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顏棋的院子裡, 忽然來了一條毛茸茸的大狗,雖然是隻大土狗,毛皮卻異常油滑光亮, 樣子甚是討喜。
方顏良眼神怪異的瞅着這隻狗, 別人看不出來, 他可不傻, 這狗不簡單呢。只是爲何要來小七這裡?
方顏棋見他眼神, 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大哥,它叫白牙。”
方顏良微笑點點頭。白牙悠閒的啃着肉骨頭, 見到尺素來了,親熱的貼了過去, 眼神居然有些色眯眯。
方顏棋有些不悅的瞪它一眼, 它稍微收斂了一點。
方顏良簡直看不下去, 真是夠了,看一隻神獸裝成一條狗, 對着小姑娘搖頭擺尾。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小七,這下大哥也安心了,有白牙護着你,大哥就不愁你安危問題了。我前院還有事, 先過去, 你大病初癒, 還要好好休息。有什麼, 就讓尺素去前院叫我。莫像這次一般, 病的那麼重了還瞞着我。”
方顏棋點了點頭。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把自己昏迷時候看到方顏玉被囚禁的事情告訴他。也許, 是自己燒昏頭了,也許那只是幻象。
這幾日街上不明冤案確實多了好幾起,寧問山也多派了人手四處巡邏,只是別人都不知道,那些巡邏的人當中,有的來自於其他郡縣的道法世家之人。
又是平安的過了幾日,這些天方顏玉雖然和季威榮整日如膠似漆的處着,心裡自有算計。上次那些惡鬼會去找他七弟,目的定不單純。白牙從萬鬼洞裡出來,爲何張家沒有一點動靜?他決定私下裡抓走張家老大逼問一番。
張景哪裡會不知道上次萬鬼洞的異動,遇到這種事情,心裡大呼倒黴。絕對不能讓赤虹知道,不然他家裡不知哪個就要人頭落地。
這日,他正和他老爹在商量事情,忽然屋子裡多了一個年輕男人,他老爹一看那人,當場驚的跪了下去。
看他老爹跪下,他忙不迭也跪了下去。
阿爹這是怎麼了,這公子確實長得夠美,看那眉毛,像是刀裁出來的,看那眼睛,像是冬夜裡的寒星,又像兩塊最上佳的黑玉,看那鼻子,高挺又精美,看那嘴脣,薄削又顯得無情,只是,再俊秀,也不能見到就跪下啊。
張世成頭磕到地上,滿臉的冷汗,這煞星怎麼這麼快就逃出來了。看來赤虹和尊主要完蛋了。
張世成語中誠懇,“主子。恭喜主子重獲自由。從今以後,這海州府,不,這天下就是主子的了。”
進來的這個人,當然就是方顏玉,方顏玉見到兩人這陣仗也是一愣,聽他這麼一說,更是疑惑叢生。只是他慣於不動聲色,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他這一哼,讓張世成又是一抖。張景見這情形,立刻就明白了,眼前這人,就是他父親真正的主子。當下也把頭伏得更低。
方顏玉悠悠的敲着桌子,冰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上次交代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張世成顫巍巍的回答,“回稟主子,消息已經散佈出去了,不久,這海州城裡便是萬鬼雲集了。赤虹和尊主,不,雍霞必定討不到好去。”
方顏玉沉吟,挑選着不會露出馬腳的詞,“方府呢?”
張世成聽他冰涼的語調,又是一抖,“屬下上次派了惡鬼去擒住方顏棋,卻不知爲何失敗了。屬下決定派更多的惡鬼前去。還請主子稍等些時間。待擒住了方顏棋,屬下必定會想辦法策反那顧惜淚,讓她下手殺了元嬰。”
聽到顧惜淚這個名字,方顏玉心中大震,顧惜淚,這不是小七的生母嗎?她不是早就死了?還是他親眼看見的。怎麼現在她還活着?
