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樹の枯死(五)

葉全一看老婆被踹倒, 趕緊過去把她扶起來,衝着蘇曉怒道,[你幹什麼打人!] 蘇曉的舌尖舔舔內齒, 冷冷一笑, [原則上我不會隨便打女人, 不過, 你們夫妻非常厲害, 已經完全突破了我忍耐的極限.] 她甩甩手,捏了捏各個指骨,彷彿在熱身似的, [想打架的話,我願意奉陪.或者, 還是你想死, 也可以.]

[蘇曉…先別這樣, 這解決不了問題的。] 景颯拉住蘇曉,又扭頭對葉全說, [如果你希望你的生活能迴歸平靜,那就要按我們說的去做,否則,你會一輩子都不得安寧,我們絕對不會出手幫你。]

[這…六千塊實在是…] 葉全仍是有些猶豫, 韋女士一把推開沒用的丈夫, [廢物!] 她氣得眼睛通紅, 咬牙瞪着面前的三人, 雖然這個女人能撒潑, 但也很會識實務看情況,目前身邊這窩囊老公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一個人對付三個人肯定是要吃大虧的,況且那姓蘇的感覺實在很恐怖,因此也沒敢再大呼小叫,氣哼哼打開門,指着她們的鼻子說,[滾,我們家不歡迎你們,以後永遠別再來了!他就是死了也不需要你們幫忙!你們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蘇曉極爲不屑的瞅着葉全,歪着嘴嘲笑道,[你倒底還算不算是個男人,就這樣讓一個根本不顧你死活的女人騎在你頭上耀武揚威?哼,我要是你,與其賺錢來養這種女人,倒還不如拿錢去叫`雞,最起碼還能對我百依百順。] 說完,她便走向門邊,經過韋女士面前時,忽然停頓下來,擡手捏住她的下巴,韋姓女人彷彿立刻能感覺到一種死亡的危險氣息,全身都開始起雞皮疙瘩,蘇曉低低的笑,[說實話,真想送你去死。]

[蘇曉!] 景颯輕聲喊道,蘇曉回頭看了景颯一眼,不爽的撇撇嘴,一個人朝樓下走去。景颯無奈的嘆口氣,拉着柳薏也一起走了出去,臨出門前,還是忍不住回身對葉全說,[給你一天的時間,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考慮一下,對你來說,倒底什麼是最重要的,不要一輩子去做讓別人支配的木偶。]

‘呯!!!’門被狠狠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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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如果那個男人還不肯出錢怎麼辦?] 柳薏碰了碰前座的景颯,擔心的問道,[能不能不讓他出錢了,直接帶他去見老人家吧,老人家太可憐了。]

[不行,六千,一分也不準少。]蘇曉開着車,冷冷回答。

景颯也試探的對蘇曉說,[其實我也覺得…這錢還是…]

[同樣的話,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蘇曉仍是不給面子,半分不肯讓步。

[那如果他真的就不肯給錢呢,我們要怎麼辦,老人家不知道還能活多長時間了。]

[如果不給,我就殺了他們。]

[蘇曉…]

[我不是在開玩笑。]

[…他們還有個孩子呢。]

[好啊,那就連孩子也殺了,一家人到地下團聚去吧,反正殺幾個我都無所謂。]

[……] 景颯無力的倒在椅背上,拿蘇曉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反正到時,她一定不會讓蘇曉亂來就是了,忽然之間,景颯想起了那名神秘男子曾在電話裡說過的話,用他們的力量來制裁世界的黑暗,要至善,則先至狠…心中霎時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情緒湮沒,也許,蘇曉和那個男人,可能真的擁有相同的正義,不,不會的,景颯痛苦的捂住臉,害怕得在不停顫抖,這時,一隻手掌被溫暖的緊握,她睜開眼睛,發現蘇曉雖然表情還是那麼的臭屁不爽,但卻伸過來的手卻是那麼的溫柔,[好啦,大不了可以少一點行了吧,至於苦惱成這個樣子麼。]

景颯抿住嘴脣,望着蘇曉,感動得像個笨蛋般傻傻的笑了,不一樣,即使蘇曉很偏激,很冷酷,但她和那個男人絕對不會一樣,景颯撫摸着蘇曉重新戴在手腕上的佛珠,她真的不希望,蘇曉變成一個殺人狂魔。

柳薏害怕的躲在後面悄悄咒罵蘇曉,剛剛還那麼堅持那麼酷,現在又回過來說軟話,切,肯定又是在勾引景颯,還敢牽小手,這個死混蛋,永遠不會安好心的,柳薏弱弱的在內心呼喚,景颯你快甩開她的手,不要繼續被她騙啦!!!

