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喲,瞧這兩個小胖丫頭,真真聰明,纔多大點的人兒啊,就知道認人了。來來,小倖幸,我是你的老祖,快叫老祖。”
滿頭銀髮的賈氏坐在羅漢牀上,身子向前傾着,手裡拿着個掐絲琺琅纏枝蓮紋的小圓盒,不停的在幸姐兒面前晃着。
嘴上說着逗孩子的話,心裡卻暗暗咋舌:誰說京城齊家敗落了?瞧瞧齊顧氏這做派,竟用這麼貴重的香盒哄孩子玩兒,這得多有錢才能做出來的敗家事啊。
方纔賈氏作勢要跟幸福姐妹玩兒,幸姐兒的丫鬟便擡出來一個兩尺見方的紅漆螺鈿箱子,打開木箱,一水的好東西映入眼簾。
什麼赤金鏤空的花球,什麼純銀打製的風鈴,什麼龍眼大小的各色珍珠串子,連最不起眼的小木馬、小木梳都是上好的紫檀木製成。
這還不是最讓賈氏瞠目的,這些玩具採用的原料就足夠貴重了,偏偏上面鑲嵌的東西也非凡品。
賈氏粗粗的估算了一下,就這一箱子的玩具,就足夠她的濤哥兒一家生活好幾年的。
結果這還不算完,賈氏被滿匣子的寶貝閃得老眼都睜不開的時候,那兩個擡箱子的小丫鬟很是隨意的說了句:“唉,這次回洛陽太倉促了,來不及收拾。只隨便裝了這幾個小玩意,真是委屈姑娘們了。”
兩個丫鬟還說,似這樣的玩具箱子,在京城,幸福姐妹還有好幾個。
……天哪,只不過三四年的時間,齊令先他們就恢復了元氣?!
賈氏又驚又喜又有些眼紅,都是齊家的子孫,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
她的子孫們只能依附着京城齊家,從人家手指縫裡撿些好處過日子。
可齊二牛(也就是齊子孺老祖宗啦)的後人們卻能盡享榮華富貴,哪怕家業敗了,還能立刻站起來?!
賈氏的心裡頓時不平衡了。
手上的動作便慢了些。掐絲琺琅圓盒被幸姐兒飛快的搶了過去。
小小的圓盒只有女子掌心大小,但幸姐兒的小爪子也不大,滿打滿算才八個月的娃兒,小手攥起來跟個胖胖的李子一般大小。
手小。力氣卻不小,小傢伙拿出吃奶的勁頭,死死的抓着盒子,一邊興奮的呀呀怪叫,一邊又指着賈氏嘰咕嘰咕的說着火星語。
旁人不懂。只當小娃子不懂事在胡亂玩鬧。
顧伽羅在一旁卻看得分明,小傢伙這是在告狀呢。
那圓盒是顧伽羅平日裡裝香料的,因爲上面的顏色鮮亮,且個頭也不大,幸姐兒便喜歡抓來玩。
顧伽羅見女兒喜歡,命人將圓盒洗乾淨了,隨手塞給了她。
沒想到小傢伙竟將這小圓盒從京城帶到了洛陽,旁的玩具玩玩就丟到一旁,唯有這個香盒她總念念不忘。
伺候的丫鬟們知道幸姐兒的脾氣,從不敢從她手裡搶東西。平日裡也就顧伽羅和齊謹之這對無良父母,時不時的故意搶走她的玩具,然後逗着她說話。
饒是如此,顧伽羅兩口子也只是拿着玩具在女兒面前晃一晃,很快就還給她。
今個兒賈氏從幸姐兒手中拿走了圓盒,卻始終不歸還,幸姐兒豈有不生氣的道理?!
瞧小傢伙鼓着腮幫子,氣勢十足的瞪着賈氏,顧伽羅就忍不住想笑。
這孩子,倒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
可惜現在還是個奶娃兒。想告狀都說不出來。
賈氏好一會兒才發現,看了眼粉嫩圓潤的幸姐兒,哭笑不得的對清河縣主道:“我沒說錯吧,這小丫頭還真聰明。知道護食兒呢。”
清河縣主抱着安靜的福姐兒,聽到這話,忙笑着說道:“我們家幸姐兒和福姐兒都是極聰明的,性子還有些霸道。偏偏老爺喜歡,說什麼這纔是齊家的女兒,長大後不怕她們吃虧。”
賈氏暗自撇撇嘴。心道:不就是兩個賠錢貨嗎,還真當寶貝供起來了?
臉上卻沒有露出來,她轉了轉眼珠子,順着清河縣主的話說道:“先哥兒說得沒錯,就是這個理兒。自古咱們女子就立世不易,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唉,就像我那可憐的姝姐兒——”
說着說着,賈氏掏出了帕子,裝模作樣的在眼角按了按。
清河縣主和顧伽羅見狀,心中皆有些不喜。賈姝是什麼人?怎麼能跟他們家的倖幸和阿福相提並論?!
顧伽羅算是看出來了,賈氏哪裡是來看孩子的,分明就是來訴苦兼求幫助的。
自己的寶貝被人當做墊腳石,任憑哪個母親也不會高興。
顧伽羅笑容不變,唯有眼底一片冷然,衝着幸姐兒的乳母趙媽媽使了個眼色。
趙媽媽會意,忙故作爲難的低聲回稟道:“縣主,大奶奶,該給姐兒們餵奶了。”
縣主看了眼顧伽羅,瞭然的點了下頭,小心的將福姐兒交給身側的樑媽媽,“快去吧,小孩子不經餓,可別餓壞了我的乖孫女們。”
兩個乳母齊齊欠身稱是,抱着各自的小主子匆匆走了出去。
幸姐兒和福姐兒的丫鬟們也趕忙跟上,呼啦啦一羣人離開了堂屋,方纔還熱鬧的屋子裡頓時變得冷清下來。
賈氏有些訕訕,心裡暗怪清河縣主婆媳不給她面子。
但想到自己還有事相求,只能先忍着,哽咽道:“大好的日子裡,老婆子我原不該說這些。可、可姝姐兒實在是太可憐了,今年還不到二十五,卻、卻憔悴得不成樣子。先哥兒媳婦,謹哥兒媳婦,你們都是心善的好孩子,當日不計前嫌的救了東齊的女眷,還好心的將姝姐兒給老婆子我送了回來。老婆子我十分感激——”
賈氏顫巍巍的站起來,竟是要跟清河縣主行禮。
清河如何還能坐得住?
她慌忙起身避開,嘴裡說道:“老祖宗,您也是要折煞媳婦嗎?”
當年在京城,賈氏擺着長輩的譜兒亂攙和齊家的家務事,是她做得不對,所以清河縣主能沉下臉來將齊令濤一家趕出去。
可眼前的賈氏,八十五六歲的人了,哪怕是在後世也算難得的老壽星,放在平均壽命不超過五十歲的大齊,根本就是人瑞一樣的存在。
這樣的老人,連地方官都要敬着,只要她不犯什麼天怒人怨的大罪,偶爾做點小惡小錯,官府都不會問責。
更不用說族中的晚輩了,清河縣主若是受了賈氏的禮,她的名聲就別要了。
最要緊的是,賈氏並沒有提過分的要求,她只是——
“謹哥兒也不必給她名分,讓她在齊家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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