不對,也許是,顧惜淚也成了鬼。這張家現在侍奉赤虹之外的另一個主子,而這個人,還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張家要背叛赤虹。剛剛他又提到雍霞,難道就是綠喬所說的雍霞公主?天帝的那個第七個女兒?雍霞公主便是尊主嗎?顧惜淚,現在是在赤虹手裡?不知道元嬰又是什麼。
方顏玉垂着眼睛,面無表情。張世成擡眼偷偷望他,卻被他冰冷冷的眼神一看,心都差點凍住。
方顏玉輕吐二字,“無能。”
張世成磕頭,“主子饒命。”
方顏玉忽然意識到,不能留着張家。不然小七還要一直有危險。他站起身,作勢要走,張世成和張景跪着不敢動。方顏玉拔劍,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人頭落地。
方顏玉呆呆的看着劍刃上的血,他以前慣於殺鬼,劍刃卻是很少沾血。
何止是劍上,他現在早已經滿手是血。
沒關係,髒了他的手沒事,他本來就是惡鬼。
方顏玉點起火燭,將房間燒的乾淨,轉身離去。
今日,方顏舒出門辦事。待要回家之時,天已經黑透。
不知爲何,這幾日大街上,總有奇怪的味道,他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味道,聞起來總有點像血氣,弄得他心中一陣煩躁。
離家裡還有很長一段路,自己怕麻煩,向來都喜歡單獨出門。
騎在馬上慢悠悠的走着,馬蹄聲在黑夜裡響亮入耳。
前面的石板路上,站了個身姿綽約的女子,一頭黑髮又長又亮,站在那昏黃的燈光下,看起來格外迷人。
方顏舒喜好美色,但是他不是登徒子,見那婦人美貌,也只是多看兩眼,禮貌的笑了一下,就轉開臉去。
那婦人見他騎馬經過,卻是主動攔住了他。
“公子可要住店?”那婦人的聲音軟糯可人,完全沒有市井上的味道,反倒像書香門第女子,帶點書卷氣。
方顏舒心中頓生好感,卻禮貌拒絕,“在下就是本地人,這就要回家了。對不住姑娘了。”
那婦人撩着頭髮笑了,“妾身知道公子是本地人,我還知道你姓方。”
聽她這話,方顏舒心中一頓,立刻大喊不妙,掙脫她抓着馬繮的手,策馬狂奔。
那婦人不介意的笑一笑,“想走,有那麼容易嗎?”
說罷臉上一變,顯出惡鬼本相。
方顏舒只覺得背後冷氣逼人,一回頭,便看到剛剛的美貌女子化身惡鬼,飛在半空追了過來,心中狂跳,他就知道,這天都黑透了,又怎會有良家女子在這街上溜達。老天保佑,莫叫他今日喪命於此。
方顏棋坐在院子里正讀着佛經,心裡卻是一陣不安。白牙今日說要回什麼萬鬼洞一趟,現在不知所蹤,尺素在邊上伺候着,正做着女紅。一切看起來都很安詳,不知道爲何,他心裡就是不安的很。
他實在坐不住,起身來回亂走。
尺素見了,奇怪的問,“七公子,又怎麼啦?”
方顏棋心中一陣煩躁不安,苦笑一下,“尺素,不知道怎麼了,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忽然他眼前一花,依稀看到個影子,卻像他三哥的。只是那影子閃的太快,他看不真切,難道,是三哥要出事?
他心中一思量,一咬牙,去找方顏良商量。
方顏良正坐在院子裡沉思,這幾日寧問山雖然派人上街巡邏,不明冤案逐日增多,若是傳到上邊,對寧問山的官途大有影響,他正想着對策。見方顏棋急匆匆的過來,臉上露出關切之色。
“小七,又怎麼了,白牙爲何不在?”
方顏棋焦急的道,“大哥,我剛找了三哥,三哥還沒回來。我擔心。想跟你說一下,我出去找他一找。”
方顏良叱道,“胡鬧,你一個小孩子,怎麼天黑出門。要出去找也是我去。大哥多帶幾個人去就是。”
方顏棋卻是急了,“大哥別去。”聽他大哥說要出去,他心中反而更急躁。說不上來到底怎麼回事。
方顏良笑道,“不妨事。大哥去去就回。”
方顏棋忐忑不安,在院子裡等他回來。
方顏舒一路策馬狂奔,追捕他的惡鬼卻是越來越多。最後,他終於被逼進死巷。
吾命休矣,他心中哀嘆。他才二十出頭,還沒娶媳婦,還沒去遊歷天下,還沒抱上兒子,原本他應該還有十幾年好活呀,怎麼會變得這麼短?
那些惡鬼看着他,恨不得口水流上一地,上品啊,比那萬鬼洞裡修煉了十幾年的擁有幾百年道行的鬼還要補啊,可惜今日要分的鬼太多了,不過,能嘗上一塊,也算夠本了。
方顏舒看那些越逼越近的惡鬼,滿心絕望,別讓他死的太難看啊,不然他大哥該認不出他。
忽然,一人騎馬衝進惡鬼之中,一陣混亂,有人伸手提他上馬。
那些惡鬼被衝的一愣,一呆之下,立馬動身追趕。
方顏舒定睛一看,策馬之人不是他大哥是誰。方顏良滿臉凝重,現在回府裡太遠,離華葉住處倒近,是以他調轉馬頭,奔向華葉住處。
只是惡鬼越來越多,很快又將他們重重圍住。
方顏良臉上凝重,今日,他們怕是都走不脫了。
“三弟,前段時間大哥叫人送了點道符給你,你可帶在身上?”他低聲詢問方顏舒。
方顏舒一愣,隨即臉上一喜,“對了,還有這茬,我都給忘記了。”說完從懷中掏出幾個紙包包着的符來。
方顏良臉色一緩,只是眼前這麼多惡鬼,這點符夠擋多久?他只能寄望拖時間,等小七等不及他,叫白牙幫忙,或者華葉察覺到不對,過來支援,或者,等到天亮,等巡城的人來……
那些惡鬼卻是等不及,已經一個接一個的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