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屠夫應該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我和江韻兒和平分手這麼久了,也還算朋友,事情到這份上了我沒理由不幫她,於是,照着劉屠夫的交代,我次日就再次來到了教師公寓30棟612,叩響了門,說了句“消財免災,花錢買命”。門半開,又是那隻慘白的手伸了出來,我趕緊遞上了報紙包好的錢,他接過錢,就“嘭”的關上了門。
過了五六分鐘,我面前的木門忽然打開,一個比我高半個頭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男人身材瘦長,棱角分明,五官也很清秀,跟女孩子似的,看起來頂多二十三四歲。
只是,這人皮膚特別蒼白,感覺非常病態,我尋思着他是不是得了白化病,他的表情也特別冷,看着我,說:叫什麼?
我趕緊回答,想着這就是楚老師?這麼年輕?我映像裡,他們這圈子的高人,應該都是老頭老太太纔對。
“劉義三年沒收徒了,爲什麼收你?”他又問。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但很快就覺得不對了,我說你說的是劉屠夫吧,他沒收我,我找他幫忙而已。可我話沒說完,男人就一揮手,厲聲說:撒謊。
我愣了,說我根本沒必要騙他,也不敢騙他,我來找他是爲了救朋友。
他沉默了,死死盯着我看,眼神特別銳利,跟要吃了我似的,看得我心裡發毛,退了好幾步,接着他哼了一聲,說:看來你是不懂規矩了。你昨晚做的事情,就是拜三尸。
我問什麼叫拜三尸,他說那是“靈山十部”三尸一脈的入門禮,師父選特定的陰氣凝聚所在,由見證人牽引,行祭拜三尸公之禮儀,就是拜三尸,拜完之後,就算是入了三尸一脈。我心說這下完了,莫名其妙的拜師了,難怪劉屠夫那麼爽快就給了我四千塊。但我還想掙扎一下,說:你胡說的吧,你不是說他三年沒收徒了麼?那天他讓我來找你的時候,明明說的是“老劉讓我來拿三次說的那批鮮貨”,這怎麼講?
那男人很鄙夷的瞥了我一眼,冷冷說:看來劉義確實老了。
說完,他又回了屋,從裡頭取出一柄黑乎乎的木刀來,說道:今晚再去,若遇上磕頭的那個,殺了他。
我呆了,讓我殺人?
“照我說的做。”他一字一頓的說,接着嘭的把門關上了。
我呆呆的站在門前,不知道該怎麼辦,回過神來,我立刻打電話給劉屠夫想問個明白,而劉屠夫死活不開機,打車回十里集,劉屠夫居然鎖了門,怎麼敲都敲不應,擺明了不讓我回去。我只好回師大,一個人在外頭的麪館呆了一個下午,入夜時分,我心一橫,還是決定按那男人說的,再去一趟老醫學院樓,反正爛命一條,殺人就殺人吧。
凌晨,我回到了414房間,這裡頭血腥味還是那麼重,我握着那把黑色的刀子靜靜等着,不敢出聲。大概過了十來分鐘。那種“咚咚咚”的聲音由遠及近,響了起來,我頓時背後冒起一陣冷汗,悄悄來到窗前往外看,透過縫隙,我看見昨天那個人,又出現在了走廊上,他走幾步就跪下磕三個頭,而且,嘴裡還嘟囔着一句什麼話。
我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看見他一直嘟嘟囔囔的厚嘴脣。
這人磕頭到我面前時,我清晰的看見,那地上已經低落了一溜血跡,他頭都磕破了,卻還在不停的磕頭,走幾步就磕三個頭。
這人到底在幹什麼,我握着刀,踟躕不前。可就在這個時候,我背後,忽然略過一絲涼風。我嚇了一跳,這房間幾乎是密閉的,背後不可能有風,我一回頭,只覺得牆角有個人影在晃動,但是我根本看不清楚,與此同時,有聲音飄進了我的耳朵裡:蕭雲哥,快殺了他,那東西不是人,他會害了你。
那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幾乎要叫出聲來:白靈,是你嗎?
