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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宛如的父親徐生曾經被下放到江南做官。
那時候她和妹妹徐宛玉不過還只是四五歲的孩子。
小孩子貪玩調皮,徐生和夫人又不是喜愛管束的人,正好給了她們姐妹溜出去玩耍的機會。
有一回徐夫人帶着兩姐妹在大興寺上香,她們趁丫鬟不備偷跑到了後山上去,結果一不小心走遠了,怎麼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徐宛玉才三歲,嚇得哇哇大哭,徐宛如雖然也怕,但爲了安撫妹妹,只能忍住害怕和哭泣,抱着她低聲安慰,“宛玉不要害怕,姐姐會保護你的,永遠保護你,不要怕了好不好?”
“真的嗎?”三歲的徐宛玉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姐姐真的會一輩子保護宛玉嗎?”
“當然是真的!”徐宛如用力點頭,“姐姐承諾你,這一輩子會一直保護宛玉,疼愛宛玉,宛玉要什麼姐姐都給你,咱們不哭了好不好?”
“好!”徐宛玉破涕爲笑,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尚還帶着淚痕,“姐姐拉鉤,不準忘記哦!”
不準忘記……
可她終究是沒有做到。
徐宛如閉了閉眼睛,現在回想起那段慘烈的時光都覺得痛不欲生。
如果宛玉沒有死,如果她沒有死,這麼多年,她該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無法想象,那樣嬌俏可愛的宛玉,是怎麼能夠在仇恨中度過這漫長的歲月的?
她又匆忙將視線移到鳳清公子身上,追問:“你是如何跟宛玉認識的?”
鳳清公子見她信了,脣邊不自覺溢出一抹笑。直抵眼底,“是姨母救了我,在我五歲的時候,我那時是個乞兒。”
不需要多說什麼,淡淡的三言兩語便交代了那不堪回首的過去。
徐宛如盯着他酷似林琛的面龐,心臟如刀絞一般痛了起來。
她多麼希望他是她的兒子!
這樣一個執着善良的少年,如果能真是她的兒子該有多好!
只是。沒有如果……
她先前是被震住了,思緒始終沒有打通,只能被動地隨着他的話走,以至於忘了,當初生產的時候,明明只生了一個,她還聽見穩婆的聲音,說是個小公主。
哪裡來的兒子?
是宛玉,是宛玉騙了他。
爲了一己私利。爲了能夠報仇,騙了這個如春風般美好的少年。
她的妹妹,那樣嬌俏可愛的宛玉,什麼時候被仇恨矇蔽了心,變成了這樣?要利用一個無辜少年對親情的渴求和執着?
徐宛如閉上眼睛,不敢再直視鳳清公子的眼睛。
更不敢。將真相說出來。
她怕傷了他的心。
“母親?”當所有的真相被揭開,鳳清公子雖然表面一直維持着鎮定冷靜,但心裡早已經是驚濤駭浪。不安得連手都在發抖。
他不確定用這樣一種方式告知母親真相她能不能接受?
她會高興有他這個兒子的存在還是覺得他的到來影響到了她如今的生活?
她是不是會嫌他多事?
她是不是根本不想認他?
有太多太多的不穩定因素令鳳清公子恐懼,以至於話出口連聲音都是顫的。
徐宛如重新睜開了眼睛,脣角扯出一抹笑,卻酸酸澀澀的,她盯着鳳清公子,啞着嗓子開口,“清兒,是母親對不起你,這些年來,你受苦了。”
她曾經同宛玉說過。男孩單名一個“清”字,女孩單名一個“心”字,不出意外。這個名字不會錯。
果然便見鳳清公子臉上乍現出光彩,看着她的眸中滿是激動。
徐宛如微微一笑,心裡下了決定後表現得就比較自然。
她決定了,無論眼前這個少年是不是她的兒子,她都要好好待他,絕不能說出真相。
這不光是爲了他,也是爲了宛玉。
有時候能不被拆穿的真相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母親不會尋死了,再也不會了,以後你就安心留在母親身邊,母親會爲了你們爭取,會永遠護着你們的。”徐宛如上前緊緊摟住了鳳清公子,因爲激動蒼白的雙頰泛起了一片紅暈,眼眸也晶晶發亮,比起之前的死氣沉沉,好像又重新活過來一樣。
這回輪到鳳清公子怔怔的,立在那兒無法反應。
設想了千千萬萬種和母親相認之後的情形,就是沒想到會是這樣,這樣的溫馨自然,和樂融融。
完全沒有他之前所想象中的一絲一毫的尷尬和不適。
他的母親,如他想象中的一樣溫婉善良,柔聲細語。
她的懷抱也是這樣溫暖舒適,是他十幾年來夢中的企盼。
“母,母親……”他愣了下後,也忍不住伸手環抱住了她。
“恩。”徐宛如輕輕點頭應聲,又抱了一會兒,才鬆開了他,略激動地低語,“你方纔說,建安侯府的三房嫡長女其實是你的妹妹,我的親生女兒?”
