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華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我,主要他的那個目光,我看不懂。微微皺眉,他好像在琢磨我到底在表達什麼。就是看不懂,他看不懂我,我看不懂他。
我大方一笑,也沒有故意躲着他們跑開,我就坐在藍恬旁邊,唉我就在這兒礙你眼了,既然我還打算跟藍恬做朋友,我就必須學會面對黎華,這個我閨蜜的男朋友。
然後KTV方面的人敲門進來,要給我們贈送快照。就是大家一起合和影,拍立得。合影的時候,我當然在最中間,藍恬依偎在我旁邊,諸如黎華這種家屬級別的,統統被擠去角落。
合影之後,拍照的人說,“男朋友呢,來跟男朋友合一個。”
我囧,他媽在座四個雄性動物,沒一個是老孃的男人。拍照的服務員對我表示同情,於是進入閨蜜合影階段。
宿舍的姐妹兒挨個過來跟我照,最後輪到藍恬,把黎華也給硬湊上了。這個位置吧,它站起來有點尷尬。我過生日吧,藍恬和黎華站中間都不好看,於是他倆一邊一個坐我旁邊,我故意往藍恬身邊靠了靠,微笑的時候也朝藍恬這邊偏了下頭。
黎華還真是一本正經地在拍照啊,委實不像他的作風。一隻胳膊搭在後面的沙發上,算是直接把我和藍恬兩個都摟着了,雖然他誰也沒碰着。另一直胳膊隨意搭在腿上,我瞟了一眼,似乎發現少了點什麼。
我們學表演的,拍照都是有專業技巧的,除非有意惡搞,一般拍不醜。但這張照片,是我今天拍的最難看的,愣是笑出了一張苦瓜臉。
送了個小相冊,照片拿到以後,挨張插進相冊裡,就算完事兒了。
之後,藍恬覺得哭了攪了我的生日場子有點抱歉,加上有人起鬨讓她唱歌,還起鬨她和黎華唱個情歌,可是黎華不幹,藍恬就自己點歌唱去了。
我好像還真的從來沒聽過黎華唱歌,他往KTV一坐,不是喝酒就是玩兒手機,有時候乾脆睡覺的。
其實我挺希望他唱的,一般KTV里人唱歌我都不聽,如果他唱,我會認真聽。
藍恬去唱歌了,我和黎華之間剩下的距離就只是空氣了,黎華坐在那兒,眼睛看着電視屏幕,像是在聽歌,但更像是在發呆。
我實在有點不明白,打從他今天坐在這裡,就純粹是個小透明。酒不喝歌不唱,還沒有認識的人,多無聊啊,且還無聊得這麼有耐心。
我就坐這兒琢磨他,然後我的目光終於被黎華髮現了,他偏頭和我目光相對,眼神讓我感覺親切。我微微一笑,看了眼他的手腕,“你的傳家寶呢?”
剛纔我就發現了,黎華平常總戴在手腕上的,那個穿了金豆子的手繩不在了。也不在藍恬手腕上,丟了?
黎華牽了下嘴角,好像我在明知故問什麼,說:“不想戴了。”
我驀地想起那天在宿舍,藍恬脫衣服的時候掉的東西,當時沒看清,現在越琢磨越像黎華手腕上那玩意兒。嘁,給藍恬就給藍恬了唄,都這樣了還跟我扯什麼。
當初我問他要的時候,看他寶貝的,給藍恬倒是給得挺痛快,看來人家兩人暗通連理不是一天兩天了。
媽蛋,這個大騙子。不過好在,他現在只騙藍恬一個,比兩個一起騙好的多,而我作爲炮灰,要有覺悟。
藍恬唱歌很好聽,不是那種聲音甜甜的嗲嗲的,她的嗓音唱起歌來很有味道,抒情的味道。她的外貌和嗓音,以及表演方面的專業素養,都足以被包裝成個丟得上舞臺的藝人,以前我經常說,等她紅了,我就給她當跑腿兒的,但是絕對不能虧待我,不然我爆她的老料。
很久沒聽她唱歌,我也就專心聽了兩句,然後黎華用手背把面前的果盤往我面前推了一點點。
我低頭,他微笑,“吃點兒水果。”
他知道我不愛吃,但總是在有水果的情況下,鼓勵我吃。
我吃水果的時候,他就看着我。要吐西瓜子嘛,我稍稍彎腰,可惜上身這件背心太寬鬆,雖然我裡面穿了黑色的打底吊帶,還是有點春光乍泄的意思。
黎華皺了下眉,說:“你能不能少穿這樣的衣服?”
我把衣服緊了緊,瞪他,滿口鄙夷,“誰讓你看了。”
他抿嘴笑,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口,我還在瞪他,我喜歡看KTV裡這種燈光,打在他側臉上的樣子。輪廓柔和但又陰影分明,像漫畫。
“你今天多大了?”他忽然問。
“二十一。”我覺得他是不是傻,都說了多少遍了,今天不准問年齡,不準爆這個數字。
黎華又笑,看了眼我面前的酒杯,“喝酒。”
我擦,他偷襲,玩兒我?
