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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除卻醉花樓的歌舞昇平,聲色犬馬,二皇子府的小小瑰逸閣內也是燈火通明,一派緊張氛圍。
“還是沒有辦法麼?”在送走了第五個大夫後,蕭煥的脾氣都被磨盡,只餘下疲憊和頹然。
老大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回稟二皇子,這位姑娘所中的媚藥與一般的不同,老夫實在沒有把握配出解藥,只怕會更加害了這位姑娘呀!”
又是這句話,每個人來了都是這句話。
沒有把握,沒有把握,那什麼纔是有把握的!
感受到蕭煥澎湃的怒意,老大夫更是嚇得瑟瑟發抖,伏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那句“只需男女交|合方可痊癒”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
二皇子能不知道那是中了媚藥最簡單的解毒方法麼,他只是不願意罷了!
“你下去吧!”蕭煥揮了揮手,他並不是個喜歡遷怒無辜的人。
老大夫見慣了高門大戶尤其是皇親貴族治不了病就要殺人的伎倆,聞言反倒怔了怔,不過回神之後,連忙道謝,而後忙不迭迭地退了出去。
斗室之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暖黃的燈燭搖曳生輝,爲了透氣,門窗全開,夜晚的習習涼風直貫而入,可是躺在牀榻上的林昭言卻是滿面燒紅,額上全是沁出的汗水,因爲難受,睡得也並不安穩。不斷地扭動着身子,可縱然這樣,也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怎麼辦。我不想趁人之危,我也知道你定是抵死也不會願意,可是,我沒有辦法……”蕭煥不知道林昭言現在的思緒是否還清醒,可還是想將心裡的話說給她聽,“你一定以爲我開始的時候要和你假定親是別有目的吧。你一定以爲我不是什麼好人,雖然我也的確不是什麼好人,但我捫心自問,我從來沒有對你虛情假意過,開始要和你定親是真,現在愛上你也是真,一切不過都只是命中註定罷了……”
他一早就到了成親的年紀,先前是爲了墨霜百般抗爭不肯成親,直到發現了墨霜的真面目,心寒不已。也就想要早早成親定下來,免得朝中某些大臣拿他的婚事說事,也免得母妃將他的婚事作爲獲取利益的籌碼。
他一向都不喜歡被別人控制自己的人生,也一向有自己所堅持的原則,喜歡墨霜的時候願意爲了她去付出去爭取,發現她不值得他愛的時候也能夠瀟灑自如地放手。所以他的婚姻,未來的妻子,縱然不能是他所愛的,也要是他自己選擇的。
看上林昭言不過是個陰差陽錯的機會,因爲她是唯一一個能辨別出他的畫是贗品的人,還惹得自己的父親和朝中大臣大打出手,他覺得有意思極了,琴遇知音,畫自然也可以,他就想要看一看這個能認出他畫是贗品的女子到底長着什麼模樣。
於是除夕宮宴。他見到了她,猶記得她穿着一件很素淡的淺藍色襦裙,溫婉嫺靜,低眉順目,很賢妻良母的類型。並不是那麼漂亮。
她這樣的長相氣質,在一衆打扮的光鮮亮麗的世家小姐中,絕對吸引不了人的注意,可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樣,反倒是他的妹妹更符合一點他先前所想象中的明麗俏皮,不過也正是因爲此,才更激發了他的興趣,尤其是她對着一直盯着她看的他皺眉的時候,他就知道,她這一副沉靜如水的表象下,絕不會也是一潭死水。
果然,他便撞見了她設計自己的姐姐和端王世子,他當時驚訝極了,要知道端王世子可是一門極好的婚事,是多少姑娘盼都盼不來的,當然他更驚訝的是爲何太后要將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深閨小姐指婚給端王世子。
他素來喜愛追求新鮮刺激的事物,就想要了解這個看上去平淡無奇的小姑娘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值得讓皇祖母爲她這樣考慮她還偏偏不領情面。
想到假定親這個主意也不過是心血來潮,他當時想的是既然今後勢必要娶一個妻子,與其娶那些被父皇或母妃強塞的,不如就娶她吧,反正就算再不濟她也懂畫,將來的日子也不會乏味到哪裡去。
不可否認,他當時只是想找一個談得來的知己,或者可以說是玩伴,至於其他的,並沒有深想,他甚至都沒有想過她是不是願意嫁給他,沒有想過她是不是因爲有了心愛的人才想要推掉和端王世子的婚事。
對於不在乎的人,他從來都不會考慮太多,反正人生在世,只要自己活得開心就好,所以他不喜歡爭權奪利就從不理會母妃爲了他所辛苦付出的一切,所以他爲了讓她答應嫁給他就採用了一些不怎麼光彩的手段。
如今想來,卻真是自作自受……
他經常算計別人,沒想到算計來算計去,卻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如果早知道你有所愛之人,我當初怎麼也不會招惹你……”蕭煥喃喃低語,一隻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頰,觸手滾燙,好似要通過指尖一下子傳入他心底,“可是當初,你又爲什麼讓我招惹了呢?”
