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這封辭呈,我的心情還是不大愉快,像面前堵着一堵牆一樣。
可是我又知道,我該放手了,跟李拜天這樣耗下去沒意思,他這麼拉扯着我,又不給我一個承諾。誠然,我繼續耗下去,承諾也是可能會有的,但也可能沒有,我媽說,女人不能總拿自己的青春冒險。
我都懂。
再想想李拜天有過鶯鶯燕燕,一咬牙,算了,就這麼着吧,放手吧,從身到心都放手吧。
把辭呈打印出來,我連信封都沒找,知道李拜天現在在廣告公司那邊,平常他不會經常去,這不是他的優優公主來了麼,他就總在那個呆着,說是照顧着,沒準兒就是想多看人家兩眼唄。
雖然我是總部的人,但我既然是李拜天請來的,他是我的直接上司,我離職當然也得他說了算。必須得過他這一關,即便李唯和她爸都同意我走,要是不搞定李拜天,他還能來纏着我。
我風風火火得去了廣告公司,把車子停在樓下,連包都沒拿,我沒打算逗留,直接拿着辭職信去見李拜天了。
辦公室裡,李拜天腿搭在桌子上,跟個爺似得坐着。人家就是爺,人家沒事兒乾的時候,就這麼副死樣子。
看見我進來,以爲是有什麼事,急忙把腿收起來,“你怎麼過來了?有會?”
我冷着臉,默默地深呼吸一口氣,把手裡握得有些發皺的辭職信以儘量淡定的動作,放在他的面前。
李拜天也沒想什麼,打開來看,眼神兒馬上就不對了。把信收起來,一臉嚴肅而不解地看着我,“你什麼意思?”
我依然冷淡,“上面不都寫清楚了麼,”不耐煩,“我要辭職。”
李拜天皺眉,“怎麼了呀,出什麼事兒了?還是公司那邊怎麼你了?怎麼突然辭職呢?”
“不突然,”我端着胳膊,“我早就想休息了,之前覺得休個長假就夠,現在想明白了,我就是不想幹了。”
“不是你這到底是爲什麼啊?”李拜天一副很無能的樣子。
我皺眉,“爲什麼?爲什麼你還不清楚麼?你再不清楚,我跟你說多清楚有用麼?李拜天我二十八了,全世界都在催着我結婚你知道麼?我這些年跟着你,就跟帶一兒子似得,我累死了,我都累出毛病來了。”
語氣放平和一些,“我要休息,我不幹了。”
說完我扭頭走人,李拜天急忙從辦公桌後面繞出來,叫了聲我的名字,“小雪兒。”
我知道他想伸手拉我,所以在他出手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迴避的動作,瞪着他,我說:“我再跟你說一遍,想讓我以後好好過,你就別再找我!”
最後看他那一眼,我的眼神非常堅決,而李拜天還給我的眼神,不解而破碎。
聲音微微有些抖動,“你真的要結婚?”
我投去堅定的眼神,他問,“跟秦夕?”
我說了最後一句話,“跟誰都無所謂,反正不是跟你。”
我走了,李拜天也沒出來追我。在辦公室的時候面對李拜天,我那架子拿的那個高貴啊,那個堅決啊,但要說我自己心裡一點不難受,肯定是假的。
可能看見李拜天就來氣,所以來不及感受自己心裡的小痛楚,但扭頭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心裡該痛的地方還是會痛。
推開玻璃門的那一刻,我就紅了眼睛。我想這就是最後一次,我再也不要見到他,我要徹底放下十幾年的牽扯,重新開始認真踏實的生活。
讓他成爲過去,一個想都不要再想起的過去,讓他不要再擾亂我的心,不在擾亂我的生活。
辦公室裡的人看着我的目光有點膽怯,可能以爲我跟李拜天又吵架了,他們都知道,哪次跟李拜天有分歧吵起來,最後佔上風地肯定都是我。
而我們這兩個領導,他們其實更喜歡李拜天,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麼。
我沒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釋,餘光瞟到角落裡的優優,甚至沒有多去看她一眼。就這樣吧,從我轉身開始,有關李拜天的一切,就應該這麼結束了。
紅着眼睛,我走得風風火火沒有回頭。
我不管李拜天同意不同意,反正我是不幹了,不給我結工資什麼的,我都不在乎了。這些年李拜天給我的好處,足以彌補那點兒金錢。
手機震動一下,知道是李拜天來電,我果斷關機,想想還不足夠,直接扣了電池把卡拔出來。手機,手機後蓋,電池,電話卡,一起扔在副駕駛上。
