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穿着一件青布長袍,戴着一頂皮帽,微微低着頭,從下往上翻白着眼睛盯着我,慘白的臉上滿是怨恨,隔着玻璃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怨氣。他站在車前,我只能看見他半個身子,看他那樣子,就好像要把我們的車直接掀翻了似的。
他盯着我們看了一會兒,似乎是有話要說。
“這孩子一定是阿穆村的小村民。”林凡低聲說,“不過,他到底想幹什麼呢?”
“你確定他是村民,不是蘇娘子守衛昭君墓的鬼軍?”我問林凡。
林凡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孩子,確定地點了點頭。
我們靜靜地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我發現他並沒有要傷害我們的意思,而且他的眼神微微發生了一些變化,不那麼兇了,但依然充滿怨氣。
我本以爲來阻攔我們的會是蘇娘子的人,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小村民,倒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他來的目的是什麼呢?我不相信這是單純的鬧鬼。因爲我們三個身上都帶着驅鬼的東西,我所攜帶的武器和護身符更是鬼怪的剋星,一般的魂魄是不會輕易來招惹我的。
我正這麼想着,小男孩轉身朝亂墳崗中走去。
“他就這麼……走了?”大猴詫異地問。
我心說這小鬼該不會真是出來冒個泡就走了吧?
林凡猜測,有可能是他死的時候怨氣太重,魂魄遊離在這墓地附近,一旦我們想要靠近,他就會出來嚇唬我們,想把我們嚇走,所以她剛纔纔會讓我倒車遠離墓地。
我們正納悶兒,那小孩兒剛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砰’地趴到了車頭上,他的速度非常快,我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全都嚇了一跳,大猴倒抽一口冷氣,“他……他要幹什麼?”
小男孩直勾勾地看着我,依然是那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他伸出那雙沾滿泥土的小手,彷彿是從泥土中剛爬出來似的,用指甲刮在發動機蓋上,發出了‘嗞嗞’的響聲。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我問他。
他張開嘴巴,想說什麼,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我突然注意到他那黑洞洞的小嘴裡,竟然根本就沒有舌頭!他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
該不會整個阿穆村的人都被割去舌頭了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殺害他們的人太殘忍了!
這時他從車頭上慢慢下去,重新掌着燈往前走去,大猴長舒一口氣,但那孩子卻又重複了一次剛纔的動作。
我們又被嚇了一跳,這次大猴可急了,其實我也有點抓狂,我能看見鬼,也能和鬼交流,可是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小孩到底想幹什麼了。難道這小鬼真的是來搗亂的?!
大猴本來也不怕鬼,直接對着那小鬼嚷起來,“你到底想幹啥?嚇唬人玩兒呢!”
“大猴,你別衝他喊。”林凡趕緊制止了他,“我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是什麼意思?”我和大猴異口同聲地問。
“他想讓我們跟他一起走。”林凡十分確定,看我不相信,補充說道,“你們相信我的判斷,不會錯,我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說前面是那個鐵柵欄,你不是也知道嗎?咱們開不過去啊,難道要下車跟他走?
但一想到外面的那種寒意,我是一點也不想出去。再說誰知道這孩子是不是故意引我們出去,想害我們呢。
“你就聽我的,往前開,錯不了。”林凡這一次是用一種命令的口吻對我說的。
我沒再提出意見,試着發動了汽車。汽車真的啓動了,果然,當我發動汽車,緩緩跟在小男孩身後的時候,他就沒有再像剛纔那樣突然回頭趴到車頭上,撓發動機蓋了。
在即將接近鐵柵欄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撞上去,沒想到卻什麼都沒有碰到,那柵欄彷彿變成了空氣一般。我回頭看看林凡,她什麼也沒說,神情凝重,衝我點了點頭,意思是繼續跟着小男孩。
汽車進入鐵柵欄後,霧氣就漸漸消散了,汽車的大燈照在路上,我驚奇地發現,這裡完全變了個樣子,哪還是什麼亂墳崗,分明就是一座小村子!
這是阿穆村!
這和平常的村子看着沒什麼兩樣,聯想剛纔車屁股撞在矮牆上,我覺得這裡確實是一座村莊。我現在已經不能確定了,究竟亂墳崗是我們的幻覺,還是這村子是幻覺了。
我看到周圍的民房裡亮着閃爍的燭光,在一些衚衕口,站着幾個村民,乍一看,他們跟普通人沒有兩樣,都穿着青布棉質長袍,但一看到那慘白的臉,我就知道,他們都是鬼。
村民的眼神隨着我們的汽車而動,這種被注視的感覺,令我後背發涼,我們三個在車裡一句話也不敢多說,我彷彿能聽到每個人心跳的聲音。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個問題,阿穆村在普通地圖上不顯示,卻在尉遲南給我的那個地圖上,不是阿穆村消失了,而是它根本就是一座**!
小男孩把我們帶到一個衚衕口就停了下來,車開不進去。這時他提着燈籠一閃,來到我的車門前,用指甲抓着我的車窗。
這次不用林凡說,我也明白了,他是想讓我們下車。
“走吧。”我對林凡和大猴說。
我不再覺得害怕了,既然小男孩把我領進了村子,而我們到現在都毫髮無損,說明我們短時間內不會有危險。
下車後,外面陰冷無比,異常寂靜。我們跟着小男孩來到了一戶人家前,兩扇黑木門已經有些破損了。
大門‘吱呀’一聲被小男孩推開,他站在門裡面等着我們。
大猴提醒我說,“強哥,你還記得去找雲深道長的那次,咱們借宿的那戶人家吧?我看還是別進去了,我怕這一進去,就進棺材了……”
林凡卻果斷地向前走了一步,然後回過頭看了一眼大猴,“你難道以爲我們現在沒在墳墓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