若有似無的嘆氣聲瞬間溢滿了整個斗室,其中還夾雜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曖昧。
蕭煥凝神注視着躺在牀榻上似是極度痛苦的女子,輕輕俯身,一枚吻就落到了她的眉間。
柔軟溫潤的觸感令置身於欲|火中的林昭言狠狠戰慄了一下,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深處逐漸沸騰的渴望,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令她想要徹底拋棄理智就順着欲|望沉淪……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讓墨霜得逞,一定不能!
“不。不要……”咬着牙一字一句艱難地開口,雙手雖然虛軟無力,她仍舊用力推拒着已經壓在自己身上的胸膛,聲音裡也帶着明顯的哭腔。“求求你,不要,不要……”
蕭煥怔了下,停止了動作,看到身下的女子因爲抗拒而越發漲紅的臉色和痛苦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打從心底排斥他的。
她怕是寧願被折磨死也不願意他用這種方法救她。
然而心底的痛楚尚未襲來。便又聽見她吃力地說:“墨,墨霜,找墨霜……”
聲音雖然低不可聞,但蕭煥對那個名字極是敏感,當即面色一肅,“你說什麼?墨霜?”
林昭言咬着牙痛苦地點頭,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那股熱流已經全數涌上了胸口,似乎下一秒就要炸出來,可也正是因爲此,對墨霜的恨意越加深刻。頭腦反倒清醒了幾分。
“是,是墨霜……是墨霜設計陷害……是墨霜……”林昭言吃力地,用牙齒抵着舌尖,一字一句地說道:“墨霜……一定有解藥……”
蕭煥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墨霜,墨霜,竟然又是她麼!
“墨霜。墨霜她是,她是前……”
“二皇子!二皇子!”從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火急火燎的,卻帶着明顯的興奮,“二皇子!皇妃有救了,皇妃有救了!”
是福安。
蕭煥立刻直起了身子,驚喜地望向來人,“真的麼?”
福安猛力點頭,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玉窄口瓷瓶遞給蕭煥,“這是方纔有人送到皇府來的。說皇妃中的是雲南秘藥舍裡子,這是解藥,服下後一個時辰內就可痊癒!”
雲南的秘藥?
蕭煥眸光微閃,難怪那幾個大夫怎麼都查不出媚藥的成分。
不過奇怪的是,他對外封鎖了消息。就連建安侯府那邊也是說找林昭言有事相談,那麼這解藥是誰送來的?
墨霜又怎麼會和雲南那邊有了牽扯?
還有母妃用的玉露凝脂膏,也是雲南的,這是巧合還是有什麼關聯?
