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柔情我永遠不懂,感覺進入了層層迷霧,你的柔情我永遠不懂,夢中的想象不是歸宿……”
一個人的時候,我最喜歡來這家酒吧。年輕男歌手的名字叫阿K,留着一把黑人大辮子,用橡皮筋在腦袋後面紮起來,長的不錯,眉清目秀。
認識阿K那天,是個下雪天,我出門打不到出租車,阿K邀我和他坐同一輛,沉默兩分鐘之後,對我說,“我叫阿K。”
我們沒留下任何聯繫方式,也說不上認識還是不認識。
我只是覺得這個小夥子聲音很乾淨,聽他唱歌很舒服,小夥子今年二十二歲,比我小几歲。
這首歌使我想起了李拜天,我不知道究竟是我不懂他的柔情,還是他不懂我。每個女人的內心都是溫柔的,是,我對他是不夠溫柔,可他也沒給我溫柔的機會啊。我不溫柔,就不會裝崴腳讓他揹我,我不溫柔,就不會到現在還不買車,逼着李拜天每天早起和我一起去公司。
可是我對他溫柔不溫柔,有什麼重要的呢。他想要的溫柔,是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抱歉那實在不是我的style。
阿k唱完歌從臺上下來,走到我對面坐下,我正在跟下屬打電話,“那個單子低於三百萬絕對不做,實在拿不下來,就讓李總親自去談,嗯。”
掛掉電話,阿k羞澀地對我笑一下,我也就對他笑一下,“我去下衛生間。”
阿k點頭,幫我看着我的東西。我們聊過幾次,感覺對個還不錯的小夥子,對他比較信任,我沒有拿着東西上衛生間的習慣。
從衛生間回來,阿k依然坐在位置上,說:“今天不忙?”
我搖搖頭。大過年的,能有多忙。李拜天是忙,忙着搞定出租車電子屏的單子,忙着參加各種酒會宴席,忙着挖其它公司的牆角。
我給他定的八千萬業績計劃,如果上半年不能實現超過五千萬,那下半年基本突破無望。逼李拜天這麼辛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於什麼樣的心思,也許他忙了,就沒工夫出去泡妞了,也許我就是喜歡爲難他。
人家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一定站着一個默默爲他付出的女人,我覺得這話得改改,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還需要站着一個時刻鞭打他的女人。
懶,是人的通病,尤其是男人。
而節奏一旦被迫加快以後,想再停下來,就不那麼容易。有些女人心疼自己的男人,不想看他們那麼辛苦,我反而相反,也許我真的是一點也不溫柔。或者我不心疼李拜天?
我怎麼不心疼,我只是不希望,等他接手總公司業務以後,因爲能力不足,焦頭爛額罷了。
“今天想聽什麼?”阿k問。
我沒怎麼想,“紅豆。”
阿k笑一下,去跟DJ交流兩句,然後去臺上給我唱《紅豆》。
其實他唱的時候,我也沒怎麼認真去聽。男人唱這種溫情的歌,有一種溫情的魅力,很容易把人帶入到多情的氛圍裡。
臺上燈光打得很美,歌手是聲音和畫面的焦點,我擡眼看過去,眼睛裡看到的卻彷彿是李拜天的影子。
鐵打的李拜天,流水的小情人。前幾天,我剛趕走一個找上門的姑娘。這姑娘是李拜天兩年前的女朋友,時隔許久依然舊情難忘。姑娘有個殺招,就是特別能哭,只要一看見李拜天的臉,馬上淚眼汪汪。
李拜天說分手是因爲和她在一起壓力太大了,姑娘太敏感,一點小事就能觸動到。還有個大半夜看恐怖片的習慣,看完了就找李拜天整夜整夜地打電話。
剛開始李拜天覺得姑娘弱弱的,照顧起來很有成就感,時間長了,總不睡覺真心受不了。把問題提出來以後,姑娘說會改正,但是到了晚上還是哭哭啼啼地打電話,要求李拜天去家裡陪他,李拜天不去,她就大半夜自己打車找上門去。
李拜天說這樣太危險,以後晚上不要亂跑了,姑娘又哭。一來幾去,李拜天受不了了,分手之。
分手以後,李拜天對她還是很照顧的,但姑娘但凡遇到點困難,還是要找李拜天,也不是找李拜天解決問題的,就是哭給他看。這是一種強烈的依賴症。
那天李拜天正好不在,我看着等在休息區的姑娘怪可憐的,就坐過去和她說了幾句。
我說:“妹妹,你和李拜天在一起多長時間?”
