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在一旁提醒岑二孃,“姑娘,該置辦的物件兒,您都已購全。況,您一家是要遠行的,路途遙遠,東西太多,恐不好運吧。”
“不錯。”立柏也附和道:“此去淮州府,路長且阻。從前我聽弘威鏢局的鏢師們說過,西南一帶,不大太平。尤其是淮州府清容縣、清安縣周邊,匪盜橫行,山匪猖獗。”
“若非相熟的商隊商家,已自行提前打點好了途中的匪類。他們鏢局,都不會接去淮州府的鏢。姑娘,您已買得夠多,不能再多置了。”立柏溫言規勸岑二孃:“這麼多好東西,路上叫那些個不長眼的盜匪見了,還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來。”
說到這裡,立柏接着道:“依我看,咱們得提前去弘威鏢局打點好相熟的鏢師們。不然,教我和疏影如何放心,讓您一家就這麼去淮州府。”
岑二孃滿目都是琳琅別緻又實惠的商品,頗爲不捨地道:“這東西多好呀,我……”
不等她說完,較爲年長的玉墨肅聲打斷她:“姑娘,您未曾聽立柏方纔的話麼?可不能再買了!淮州府比起弘安府雖離京城較遠,地勢略偏僻,但也是一州府城,那裡什麼沒有賣的?”
“咱們過去置辦,還來得及。依我看,此時還是先去弘威鏢局,把鏢師聘請好。從這兒去南城,約莫要兩個時辰。冬日天黑得早,不能再在此地耽擱了。”
岑二孃也不是不知輕重的,大家都這麼說,她也就應了。吩咐夥計把東西送去核桃衚衕岑家後,岑二孃便隨立柏三人,在豐泰商行對面一家酒樓,隨意用了午膳,然後,便驅車前去南城。
當他們一行人抵達弘威鏢局時,已近申正(下午四點)。
玉墨把馬車停在鏢局對面的敞地上,然後與立柏率先跳下馬車,岑二孃與疏影隨後也下車。立柏和玉墨本不欲岑二孃與他們一起進鏢局,可岑二孃堅持要去,他們也只得應了。
豈料他們沒走幾步,便遇着刑部尚書劉家的馬車,從斜對面駛過來。
馬車上的鏤花窗被人用木棍支起,一位慈愛的老嬤嬤探出頭來,叫住岑二孃:“岑家二姑娘,請止步。我家夫人請您上馬車一敘。”
岑二孃詫異不已:鄧嬤嬤和劉夫人怎會在此?她們不應該還在京城,照顧生病的劉尚書和劉四郎嗎?
驚詫歸驚詫,岑二孃領着疏影,朝劉家馬車走去。
從前,她也常去劉家參加什麼花會、詩會的。劉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都待她甚好,從不因她是庶房子女就看輕疏遠她。
且劉家最黑麪、最難親近的劉尚書,爲了當值方便,帶了個姨娘,並兩個兒子居在京城。只劉夫人與兩個女兒,留在與京城淄臨的弘安府,照顧年邁的劉老夫人。
每逢沐休日,敬愛母親的劉尚書,便會與兒子,回弘安府與家人相聚。
劉家老夫人早年喪夫,一介寡婦不知有幾多艱難,才守住家業,把劉尚書這個獨子拉扯大。
劉家人口簡單,劉老夫人、劉夫人及劉家兩位小姐,又都是好相處的性子,是以,岑二孃在弘安府一衆世家貴親裡,最喜往劉家去。自然,也與劉夫人和劉家小姐們最爲親近。
岑二孃讓疏影守在馬車前,免得衝撞了劉夫人。她踩着小馬凳兒,掀開馬車的簾子進去,就看到溫和關切地朝她微笑的劉夫人,以及見了她就急忙起身走向她的劉家兩位小姐:劉二孃和劉三娘。
“二孃見過伯孃和兩位姐姐。”岑二孃朝劉夫人福了福,被劉二孃、劉三娘扶起,拉着她坐到劉夫人跟前。
“好孩子,我與二孃、三娘在京城,收到母親的來信,說是你家父親被黜,之後你們一家又被逐出岑家,心裡急得不行,便急急與二孃、三娘趕了回來。”
“先前,我們去核桃衚衕,聽你母親說,你出來置辦行儀了。我就想,待你置辦好行儀,總要來鏢局。弘安府也就弘威鏢局能入眼,便與你那兩個坐不住的姐姐,來這兒尋你。”
“可巧,我們剛到,就碰着了你!”劉夫人邊說話,就瞧見岑二孃略顯蒼白的臉色,還有她眼底淡淡的烏黑。便知,她這些日子,都沒有休息好。她心疼地伸手摸摸岑二孃的臉,“瞧你,怎麼才半旬不見,就瘦成這樣了!看你這臉色,憔悴成這樣,可是有好些日子沒睡過好覺了?”
“可不是!”一向心軟良善的劉二孃,看到岑二孃便兩眼淚汪汪,此刻再也忍不住,哭着把岑二孃抱到懷裡:“可憐的二孃,瞧你這樣兒,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我一想到你被人欺負的日子裡,我們竟都不在!這心裡,就難受得不行!”
“二姐說得極是。”劉三娘握着岑二孃的手,也是極自責:“我們應該早些回來的!是我們來得遲了,讓二孃你受苦了。”
說罷,她見岑二孃要辯說什麼,伸手按住她的脣,“先別說話,聽姐姐的。”
想起祖母信中所言那些個齷蹉事兒,劉三娘就覺得,岑家這書香世家的名頭,真叫人噁心!那些長輩們,平日裡一個比一個心善慈祥,可一到關鍵時刻,就翻臉無情,插刀比誰都狠!
聽祖母信中說,二房陡然被趕出,讓衆人驚掉了眼球。她根本來不及爲二房求情說項。還說,如今,二房就靠岑二孃一人支撐着。
她簡直無法想象,年幼的二孃會有多艱辛!要照顧安慰生病臥牀的父母幼弟,還要開解兄長,管御下僕。時不時,還得費心應付那些上門冷嘲熱諷的“親友”。
二孃也不過才虛歲十三,還是個未及笄的少女,就要應付那麼多人和撐起偌大一個家!她一介貴女,揹負着“不孝”的罵名,被親祖父和岑家一干長輩們驅逐出族,驟然間由貴女變平民,名聲被壞了個徹底,又有誰真心心疼寬慰過她呢!
不過一個倏忽間,劉三娘便想了許多。她越想越憐惜岑二孃,“好孩子,這段時間,可苦了你了。”
“誰說不是呢!”劉夫人看着雙目泛紅,還憋着眼淚,不肯叫它落下的岑二孃,只覺心肝被人狠狠扯了一下,疼得不行,她一把推開閨女,把岑二孃攬到懷裡,一手輕拍她的背,一手摸她的頭,“乖孩子,如今伯孃回來了,你放心哭出來吧,別憋着,自己難受,也叫伯孃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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