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做什麼呢?”滿腹心事的高夫人走進敏瑜的院子,卻看到女兒正坐在院子裡那棵紫藤花下繡花,那沉靜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個年僅十四歲的姑娘。
“娘,您怎麼來了?”聽到聲音的敏瑜一邊擡頭,一邊順手將手上的繡活放到身邊的籮筐裡,起身迎上來,扶着高夫人坐下,等秋霞拿來杯子之後,親手爲高夫人倒茶。
喝了一口女兒親收到的蜜桔茶,高夫人才笑着問道:“沒有什麼事情,就過來找你說說話。你正在做什麼呢?”
“給娘娘做幾雙鞋襪,您也知道,娘娘這一兩年來總是誇我做的鞋襪合腳……”敏瑜淺笑着,自打兩年前她心血來潮給皇后做了鞋襪之後,皇后時不時的就故意誇她兩句,而皇后身邊的嵐娘也說過,皇后在寢宮裡穿的做多的就是她做的鞋襪了,所以她一有時間空閒就會給皇后做鞋襪,比給高夫人和丁培寧做的還要多,好在敏彥成親之後他的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由王蔓青給包了,她只是每年給他做一身衣裳就好,要不然的話,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忙得過來。
“她那是變着法子支使你呢!”高夫人笑着搖搖頭,埋汰了皇后一聲,道:“她想穿雙合心合意的鞋襪還不簡單,不知道有多少人鑽頭覓縫的想討好她,但凡透個口風,那鞋襪能把坤寧宮的庫房給塞滿了。”
“娘娘在那個位置上,怎麼能隨意的透露自己的喜好呢?”敏瑜的話裡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感慨,或許是因爲受了高夫人的影響,她對皇后除了尊重之外,更多了些不一樣的親近,將她實實在在的當成了自己姨母。所以兩年前,她的繡活總算是不再被繡娘挑剔之後,她沒有像福安公主一樣,給皇后繡了據說她很喜歡的牡丹花開,而是通過嵐娘,拿了皇后穿過的幾雙舊鞋襪,照樣子給她做了幾雙鞋襪。福安公主的牡丹花開得了皇后的讚賞,得了好幾樣好東西,而她呢,卻不知不覺中攤上了給皇后做鞋襪的差事。不過,她倒是這樣也挺好,做鞋襪雖然費心一些,但是做順手了也就好了,而那種大幅的繡畫可是就不一樣了,耗時耗力更耗神。
“你這丫頭~”高夫人輕輕地搖搖頭,敏瑜有的時候敏銳得讓她都自嘆不如,但是有的時候卻又遲鈍的讓人無奈,但是這樣挺好,如果不是她經常這樣憑着本心做事的話,也不會讓皇后那麼喜歡她了。
敏瑜輕輕的朝高夫人吐吐舌頭,帶了幾分淘氣,道:“娘,我知道您整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要是沒有事情的話,纔不會到我這裡閒坐,說吧,到底是什麼事情?”
“你最近都沒有出門,這是爲什麼?”敏瑜這麼問了,高夫人也就沒有再繞彎子了,對敏瑜,她的教養是很嚴格,極少帶着她出現在社交場合,也不大讚同她和太多太雜的人來往——她是皇后預定的兒媳婦,稍微端着點藏着點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也沒有因此就將她關在家裡,敏瑜隔三差五就會出門一趟,有的時候是去買個東西,有的時候是找個安靜的茶樓雅室坐坐,也有那種什麼都不做,只是隨意的坐着馬車走走逛逛,自己躲在車上看人生百態……而對於這些,高夫人從來都沒有阻止過。
“娘不知道?”敏瑜很搞怪的斜睨着高夫人,配上滿臉的不相信,看起來精靈鬼怪的,讓很久沒有看到她這般模樣的高夫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是不想看着自己成爲議論的中心,還是不想遇上糟心的人,再出現什麼糟心的事情,被人誤解?”高夫人自然知道原因,也是爲了這個特意過來的。
“都有!”面對母親,敏瑜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她點頭道:“那日我和蔓如刻意配合着說的那些話,現在恐怕都已經傳遍了京城,我想不管是曾經對曹家玉郎心生愛慕的姑娘們,還是曾經嫉妒曹恆迪風光的公子哥們,現在可能都在議論這個。一定會有人說我心思陰暗,往完美無限的曹家玉郎身上潑髒水,也一定會有人贊衆人皆醉我獨醒,當然,肯定也少不了各種吹陰風點鬼火的,冷眼旁觀的,還有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現在的京城定然很熱鬧。要是以前,我或許話還會出去瞧瞧熱鬧,但是現在……娘,我現在可不是那個往博雅樓大門口一站,只要沒有堵住門,就無人認識的路人了,我敢說只要我一出門,定然就有那種有心人知道我的行蹤,偷偷的跟着看我做了什麼,甚至製造那種不期而遇。”
敏瑜口中的有心人可不少,耒陽侯府最近不就多了很多生面孔,一個個盯着耒陽侯府的前門後門甚至角門都沒有放過,可就等着敏瑜出門呢!