他雖然一直在扮演小透明,但好像,今天晚上我們所有的活動,他都是看在眼睛裡的。從知道黎華報警舉報他叔嫖娼開始,我就該記得他骨子裡還住着個陰險小人。
按照今晚的規矩,爆數字罰三倍,我願賭服輸。剛拿起酒杯來,半杯沒有喝到,黎華伸手過來,他的手掌就扣在我的小手上,按着我把杯子放下,說:“別喝了,喝多又該鬧了。”
我酸不溜秋地回一句,“我鬧了你再打我呀。”
似乎想起什麼,他笑了一下。
我想我還是能夠面對黎華的,只要他肯配合,只要他這麼平平淡淡地對我,只要沒人刺激我,一切都好說。
暑假要來臨了,到時候黎華薛家正等人也該收拾東西滾蛋了,然後大概就是有緣再見了。這之前,我們有件共同的大事要完成。
藍恬要去選秀。
這是春夏選秀的最後一批,藍恬早報了網絡海選,已經入圍了,接下來是要去比賽城市複賽。
我們每個人都在爲自己的以後找出路,藍恬也不例外。我沒跟大部隊去選秀,是因爲我有自知之明,我怕輸。
藍恬跟我一般年紀,對這行來說,實在也算不上非常年輕的歲數,所以每一次機會都要認真對待。唱歌方面,我對她有信心,只是爲了多一手準備,我們要給她突擊下肢體動作,簡單說,就是跳舞。
舞蹈方面,黎華哥幾個在行。
邵思偉憑藉關係,要來學校大舞蹈室的鑰匙,我們就在這裡呆了兩天。我好久沒看黎華跳舞,而且從來沒看過他跳這種勁爆的適合現代舞臺的舞蹈,一邊在下面看,一邊拿黎華的手機給他錄下來。
但是不得不承認,黎華對於舞蹈,秉持一種十分認真的態度,不管是在教別人,還是在向別人請教。哪怕是一段不適合男人跳的,十分娘炮的舞蹈,他也能扭出自己的味道。
這就叫專業。
薛家正看着覺得不對勁,對藍恬和黎華說,“還不夠意思,再多一點。”
黎華能聽懂,藍恬不大聽得懂。薛家正咬了咬牙,說出了那個字,“就是,再騷點兒?明白不?”
我嗤笑,拿着黎華的手機起鬨,“對對,就是家正說的那個意思。”
黎華不幹了,薛家正一揮手,“邵邵你去,你在行。”
邵思偉什麼人物,人家是外面舞蹈班的舞蹈老師,專教大姑娘跳鋼管舞的。
其實跳舞這些東西,等到藍恬真的複賽突圍成功,到了專業舞臺上,製作方都會教的。不過早學一步,技多不壓身嘛。
然後薛家正以及黎華,在休息凳上坐着喝牛奶,看邵思偉教藍恬怎麼跳“豔舞”,我在旁邊無聊地摺紙星星。
黎華問我:“送誰的?”
我愣都沒愣,特自然地回答,“給喜歡的人啊。”
藍恬走了,帶着我們所有人的祝福,走了。
黎華不是特噁心演藝圈兒麼,我也完全沒感覺到他對藍恬選秀這事兒的反感,人家這纔是真愛啊!
藍恬剛走這天晚上,燕小嫦就給我打了電話。在這邊,邵思偉是她的眼線,有什麼新聞都第一時間通知她。
燕小嫦說:“藍恬走了,你是不是該行動行動?”
“行動什麼呀?”我呆。
燕小嫦罵我蠢,她說:“我操,藍恬那賤貨都能在華子出去演出的時候趁人之危,你也趁人之危一下怎麼了。”
我說:“姐姐,你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啊。”
燕小嫦說:“我就是看那個騷貨不爽,平常看着不溫不火的,搶起別人男人來那一個有主意。你到底問不問!”
“問什麼?”
“問問他到底看上藍恬什麼,問問他還喜不喜歡你。”
我說:“還問那幹嘛呀,我都不喜歡他了。”
“你放屁!你不問我問。”
“哎喲姐,行行,我問行了吧?”
我纔不問呢,我要是想問,肯定早就問了。我就不是那麼能憋得住事兒的人。
宿舍裡很安靜,我隨手翻開那天生日時候的相冊,翻到和藍恬黎華一起照的那張,這是我僅有的一張黎華的照片。
照片上,藍恬微笑時兩粒酒窩,黎華牽脣淺笑恰到好處,他們兩個,把夾在中間的我,襯托得好僵硬。
看了半分鐘,我把照片取出來,翻過面重新放進去。我不想隨隨便便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