蕭煥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弄清楚,不過目前的形勢卻容不得他多想,看林昭言已經臨近崩潰邊緣,哪怕這藥就是毒藥也要冒險試一試。
蕭煥當即喂林昭言服下了解藥,靜靜等了片刻後,果真見她狀況穩定了下來,身體的溫度不那麼燙了,人也不那麼痛苦,昏昏沉沉似是要睡着的樣子。
蕭煥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可仍舊不敢掉以輕心,便搬了個椅子在牀榻邊守着,又將福安留了下來。
“曼雙呢?還留在望湖樓?”氣氛已經不如方纔那樣緊張,蕭煥便決定好好理一理這件事,也好儘快讓某些人付出代價。
福安一五一十地回答:“和皇府的幾個丫鬟留在那兒做一些善後的處理,她雖然不夠謹慎,但勝在膽大衷心,交由她處理可以確保皇妃的名譽。”
“恩。”蕭煥點點頭,又問:“來鬧事的都是哪些人?現如今如何處置了?”
福安回答:“都是些高門大戶的子弟,有成國公府的二公子,有薛將軍的獨子,有戶部尚書曹之敬的長子,還有景仁公世子爺,都是些平日裡素愛流連煙花之地的紈絝子弟,風評並不好,說來望湖樓是受邀競選墨霜姑娘的初夜的,還以爲咱們也是,就不分青紅皁白地跟咱們打了起來,個個都打紅了眼,其中以曹大公子最盛,帶來的七八個小廝直往奴才身上招呼,幸好奴才有練過,否則二皇子怕是再也見不到奴才了……”說着,還露出幾分委屈可憐的神情。
若是以往蕭煥一定要逗趣他,可如今他的神色卻陰沉凝重,眸中的冰冷也好似濃重地化不開。
福安的心“咯噔”一跳,雖然知道二皇子不是在針對他,但面對這樣強大冰冷的氣場,還是禁不住直冒冷汗,也就立刻收起玩笑,老老實實地繼續稟告:“之後曹大公子見打不過奴才,便打算用銀子來鎮住奴才,整整五萬兩白銀,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得來的?奴才當時真被懵着了,包括一旁的景仁公世子他們也是,我們當時想的肯定都是——一個戶部尚書的兒子竟這麼有錢麼?”
蕭煥眯了眯眼睛,眸光越發的幽暗深邃,許是氣到了極致,脣邊反倒勾起一絲淺笑。
墨霜啊墨霜,我還真是低估了你。
曹之敬……竟然也是你的手筆麼?
此次想害林昭言不假,恐怕更多的則是想讓他對付曹之敬吧?
他雖然不喜歡爭權逐利,但對於該清楚該瞭解的也絕不會迷糊,那幾個紈絝子弟中,有些是屬於三皇子一黨,有些是屬於二皇子一黨,相信曹之敬之子一擲萬金爲紅顏的事兒明日就會傳遍大街小巷,他就算有心想阻止也不行,那幾個可都是朝中重臣之子,他權利再大也封不住他們的嘴。
墨霜,你還真是煞費苦心!
蕭煥的笑容越來越大,可是垂在身側的拳卻越握越緊,骨節被捏得咯咯作響,手由白泛紅,是他震怒的表現。
他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胸中像是悶着一團火,隨時隨地都要爆發出來。
斗室內的氣壓瞬間降至冰點,福安吞了吞口水,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異想天開地以爲是二皇子不爽墨霜賣出初夜的舉動,畢竟是曾經深愛過的女子,爲人家付出了那麼多年結果連根毛都沒得到。哦,現在分開了,她倒好,不裝清高去賣初夜了,想想都慪得慌呀!
“二皇子,奴才特意去打聽過了,墨霜姑娘並沒有要賣初夜,這是謠傳,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從那兒聽來的,二皇子您千萬……”
“那些人呢?都放回去了麼?”蕭煥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的話,看樣子似是一點也不想追究這個問題。
“放回去了,畢竟都是朝中重臣之子,奴才們也不好過於爲難。”福安心有慼慼焉地表示,“他們都能爲了個女子打成那樣,奴才要是不放人,誰知道會怎麼報復奴才呀!”
“很好。”蕭煥勾起脣角,緩緩站起了身,“她既然要把自己放到那個位置,也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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