“什麼有心人?”高夫人看着女兒,心裡全是自豪,她這年紀的時候可沒有女兒想得這麼多,這麼全面,看來她現在真的只要爲女兒準備嫁妝而費心,別的都不用多管了!
“想給曹恆迪討公道,想踩着我博得曹恆迪另眼相看的,想要在我面前顯示一二,讓我誇兩句,而後踩着曹恆迪上位出名的,純粹無聊好奇,想看看我到底是何方神聖的,當然,肯定還有曹家人。我想,曹恆迪現在一定恨死我了,但是他卻不能爲自己辯解什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努力的製造和我不期而遇的機會,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明顯的表達他的愛慕,到時候利用這一點做做文章。能夠讓我的名聲受些影響,讓皇后娘娘不喜那是最好,要不然的話讓心裡已經有根刺的福安公主再多些芥蒂也不錯,最不濟還能將我的那些評價誤導一二。讓人以爲那是我說那些話不過是藉此引起他的注意,或者乾脆就是以此爲手段,讓他不那麼受人關注和歡迎,而後撿便宜,甚至是已經有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私情,吃醋泛酸鬧出來的。”敏瑜隨意的聳聳肩,那日之後,她就將那番話會引起的反應都考慮了一遍,她有些煩,但是卻不後悔自己說過的話。
“你最在意的還是福安公主的反應吧!”高夫人輕輕的嘆息一聲。
“嗯!”敏瑜點點頭,道:“皇后娘娘瞭解我,她明白曹恆迪越是這樣蹦跳就越會讓我看成跳樑小醜,自然不會誤解什麼,而誤導,我可不會給他那樣的機會,唯一擔心的就是福安公主……唉,娘,我真不明白,難道我們這麼多年的相處和友情還比不上一個只見過一次的男人嗎?那天她的防備和冷意真的……我也知道,自從馬瑛那件事情之後,我對她無形中疏遠了一些,但是……唉,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看着女兒難言的傷感,高夫人輕輕的摸摸她的頭,輕聲道:“是不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了?”
“是有一些,也有些覺得意外……別人不知道,她應該很清楚皇后娘娘的心思和九殿下對我的不同,也應該明白哪怕是曹恆迪再出色,我也絕對不能動心,而且那日的話都說得那麼透了,以她的聰慧應該知道曹彩音在利用她了,可是……”敏瑜輕輕的搖頭,沒有掩飾自己的心冷心灰,道:“我發現,和她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麼相處了!”
“福安公主變成現在這樣子,娘倒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高夫人卻又輕輕的嘆息一聲,反問道:“瑜兒,你不覺得福安公主現在越來越像一個人了嗎?”。
“您說的是嫺妃娘娘吧!”敏瑜明瞭的點點頭,贊同的道:“確實是越來越像嫺妃娘娘的,不光是模樣,就連言行舉止,爲人處事也一樣……嫺妃娘娘也是,她好歹也是一宮之主,也是有份位的后妃,皇上一個月少說也要到嫺寧宮兩三趟,可是她呢?卻總是……說得好聽一些,是謹小慎微,說得難聽一些就是小家子氣。爲別人,哪怕會平日關係不錯的,都從來不會仗義執言一句,自己吃了什麼暗虧也總是忍氣吞聲,宮裡那種地方,她這樣的性子不是擺明了讓人踩的嗎?而福安公主呢?好歹也是公主,皇后娘娘膝下無女,最疼愛的公主就是她,而皇上對她也多有不同,可是卻被嫺妃娘娘生生教出了一般無二的性子。說是寵妃,說是得意的公主,可哪有寵妃的氣勢,又哪像是得意的公主?”
“這個我們今天不談,我想要和你說的是另外的事情,一些很多年以前的舊事。”敏瑜的抱怨高夫人似乎沒有聽進去,她只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眼眸也幽深起來,似乎回想了什麼,好一會才道:“你也知道,高家,嫺妃娘娘出身的林家,還有皇后娘娘出身的霍家算是世交,和你和蔓如,馬瑛一樣,我們三個也是很小的時候就在一起玩了。我和皇后娘娘最是要好,當年你外祖母去世的時候,皇后娘娘還特意到高家陪了我兩個多月……”
“嫺妃娘娘一定避嫌,只是探望兩次就覺得仁至義盡了吧!”敏瑜忍不住的插嘴,說了一句。
高夫人輕輕地拍了敏瑜一下,卻點點頭,然後又道:“那以後,我和皇后娘娘關係越發的親密,和嫺妃娘娘雖然沒有因此生分疏遠,但卻怎麼都無法將她和皇后娘娘相提並論,但是我們仍舊是好朋友,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出遊,一起闖禍然後我和皇后娘娘擋在前面被大人訓責……十二歲那年,先皇爲諸位皇子選妃,我們一起在備選之列。”
“這個娘和我提過,還說因爲自己的規矩和儀態不夠好,所以落選了!”敏瑜點點頭,這也是高夫人當年希望她進宮當侍讀有個更好學習條件的原因之一。
“可是,娘卻沒有和你說過,當年落選的不止是娘,皇后娘娘和嫺妃娘娘也一樣落選了!”高夫人的話讓敏瑜瞪大了眼睛,這個可真的是大出她的意料,她還以爲皇后和嫺妃當年都被選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