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很清楚,我拍攝的時候,那個中年男人應該站在門的一側,面前是一堆雜物之間的一張桌子,王家宏和他媽媽就坐在桌子兩側吃飯,桌上有一盤剩菜。而對面還有一副空着的碗筷。
可照片裡頭哪裡有人。照片裡頭有的,是敞開的大門,一張血跡斑斑的小圓桌,桌上擺着擺着香,燃着燭火,三碗給死人上供的供飯擺在說上,三雙筷子,豎直插在飯上頭,而中間的,那也根本不是一盤菜,而是一堆香灰。
“這……”
我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話來,站起身來就往外跑,而白靈一把拽住我,問我要幹什麼,我說那邊肯定有問題,趁着半夜再回去看看,白靈卻說現在去,估計和之前去是一模一樣,還容易打草驚蛇,不如明早再去。我點頭,但接着問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白靈指着照片裡的供飯和香燭,說道:鬼才食用香火,有人在房子裡養鬼。
接着她又解釋,說:如果許叔說的是真的,那這個王家宏死亡的方式就太特殊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已經知道自己可能會被當成小鬼束縛圈養,所以選擇一個偏僻的地方死去。但是,他太天真了,屍體在那裡,鬼魂卻還是因爲執念回了家,最後依然被束縛在房間裡。
我說,這麼說起來的話,王家宏的父母應該也已經死了,和王家宏一樣,八成是被人害死的。
白靈點了點頭。
她說她會去安撫一下許叔,看看能不能讓他指出王家宏自殺的位置,如果能找到,最好是能找出他的屍身。
說完之後,她就讓我早點休息,我點了點頭。
第二天早晨,我再次趕去了王家宏家裡頭,這回我謹慎了一些,先敲了一會兒門,那邊沒有任何反應。接着,我纔將鬼母刀插入門鎖側邊的縫隙中,鬼母刀上的雕刻立刻開始變黑,不一會兒就,門鎖啪的一聲,被陰氣衝開,裡頭一陣冷風和惡臭撲面而來。
我小心翼翼的推開門。
客廳裡頭,哪裡有什麼活人。
桌上的供飯已經發黴,血跡也乾涸成了褐色,桌子中間的香灰更是已經灑落出來,撲得到處都是。但是,惡臭並不是客廳裡這一堆雜物中間傳出來的,而是房間裡傳來的,房間門關着,但是沒有鎖緊,我擔心節外生枝,反手關上了門,小心翼翼的來到房門前,扭開門鎖,推門進去。
房樑上掛着一個人,臉色青紫,嘴巴張開,污水橫流,雙眼泛白,那是一個吊死的中年男人,身子已經爛了,地面上還留着一灘令人作嘔的污跡。男人的不遠處,一個女人仰頭躺着,脖子被割斷了,但周圍噴濺出來的血跡已經都成了褐色。她的身子也爛了,蛆蟲蠕動,手腳蒙上了一層屍綠色。
我強忍着噁心,慢慢退出去,思索片刻,還是報了警。
王家宏是無辜的,這死去的,肯定是他的父母,必然也是無辜的,而且,要破壞這個養鬼的道場,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外人。我作爲第一目擊者,自然被警察盤問,但是,很快他們就得出了結論,王家宏的母親是被他父親所殺,之後王家宏的父親自己上吊自殺,僅此而已。
我已經無心去追究,這是厲鬼纏身所致,還是他們悲傷過度的結果了。
我一直被詢問筆錄到晚上纔再次回到敬老院,回去之後,白靈告訴我,他們今天用一天的時間,也找到了王家宏的屍體。屍體和許叔說的一樣,應該是自己抹了脖子後,用最後一口氣跳崖,他或許在半空中就已經死了,卻把臉摔得稀巴爛,可見他的決心,和瘋狂的程度。但是,白靈卻又說,屍體上出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我問是什麼。
白靈說道:手腳發黑,皮膚髮綠。
“這意味着什麼?”