“兩個月。”妹妹回答。
我又問,“你談過幾個男朋友?”
姑娘不說話,看她的長相,我覺得談過的男朋友,絕對一隻手以上。我說:“兩個月你就養成這個習慣了,那兩個月之前,你碰見困難了找誰哭的?”
姑娘依然低着頭。
我耐心地說,“李拜天這人是心軟,但心軟是有極限的,你是個女人,他不可能拿你怎麼樣,但是妹妹你這樣,我覺得有點欺負人了。”
“我沒有欺負他,我對他很好的,洗衣做飯擦地我都能做。”姑娘解釋。
我擡手製止她說下去,“你說的這些很多女人都可以做,但讓不讓你做是他說的算。讓你當公主的時候你是公主,不讓你當的時候,你連傭人都當不了。人得學着開始新的生活,沒有什麼是擺脫不了忘不掉的,你這樣只是在折磨自己。”
說完我打算走,姑娘問我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不是他的誰,手裡這根兒風箏線早就斷了,不要自欺欺人。”
我勸的了別人,但依然不見得勸得了自己。
李拜天說,看女人就像看風景,聽着這首紅豆,聽着這句“等到風景都看透,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我心裡不大好受。
曲終人散,餘音猶在,阿k問我:“你心情不好?”
“下班了麼?一起走走?”我說。
這家酒吧距離我住的地方不遠,我經常會選擇走回去,我們並肩走在路上,阿k問我,“姐,你是一個人?”
“是啊。”這是毋庸置疑的。
“爲什麼不找男朋友呢?”
我笑,“我說找不到你信麼?”
阿k當然不信,他說:“你一定有單身的理由。”
“你說說看?”
“要麼是習慣一個人,要麼是在等一個人。”阿k說。
二十二歲的小夥,不能算小孩子了,尤其這些玩兒音樂的,對感情總有些參悟。我單身的理由,兩者皆有吧,只是我也不確定,我在等的到底是什麼。
等他把風景看透,還是等他終於在我視線裡,走向別人身邊,然後徹底封殺掉我這個等待的理由。
正走着,旁邊有輛車子按喇叭,是李拜天的車。我轉身面向阿k,說:“我朋友,謝謝你送我。”
他笑一下,晃了晃自己的手機,“我有你電話了,拜拜。”
小阿k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微笑。年輕的人總是有魅力的,那種活力的生命的感覺,我要是年輕到他那個歲數,我會……我也不知道。
上了李拜天的車,開空調了,車裡真暖和。
李拜天,“咦,約會呢?”
我白他一眼,“今天這麼早?”
李拜天,“問你話呢?”
還非要解釋,好吧那我解釋一下,“這不一個人走路無聊麼?”
“那我一個人開車也無聊,我怎麼沒找人陪呢。”
“你找人陪了,人家還能從你車上下來麼。李拜天你就是個奇葩招惹體,你看看你交過的那些女朋友,哎呀我都不想說你了。”
李拜天摸一下鼻子,不想跟我說這個事情,只提醒我一句,“你也悠着點,這些小青年兒花花腸子多着呢。”
“再花花能趕上你?”
“我跟別人花花,跟你可不花花。”李拜天強調。
我腦子一抽,順口問,“那你的優優呢?”
李拜天嘆口氣,“她不一樣,就你說的,人和人時間長了,是有感情的,時間越長感情越複雜。她就像我自己栽培的一個作品,我都不捨得毀了她,更不捨得讓別人去毀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算。”
我不想發表什麼看法。
回家後接到阿k打來的電話,問我到家沒有,說些體貼關懷的話。我喜歡聽這個小夥子的聲音,也沒什麼正事兒,就多聊了幾句。
小夥子問,“姐你到底多大?”
我說:“你看呢?”
“看不出來,說十八九我都信。你特別顯年輕,真的。”
“行了別恭維我了。”
“真的真的。”停頓一下,有些羞澀地說,“我覺得你特別漂亮,有氣質。”
誰不喜歡被誇,我於是笑了,“酒吧燈光好,看誰都好看。”
他說:“那些庸脂俗粉,姐我喜歡你。”
我這心一跳,不是激動了,是被慎着了。我一把年紀的人了,可沒有吃嫩草的打算,於是當他是個玩笑。
他卻不依不饒,“姐你讓我照顧你吧,我給你做飯,我接你上下班,陪你逛街,給你唱歌聽。”
“不用了,這些我自己都能幹。”
“但是你需要一個男人啊。”
“男人能做的我都能做。”我回答。
“那你晚上寂寞了怎麼辦?別告訴我你從來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