走。
只是還不等她們走到齊嚴之與下屬約好的馬廄,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顧伽羅心中一凜,平時聽到這個聲音,她並沒有什麼,但此刻,她卻只覺得頭皮發麻、心裡發慌。
蕭十三!
妙真大師送給她的影衛,原本是她的保護者,眼下,似乎變成了危害她的索命徒!
顧伽羅咬了咬牙,不去尋找蕭十三的位置,反正她也找不到。只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回了一句:“外頭出事了,家裡也出了些亂子,大爺特意請人來接我們!”
蕭十三沒有現身,聲音幽幽的響起,“大爺?這般緊急的情況,少主還有心思與屬下開玩笑?如果屬下的情報沒有出錯的話,齊家大爺此刻正身負重傷的在京城裡逃命呢。”
顧伽羅心慌得厲害,“什麼受傷?大、大爺好好的去參加壽宴,怎麼會受傷?”
逃命?情況已經這般緊急了?皇家真的要對四大國公府下手了?
那、那顧家可還好?祖父和父親可有牽連其中?
彷彿聽到了顧伽羅心聲,蕭十三冷然的聲音再度響起:“少主還不知道吧,就在一個時辰前,南書房遭雷擊,聖人生死不知,‘軍方’的烏合之衆趁機作亂,正不知道死活的衝擊皇宮。四大國公府的主子們不欲摻和其中,不想在歸家的途中遭到幾十個蒙面黑衣人襲擊……巧的是,明明在城中各個地段的四家人卻被人追着先後躲進了一座廢棄的庭院之中。”
“……”
蕭十三提供的信息量太大,顧伽羅一時無法消化,但她抓住了幾個關鍵詞,“巧?同一座庭院之中?哪家庭院?”
蕭十三沒有停頓,冷冷的說:“前盧國公府。”
盧國公府?
顧伽羅臉上寫滿疑惑。這名兒聽着有些耳熟,可她就是想不起是那戶人家。
清河縣主卻有印象,但乍一聽到,仍感到驚疑,“幾十年前盧國公因謀逆被族誅,府邸也廢棄了。大家都嫌那宅子不吉利,內務府也似忘了,竟一直都沒有將那所宅邸收回,任由它荒廢至今。”
“京裡知道此事的人,都有心躲避,時間長了,那裡就冷清下來。偶有經過的人還信誓旦旦的說宅子鬧鬼,明明空無一人,卻傳出人說話、走路的聲響。順天府的官差去了好幾次,什麼都沒有發現。官府爲了穩定人心,嚴令市井不許談論此事。漸漸的,盧國公府便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清河縣主一口氣將盧國公府的事說了出來,越說她的眉頭擰得越緊,“好好的,大家怎麼跑去盧國公府了?”還四家人一起?
巧合嗎?
在場的人沒一個相信。
“少主,該說的屬下都說了,屬下勸您一句,外頭正亂着,很不安全,您和幾位還是待在齊府爲好。”
蕭十三接着說道。
齊嚴之一直都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在幾處可疑的樹木間逡巡。最後鎖定在一棵樹葉繁茂的大樹上。
只見他飛快的揚起手,嗖、嗖、嗖,道道銀光刺入那樹葉叢中。
噗~刀刃刺入ro體發出輕微的響聲。
與之相伴的還有一記悶哼聲。
“我素知長寧公主的影衛個個神勇不凡,可我齊家的秘藥也不是吃素的。”
齊嚴之一擊得中,略略鬆了口氣,從袖袋裡取出一個瓷瓶,“這是解藥,待我們平安離開這裡,我自會留給你。如果閣下硬要阻攔,就須得先嚐嘗這蝕心腐骨的滋味兒。”
隱在樹上的蕭十三沒有出聲,但呼吸聲明顯粗重了許多。
顯然,他是聽聞過齊家秘藥的威名的。
清河縣主和顧伽羅卻有些疑惑。齊家最最出名的是火藥,但瞧齊嚴之自豪的模樣,彷彿那毒藥的威力絲毫不亞於火藥。
“閣下既不說話,我便當你默認了。放心,我齊嚴之說話算數!”
齊嚴之握緊手裡的瓷瓶,側頭對清河縣主兩人道:“大伯母,阿嫂,咱們走吧!”
說罷,他閃身讓兩人先走,自己殿後。
蕭十三竟真的沒有動作,任由三人離開。
一刻鐘後,同樣一身黑衣的蕭九飛身來到樹杈上,將一個瓷瓶丟到蕭十三身上。
這時的蕭十三已然四肢僵硬,裸露出來的肌膚全都變成了烏青色,而他的面部肌肉也劇烈的抖動着,似是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見此情況,蕭九嘆了口氣,拾起瓷瓶,從裡面倒出一粒硃紅色的藥丸塞進蕭十三的嘴裡。
足足又過了一刻鐘,蕭十三才費力的吐出幾個字:“齊家秘藥,果然霸道!”
蕭九當然清楚蕭十三的能耐,對於能把他制服的毒藥自是很佩服。
不過蕭九並沒有多說,望着齊家三人消失的方向,幽幽的說:“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對她刀兵相見了。其實,她、她對我們真的很好!”
細算起來,他們和顧伽羅相處也沒有幾年時間,但人是有感情的,饒是他們自幼接受最嚴苛的訓練,早已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可水滴石穿啊,顧伽羅真心待他們,又不曾起過利用他們的心思,甚至還給他們安排了穩妥的退路……
顧伽羅的種種好,蕭九他們如何能不心生漣漪?!
就是他們的主人,他們誓死效忠的長寧公主,也不能保證給他們留個好下場呢。
偏偏、偏偏少主出身四大國公府,只要這四個家族一日不交出兵權,皇家與他們就是死敵!
而他們這些皇家豢養的影衛,也會以清除四大國公府的人爲首要目標。
“……方纔,我已全了我們的主僕情分!”
藥效徹底發揮了作用,蕭十三臉上的烏色漸漸褪去,他活動了一下手腳,瞥了眼左側肩膀上的一道傷口,淡淡的說道。
“也罷,今日過後,咱們若再相遇便是真的你死我活了!”
剛纔說了,蕭九對蕭十三的身手再瞭解不過,倘若蕭十三沒有放水,就算齊嚴之是偷襲,也不可能成功。
……
另一廂,齊令先扶着齊謹之穿過破敗的庭院,繞過乾涸的小湖,最後來到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裡。
這小院外面看着與四周的建築一樣,斷壁殘垣,牆上、屋脊上荒草橫生,許多年都沒有人住過的樣子。
齊謹之踉蹌着跟父親進了正中的一間房子,眼看着英國公熟稔的敲開牆壁上的機關。
轟隆~
牆壁向一側滑去,露出一個一人高的入口。
英國公世子已取了火把點燃,率先走了進去。
其它幾家的人都沒有說話,只緊緊跟上。
進了入口,下了臺階,入眼的則是一間鑄鐵打造的密室,密室四周,還有幾間稍小些的房間。
英國公世子用火把將四周懸掛的油燈點燃。
這時齊謹之纔看清密室內的佈局,正中一張石頭長桌,兩側各放着十四個石墩。每個座位前都放着燭臺、茶具等器物。
燭臺上的蠟燭只燒了一點,茶具很乾淨,顯然這裡經常有人來。
衛國公世子將桌上的燭臺一一點燃。
望着空空的石墩,顧老國公爺輕嘆了句:“二十八虎,如今也只剩下咱們幾家了!”
齊謹之沒有聽到顧老的話,他正被另一件不可思議的事震驚着:
“什麼?父親,您說‘軍方’是聖人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