“被人抽魂了。”白靈說道,“他生前,肯定就在不斷的被某些東西侵蝕三魂七魄,那東西還一直恐嚇他,所以纔會……”
“那不用說了,就是那個畫像。”我說道,“那畫像有古怪,畫像上的那個女人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房間裡,我直接站起身來,說道,“指不定,這個十孽棺主人就是爲了這個女人來的,他們可以有什麼協議,什麼聯繫。當然,也有可能他就是來把這女鬼抓去煉化的,這事兒他不是幹不出來。”說完,我轉身出門,白靈問我去哪裡,我說還能去哪裡,直接去食堂,我倒要看看這女的有多厲害,我揭了那畫像,看她會不會來找我麻煩!說完我直接衝上了樓,後頭的白靈和兩個烏衣道人根本沒攔住我。我不是傻子,雖然衝動,但也知道保命,我的手按緊了鬼母刀,衝進冰冷的食堂裡,裡頭空無一人,我直接衝到畫像前頭,看都沒看,扯着畫像的一角,一拉,一掀,冷風直吹,畫像飄落,我反手一刀劃在畫像上,又用力一拉,就這麼短短几秒鐘,畫像變成了兩半。
我長長出了口氣,才發現自己心跳在不斷加速。
白靈他們也趕了過來,看見我的樣子後,白靈似乎有些不滿,但是卻不好說什麼,揮手示意兩個烏衣道人收拾那副畫。我則站起來,再望向那個牆壁,我就想看看,那牆壁上有什麼東西。但我什麼也沒看見,就是一面簡簡單單的白色牆壁。
我看着白靈,說:這東西真有這麼神奇?
白靈似乎想說什麼,但是還沒開口,突然,我們背後傳來一聲尖叫,我猛地看過去,只見許叔一面嘶啞尖叫着,一面跪倒在地上往前爬,說道:你們幹什麼,幹什麼……
“你不是要驅鬼嗎?這就是最好的辦法。”我有些惱怒,說道。
“你們這會惹怒他的……”許叔撲到畫像上,兩個烏衣道的人扯不動畫像。畫像被許叔翻了過來,他還試圖把撕成兩半的畫像拼回去,可是已經是不可能了。而就在這個時候,畫像忽然“轟”的一聲無風自燃,我趕緊扯開了許叔。
火燒的越來越旺,許叔指着那畫像,大聲說:發怒了,發怒了……畫像發怒了……
很快,畫像就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焦灰,白靈沒有言語,往畫像上灑了點兒符灰,轉而說道:關鍵問題,肯定不在這個畫像上,這個畫像頂多只是一個媒介,裡頭根本就沒有附身着厲鬼,說完,她忽然扭過頭,又看了看食堂那面雪白的牆壁,但沒說什麼,只說咱們先走吧。於是,我們扶着已經渾身癱軟的許叔往外走,可剛出食堂,沒走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轟響,我們身後食堂的門,居然自己關閉了。
白靈臉色變了變,我也覺得情況不妙,趕緊讓人把許叔送回去。
我和白靈,在食堂前頭又試了好一陣子,想要把門再次打開,但是無濟於事,就連白靈也沒辦法再打開那道門,那一面,靈氣涌動的程度似乎超出了我們的想象。我們只好在食堂外灑下符灰,不好陣法,這才忐忑不安的離開。
我們一路沒言語,準備回房間,可我在往自己房間走的時候,忽然發現,昨天出事的那個小婉房間又亮着燈。我看看時間,已經是深夜兩點多,我頓時覺得不對勁,想起昨天看見的一切,不由得又走上前去。門沒有關,居然是虛掩着的,我敲了敲門板,喊了一聲“小婉同學”。
裡頭沒人應。
我從門縫裡看見去,裡頭根本沒有人。
我想着或許只是夜起,於是準備轉身離開,可是就在我轉身的剎那,突然,一隻冰涼的手,扼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狠狠往門內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