車子還未開到家,景颯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接通之後竟然是葉全,他說他已經想通,請景颯她們一定回來幫忙,他實在是不想再每天承受那種痛苦的折磨,等三人再次來到葉全家中時,都不禁大吃一驚,整個房間彷彿像是一片激烈鬥爭過的戰場,碎片殘骸遍地,葉全不好意思的尷尬笑了笑,臉頰上滿是紅紅的抓痕,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沓人民幣遞給蘇曉,[剛剛我們打過架,見笑了,這是六千塊,拜託你們幫幫我,這樣的日子我實在過不下去了。] 剛纔應該是他結婚這些年第一次敢跟老婆動手,兩個人都是下了狠手,韋女士也被葉全打得不輕,跑回了孃家,還撂下狠話說要離婚,其實這麼多年,葉全對於悍妻也不是一點怨言都沒有,只是他一想到好不容易纔有了這個家,又有了孩子,能忍就忍,也不在乎別人說他窩囊,因此,妻子便越來越跋扈放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甚至把葉全的退讓當成軟弱,反而很瞧不起他。在最初韋女士不讓他回家看父親時,他也是有過掙扎的,但經不起女人的軟磨硬逼,再加上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沒時間想那麼多,漸漸的,罪惡感內疚感減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理所當然,曾經兒時的回憶他並沒有忘記,只是年紀大了,年代久遠了,根本不願再去回想。

蘇曉接過錢,數了數,然後冷哼了一聲,[你們打架是因爲你妻子不肯出錢?] 葉全點點頭,沒有說話,蘇曉又繼續說道,[你不肯爲你父親跟她反目,倒是肯爲自己跟她打架,其實說起來,你跟那個女人還真是絕配。]

[夠了,蘇曉,既然他已經拿了錢,我們快點帶他去吧,老人在等。]景颯輕輕扯了扯蘇曉,幾人下了樓,蘇曉一路快車飛奔,趕到了葉老人家的住處,推開鐵門,葉全走進去時,那顆樹輕輕的沙沙作響,景颯好似感覺到那是它的悲鳴,房間內仍是充滿難聞的臭味,葉全在門口猶豫了幾秒鐘,最終還是走了進去,因爲景颯告訴他,只有他去見一見老人,那每晚如魔咒一般的詭異事情纔會消失,來到牀邊,看到老人那悽慘可憐的模樣,葉全的眼淚竟不由自主的涌了出來,記憶紛紛揚起,這哪裡還是他腦海中的那個父親,那個曾經爲遮風擋雨的高大的父親,歲月和病魔已經將他摧殘得不像樣子,‘噗通’一聲跪在炕邊,葉全拉着父親的手,哭着大喊,[爸爸…]

老人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宛如枯葉的手用盡力氣握住他的兒子,眼淚從渾濁的眼中流淌而出,激動的嘟囔着什麼,誰也聽不清,口水沿着乾燥的嘴脣滴了下來,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老人不再顫抖,他閉上了眼睛,靜靜的睡在了炕上,嘴仍是微微張着,握住葉全的手,始終沒有鬆開,他堅持了這麼久,就是希望能再見兒子一面.

景颯輕輕撲入蘇曉的懷中,難過的緊緊攥着她的衣襟,蘇曉還是冷冷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而柳薏則早就跑到外面蹲在地上哭了起來。院裡忽然颳起一陣大風,樹枝嘩嘩的搖晃,枝上翠綠的葉子,竟然在轉瞬間化爲枯黃,紛紛被風吹起,漫天飛舞,無聲悲泣,迷茫了視線,待一切平靜下來時,那顆原本朝氣蓬勃的大樹,已經只剩下一根枯乾,失去了生命。

葉全跪在老人遺體前許久,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也許,是懺悔,可老人已逝,縱始有再多的悔恨,又能改變什麼,爲何就不能在老人在世時,多盡一份孝心呢。

這個世界上,永遠是父母無私的向兒女敞開懷抱,哪怕用自己的血肉餵養,也要讓他們長大成人,然後成長起來的兒女,再對着他們的下一代繼續奉獻,此時,卻有許多人會忘記了向將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並教會他們生存技能的恩人報恩,直到他們也成爲了那被遺忘的一代,是該說人類太熱衷於奉獻精神,還是該說人類,太悲哀。

老人的後事,全部是蘇曉和景颯給操辦的,火化,買骨灰盒,買墓地,其實蘇曉堅持要跟葉全拿錢不爲別的,她早已料到會是這種結果,已經到了那個地步,老人還努力着不願閉眼,就是因爲心中仍有未了夙願,一旦心願完成,恐怕就再撐不起多久,她猜想就葉全夫婦那種德行,怎麼會肯出錢給老人辦理後事,指不定就隨便把老人的骨灰一散,連個葬身之處也不會給他預備,到時景颯知道後又會難過傷神很久,與其這樣,就不如麻煩一點,送佛送上西天,幫老人把身後事辦了,當然錢一定要事先從葉全夫婦兩個畜生那裡摳出來,絕對不可以便宜了他們。

一切辦妥,景颯呆呆看着手中的枯葉,仍是有些傷感,蘇曉不爽的把葉子從她手中搶走,順手扔掉,[過去了就別再想了。]

[沒有,我只是很感嘆那個靈物,沒想到,它竟然會隨着老人一起離去。他們兩個之間,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難道你沒問它?] 蘇曉挑挑眉,景颯搖了搖頭,[我無法跟它溝通,只有術士才能做到,我沒有那種能力。]

[那你就別胡思亂想了,不管是什麼感情,總之就是,他在乎它,它也在乎他,可能,是愛情也說不定。] 聽到蘇曉的話,景颯不禁笑了笑,皺了很久的眉頭,終於平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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