畢竟是情緒內斂的人,鳳清公子也很快收拾好了激動的心情,頷首,“是,母親。”
徐宛如想起曾經見到過的那張臉,那抹身影,激動得渾身上下都止不住地發抖。
她沒有想到,沒有想到那居然會是她的女兒!
原來那個令她心灰意冷,令她認爲林琛不再愛她的人是她的女兒!
不是林琛和他現任夫人生的!
是他們的女兒!他們兩個的女兒!
是她心心念念,一直都無法忘懷的女兒!
她的心兒!
徐宛如太激動了,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緊緊攀住鳳清公子的胳膊,眸中全是無法遏制的欣喜。
鳳清公子脣邊也勾起一抹笑,輕輕拍着她的手安撫,“母親不要着急,我會想辦法讓妹妹進宮來見你一面的。”
“真的嗎?”徐宛如眼睛一亮。
“是。”鳳清公子失笑頷首,“便就算是我不會,相信心兒也會找機會進宮的,這一次我會來見您,就是心兒傳的信,大約是母女連心,她已經猜到了您會做傻事,果不其然……”
徐宛如紅了臉,略有些尷尬,“我,我只是……”
“好了好了,母親不需要解釋,只要今後別再這樣就可以了。”鳳清公子安撫。
“母親再也不會了。”徐宛如鄭重地點了點頭。
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心兒還活着,就斷沒有再尋死的道理!
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見到心兒,活着與她再續母女前緣!
“母親,您且放心吧,您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好好地活着,其餘的,我們會替您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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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清公子趁着夜色無人回到小院的時候,與母親相認後激動的心情已經完全平復了下來。
他即刻就寫了一封信給林昭言,向她敘述了方纔的情況。
林昭言在隔日就收到了信,看着信中鳳清公子用極其平淡的言語描述了昨日救下徐宛如的經過,已經能想象出昨日的驚險一刻。
後背也因爲後怕而驚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幸好,幸好她的信送的及時。
幸好鳳清公子趕得及時。
否則,怕是隻能見着宛妃的屍體了。
她怎麼會這麼傻?
竟然會想要去尋死?
林昭言嘆息着搖了搖頭,心裡也不知道是痛惜還是無奈。
擡手正待將信合上,視線又落到了最後一行字上。
她愣了下,再仔細看去,方纔皺起了眉,問侍立在一旁的曼華,“你把信送給宣文的時候難道重新套上了一個信封嗎?”
曼華回憶了一下,搖頭,“並不曾啊,或許是宣文自己弄的吧,畢竟姑娘的字跡不宜被發現。”
“我特意換了種方式寫的簪花小楷,並不是我平日裡的字跡,宣文一向知道,又何必多此一舉?”林昭言皺了皺眉,總覺得這事透着幾分蹊蹺。
鳳清公子說信封上的字跡是飛白。
會是誰的字跡呢?
“姑娘,姑娘!”曼雙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還透着幾分焦急。
林昭言的思緒瞬間被她打斷,望着匆匆闖進來的曼雙,皺着眉道:“何事這麼風風火火的?”
因爲一路疾奔,曼雙還猶自喘着氣,不過大概是因爲太着急,還沒有把氣喘勻,就迫不及待道:“是二皇子,二皇子他,他把墨霜給贖走了!”
“什麼?!”曼華立刻跳了起來,“二皇子怎麼能這樣!”
“是啊是啊!”曼雙使勁點頭,憤慨道:“虧我還以爲二皇子變好了,誰知道不過是迷惑人的假象,他居然還是對那墨霜念念不忘,竟然花了三千兩將墨霜從醉花樓贖走了!他是想在咱們姑娘進門前先弄個側妃麼!”
“什麼側妃,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青樓女子,姑娘同意,端貴妃還不同意讓這樣的女子敗壞皇家名譽呢!”曼華因爲激動,也難得說了重話。
大概就只有林昭言最爲鎮定淡然了。
“急什麼?你們不也說了,不過是個青樓女子,何以爲懼?”她緩緩站起身,盯着窗牖旁擺放的插着白玉蘭的碧玉花斛,輕飄飄地道:“她也不過是隻值三千兩,能隨意被人買賣,又有什麼資格與我相提並論?你們放心吧,哪怕就是妾,我也不會讓她來給我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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