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家都是中規中矩的老實人,老實人做事容易瞻前顧後,缺乏魄力,就好比我一直那麼惦記着李拜天,但我說不出口。
老實人都欠刺激。
李拜天肯定是預謀好的,在我爸媽在氣頭上堅決不同意的時候,他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因爲知道說了沒用。而是先去走動關係,給我爸媽製造輿論壓力,通過輿論引導我爸媽嘗試去考慮這件事情。
在我爸媽瞻前顧後的時候,拿出自己的誠意來,再他們猶豫不決的時候,拿奶奶來嚇唬人。搞得我爸媽要是不同意,就是逼病了他奶奶一樣。
還是那句話,我們家都是老實人,忒善良。
無奸不商啊無商不奸。
我說:“你以爲這樣就算把我爸媽搞定了?”
李拜天挺自信地說,“算是吧。”
我撇了下嘴,“差得遠呢,搞定我爸媽只是基本條件而已。”
“你什麼意思?”
我說,“搞不定我什麼都白搭。”
李拜天瞪我一眼,直接用手鉗我的嘴巴,“你的意思是還沒搞定你?”
我這嘴巴被鉗着,根本沒法回話,我要是一少女,被他這麼惹一下就惹一下了,這麼大歲數讓他這麼蹂躪,我臉上微微覺得有點掛不住。
想用腳踢他,我爸媽正好從病房裡出來了,看見我們倆這造型,以爲李拜天在欺負我。李拜天急忙鬆手,規規矩矩地看着我爸媽,嘿嘿傻樂,“叔叔阿姨。”
我也衝我爸媽乾笑一下,李拜天急忙已經牽住了我的手。看我們這一牽手,我爸媽也不好說什麼了,吩咐我和李拜天留醫院好好照顧奶奶,別再折騰了。
我爸媽一走,我就開始修理李拜天,讓他害我在爸媽面前出醜。他手很快,把我的手控制住,“認了吧,你爸媽已經放棄掙扎了。”
奶奶在醫院裝模作樣躺了兩天,李拜天不能總讓老人家在這裡折騰,我和他一起送奶奶回北京。
我的狗……我的狗……只能送給我媽養了。
到北京以後,李拜天耽誤了許多天的工作還是要交代的,我怎麼就這麼好心呢,明明已經不在這兒幹了,還是幫他一起處理了很多內部文件。
這家人是真心一點都不防着我。
我不用搞定李拜天的爸媽,自從李唯姐扇我兩個大巴掌,把我扇到英國去以後,我就等於一直在搞定他的爸媽。
真的到了年關,該處理得也處理完了,在廣告公司這邊,李拜天在收拾東西,我坐他電腦前面看網頁,在桌面上打開了一個文檔,這文檔就是寫給我爸的那張紙。
內容大概是,他李拜天承諾無論生老病死殘人爲或自然不可抗力導致的婚姻關係破裂,破裂以後就把名下所有的動產不動產以及股份等全都自動轉到我的名下。
這麼一想,如果我真跟李拜天結婚了,他要是死了或者怎麼着,我不就成億萬富翁了,哎呀,有點兒興奮。
我問他:“這東西你真的公證了?”
“嗯。”李拜天看我一眼。
“你爸媽不知道?”
李拜天勉強笑一下,“那能讓他們知道麼。”
“這有什麼不能知道的。”
李拜天坐在桌子上,敲着屏幕說,“這是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好麼?”
我笑,“哪兒不平等了。”
“‘人爲或自然不可抗力導致的婚姻關係破裂,包括任一方出軌’,也就是說,如果你以後看上哪個男人好,跟人家跑了,還是你賺便宜。”李拜天跟我解釋。
我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他,“你是能吃這虧的人?”
“基本上我覺得這種可能性爲零。”
“爲什麼?”
“因爲,”李拜天想了想,把手放在下巴下方,捋着山羊鬍子的模樣,“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我瞪他一眼,“你可懂了,文盲,還翻詞典,傻不傻,直接百度就好了。”
李拜天,“本來就是百度的。”
“那你還說翻詞典。”
李拜天一笑,“說翻詞典不是顯得更重視麼,百度多容易。”
我操起手裡的鼠標,高高舉起但也沒真捨得砸過去,只是斜着眼睛唸叨,“哎呀我說李拜天你這個小騙子,到底還有多少事兒是瞞着我的,嗯?”
李拜天想了想,“太多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你還有失憶這麼時髦的病呢?”
李拜天把我從電腦桌後面拉出來,一邊朝攝影棚走,一邊說,“等我想起來一件告訴你一件。”
這會兒化妝師攝影師,該下班的其實都下班了,辦公室也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李拜天脫了外套,從衣服掛那邊找了件襯衫讓我去換上。
我答應他,給他當模特讓他再拍一次照,爲什麼,因爲我對於他給優優拍照這事兒耿耿於懷。
換好襯衫出來,李拜天正低頭調相機,看我一眼,“誰讓你穿褲子了,脫了。”
我瞪他,李拜天,“沒外人兒,脫了。”
“你不是?”
“我是攝影師,聽話,脫了!”