我倚在靠背上,沉沉喘了一口氣,腦子裡甚至連一個李拜天的影子都沒有。
擰動鑰匙,開車殺回家。沒什麼非要帶走的東西,大件兒都不是我的,這是李拜天當時給我搬家的時候,親手佈置的。
我太堅決了,所以什麼也沒想,關於他的任何都不想。收拾了東西,拖着兩個大包,再下去開車,把東西送到我自己買的房子那邊。
這房子,從我買完以後就在安排裝修,秦夕做設計的,裝修方面非常有門路,所以也是他在給我操持。
對於我自己買房子的事情,人家沒發表任何意見。一開始我就說,這是個心裡非常有數的男人。
這年頭工作節奏快,其實硬裝飾已經做完了,正常情況下是要晾一晾才能入住,現在沒牀沒沙發沒家電,什麼都沒有。但我也不嫌棄,在自己的家裡,花自己的錢買的房子,哪怕就是個空殼,只要能遮風擋雨,我心裡都很舒服。
掃出來一塊乾淨的地方,我用搬來的東西簡單打了個地鋪,到晚上的時候,發現家裡沒有燈。
我的小狗狗怕黑似得呆在我旁邊,我看了下燈口,抱着狗狗去便利店買了燈泡,回來以後發現沒有凳子,我根本碰不到那個位置。
我傻瓜一樣地在燈口下面蹦了好幾下,碰不到,踩着自己的行李,依然碰不到。大事面前,我們往往更容易拿出鬥志,因爲無論如何你必須向前,最容易讓人崩潰的,其實都是些感覺無能爲力的小事。
我坐在地鋪上,小狗狗因爲換了新的環境,膽怯地趴在旁邊。我給他撥了兩根火腿腸,終於還是重新拼上了手機。
樓下那輛車是李拜天給買的,不過我暫時也沒打算還給他,我知道他不在乎這點小錢,非要還也就是個形式主義罷了,我也得用車,就先這麼開着。
拼手機,是爲了有點光,總要有起來翻東西的時候。
手機開機以後,不出意外地蹦進來一些未接來電短信提示,還有一條,來自李拜天的短信。
內容是,“好吧,你想好了。”
第二條,“一定要生活幸福,不用讓我看見。”
我牽着嘴角冷笑,想告訴他會的,但沒有說出口。看着這個空蕩蕩的房子,一百二十平空間裡,唯一會喘氣兒的一人一狗,我幸福麼?
我做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我想離開李拜天這個決定,比選哪個男人嫁人都重大。我從溫馨的小窩,搬到這樣一個地方,但真的,我心裡很踏實,因爲我什麼都不缺,這都是暫時的。
秦夕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就是找我遛狗找不到人了。我說我搬家了,搬到自己該來的地方了。
爲了防止李拜天找我,我把他的號碼扔進了黑名單,我也不確定他是不是一定會找我,也許是我自作多情吧。
但這些決定,我必須做,爲了自己以後好,做得越絕情越好。
女人都這麼絕情的,纏綿的時候像水一樣,怎麼捏怎麼配合,翻臉的速度,翻書算毛線。
秦夕知道我搬家,當然是關心的,第二天就找過來了,請了假,陪我一起去挑傢俱,找人送上門。
看過《交換空間》沒有,四十八小時完成一個室內裝修。現在硬裝修結束,只擺傢俱,一天時間足夠。
什麼都有了,我坐在沙發上很疲憊,摸着手邊的小狗狗,想溫柔地告訴它,“我們有家了,以後再也再也不用搬家了。”
秦夕幫我調試好一些家電,倒了杯水給我,問:“怎麼這麼突然,碰到什麼事了?”
所有人都是這個問題,你碰到什麼事了。其實什麼都沒碰到,不過是咬了下牙而已,我微笑着搖了搖頭,對他說謝謝。
秦夕也沒說什麼,沒有要在這裡過夜的意思,我也沒留他,他於是走了。
再接下來,我去醫院看病,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再不濟就是直接把乳腺割了。但事情確實沒有那麼糟糕,簡單的治療就可以搞定。
醫生問我現在工作累不累,我坦言已經辭職。
溫和地女醫生告訴我,“那最好就休息一段時間吧。”醫生都是見過很多人的,什麼情況沒有,像我這樣的大齡女青年,一身幹練氣質,絕對都是工作狂人,沒什麼私生活,不懂放鬆娛樂,生活太過循規蹈矩。
醫生建議我好好放鬆放鬆心情,對身體各方面都有好處。
於是我放鬆,我和秦夕一起出去旅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