白靈卻沒直接回答我,繼續說:那是地縛鬼,只在這座大樓裡活動,生平積怨未了,只要看見生人,必然附在身上,去幫他完成未盡心願,完成之後,人的陽氣也被他耗幹了,你快殺了他,否則……她話還沒說完,牆角的人影卻忽然一閃,消失不見了。我心裡一沉,也不管自己身處險境,大聲呼喚白靈,可四周早已經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人回答。
我正茫然之間,身後呼的又是一陣風飄過,我猛然回頭,只看見剛纔那個磕頭的傢伙就站在門前,我嚇得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那人立即跪下,一面磕着頭,一面朝我爬了過來,那傢伙滿臉是血,看不清楚五官,嘴裡一直嘟囔着一句“我沒偷,我沒偷,同學你快告訴他們我沒偷”,眼看就要朝我撲過來,我一時驚慌,摸出那把黑色的木刀一通亂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好像恢復了平靜,我被腰裡手機的震動驚得睜開了眼睛。
房間裡什麼都沒有,只有那股濃重的血腥味,磕頭的傢伙也不見了。我摸出手機來,又是陌生的號碼,接通,那邊傳來楚姓男人的聲音:在你昨天燒香供飯處,用木刀撬開地磚。
這啊了一聲,沒明白,他依舊那種冰冷的語氣,說:按我說的做。
我沒辦法,趕緊照辦,沒想到,看似結實的地磚,被我一柄木頭疙瘩隨手一撬就撬開了,裡頭是一個鮮紅的布包,我用手翻了翻,才發現,是一件衣服,衣服應該本來是淺色的,但卻被染紅了。那濃重的血腥味,正是從布包上散發出來的。
手機那頭聲音再次響起:把裡頭東西拿出來,在樓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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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着噁心,抱這那個血淋淋的包袱,飛快的跑出了大樓。
白臉男揹着手站在大樓外,接過布包之後順手一抖,裡頭腥臭的鮮血灑了一地,同時掉下一堆揉成團的黃紙來,他用腳搓着分開地上的黃紙,大概看了看,就讓我跟他走,我說這些東西呢,他說不用管了。我心裡鬱悶,費了這麼大勁拿下來,接過他就瞥了一眼。
我跟着白臉男往外走,他一路沉悶,卻在快到校門的時候忽然開口,說道:有個生魂,現在還跟着你,我勸你最好離他遠些。
我愣了一下,他卻不再繼續說下去,揮手攔了輛車。
回到十里集大院,已經是凌晨三點多,這回劉屠夫倒是沒把我們都鎖外頭。而他從我手裡接過那把黑色木刀的時候,表情變得十分奇怪,我看見他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好像在打顫,捧着那木刀看了很久,又擡頭盯着白臉男,說:楚小弟,真是他?
白臉男微微點了點頭。
劉屠夫忽然發出一陣陣“呵呵”的聲音來,也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接着,他把刀子放在神龕前,伏在地上就不起來了。我被他的舉動嚇得退了好幾步,白臉男則盯着他,過了好一會兒,說:劉義,仇恨可以消了。
劉屠夫猛地擡起頭來,一把抓起那神龕上的黑木刀,扔進了神龕下的一個火盆裡頭,火焰迅速把木刀包繞,燒得很快,劉屠夫也啞着嗓子,顫聲說:去吧,去吧,三尸公和姆媽娘娘看着,你也不用受苦了……
看他們的樣子,我心驚肉跳,卻又根本不敢問。過了很長時間,待那把黑色的刀子完全燒盡了,白臉男纔再次開口,說:和你猜的一樣,大樓裡的地縛鬼,包括你兒子,都是被趙家的“窗花”鎖住了。
我一驚,兒子,難不成那個磕頭的什麼地縛鬼,是劉屠夫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