我彆彆扭扭地脫了褲子,襯衫下面就沒有什麼了,還好這個襯衫足夠長,能擋住一些。坐在椅子上,李拜天開始讓我擺造型。
他以前搞攝影的時候,我經常在旁邊看着,覺得當模特這事兒挺簡單的,攝影師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唄。
看着那些模特擺出的生硬造型,我經常憋得啊,恨不得走上去手把手地教。
現在才知道,壓根兒沒那麼簡單,這東西你以爲你擺好了,其實可能擺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李拜天,“你不能再嫵媚點兒?你看看你那個造型跟便秘似得。”
我頭痛地看着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李拜天說,“這樣,趴在椅子上,胳膊搭上去,自然點,唉,聽我給你講故事。”
“我上高中的時候,認識一個女孩兒,學習成績特別好,就是長得不怎麼樣。有一天我給這女孩兒寫情書,約好的地方但是她沒來,小沙河,小沙河你知道麼,就是Z市那條遠近聞名的臭水溝。”
“別笑,聽我說。老子不會游泳,就因爲她沒來,老子跳了臭水溝,聽說那溝裡還有螞蝗啊,嚇得都快尿褲子了。”
我憋不住了,終於還是笑了,李拜天按了下快門,接着說,“後來這丫頭片子跟別人好上了,那天她過生日,我還買了花買了項鍊兒,下着雪,哆哆嗦嗦地在樓下站着等着,你猜我看見了什麼?”
我茫然地擡起頭看李拜天一眼,他又是一個閃光,閃得我睜不開眼睛,“哎喲你知道我那個心麼,就好像你手裡攥着有一塊錢,另一個人拿着一塊錢的另一邊,跟你搶,你不撒手呢,一塊錢就被撕成兩半兒了,撒手了還心疼。”
“爲什麼是一塊錢?”
“別打岔!然後我撒手了,因爲我覺得我這個人不怎麼會花錢,那一塊錢在別人手裡可能花得更值。後來我又撿到一塊錢,我覺得反正都是一塊錢,但又發現哪一張都不是我那一塊錢。你知道一塊錢能幹什麼嗎?”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李拜天說,“每個人的錢包裡,都得有一塊錢,壓低錢兒,一塊錢可以買倆饅頭,有這一塊錢,就不怕下頓飯吃不飽。一塊錢還可以坐公交,有這一塊錢,走多遠只要沒超出市裡,就有辦法回家。一塊錢可以打五分鐘公用電話,有它就不擔心自己碰到麻煩的時候,找不到人幫自己。一塊錢看着少,但是用處很多很大。”
有點意思,我撐着額頭耐心地聽。
李拜天讓我換了個姿勢,接着說,“一塊錢就是家,就是希望,是踏實。後來我就把這一塊錢要回來了,但是我不知道該放那兒,放錢包裡,錢包丟了怎麼辦,放衣服兜裡,換衣服忘了怎麼辦,放哪兒都不合適,你說怎麼辦呢?”
我看着李拜天胡扯,吐槽一句,“塞牙縫兒裡。”
“唉?靠譜,我就這麼想的。”
我撇了下嘴,憋着笑,“你口臭。”
李拜天也不在意,把相機重新放回三腳架上,調了點什麼東西,大步朝我走過來,長大嘴巴對着我鼻子哈氣,“你聞聞。”
我把臉撇到一邊去,他兩手撐着椅子看着我,忽然異常正經,“周問雪,你知道你欠我一句話麼?”
“嗯?”
“好好想想。”
我正想着,大樓忽然停電了,嚇得我一哆嗦。這忽然的黑暗,導致人的眼睛什麼都看不到,我有點害怕,伸手拉住李拜天的手臂。
他探索着摸到我的臉,我說:“你去看看?”
他說:“跳閘了吧,會有人去看的。”
我就沒吱聲兒,眼睛在試圖適應黑暗,但是攝影棚裡沒有光,實在是什麼都看不清楚。
“害怕麼?”他問。
“有點兒慎得慌。”
“那乾點什麼吧?”說着,李拜天低頭親我,我也沒什麼意見,就是他黑了,覺得虛無縹緲的。
他把我從椅子上拉起來,然後自己坐上去,把我放在他的腿上,我這身上的襯衫鬆鬆垮垮,三兩下就被扯得衣不蔽體了。
這感覺怎麼莫名地有些熟悉,好像很多年前,機會是相同的場景。他吻着我的脖子,手掌穿過襯衫在我腰部一下一下地推拿,明明很輕卻有種誘惑的力道,讓人不自覺隨着他手掌的指引去扭動。
身體感覺怪怪的,很想再更緊密地發生點什麼。
李拜天已經騰出一隻手來解腰帶,金屬頭的碰撞出曖昧的聲音,我配合得擡了下屁股,容他把褲子褪下來,撕扯掉他身上的襯衫,閉着眼睛緩緩坐下去。
沒着急動作,李拜天的嘴巴從脖頸移動到耳垂,輕輕啞啞地:“說你愛我。”
十八年,我從來沒有說過的一句話,就是我愛你。
心裡微微一跳。
“我……”
愛你,蓄謀已久。
但是我沒說完,尼瑪架在那邊的閃光燈閃了啊,那忽然來的一瞬光,硬生生給我造成一種被捉姦在牀的錯覺。
我一愣,“李拜天你媽了個巴子,你偷襲我!”
李拜天按着我的腰,“哈哈哈,沒事兒,這照片兒我不給別人看。”
“你,給,我,去,死!嗯……嗯……”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