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了一會，楚傾顏最後還是認命地跟了上去。
她還未走近，便遠遠看到在地平線上站着的那一道墨影。
晚風吹得衣衫獵獵作響，雖然身上沾染了血污，但是卻不顯狼狽，反倒是多了幾分清雋柔美，遺世獨立。
楚傾顏有時候就在想，這樣赤膽忠心的人，怎麼會一直被人揣測想要奪位呢？
本來就是個淡泊一切的人，卻每次都要走入權力漩渦，陪着那些心地險惡的人過招，想到這裡，她就很替大冰塊不值，但更多的是心疼，以及心酸吧!
“傻站着作甚？”
清冷的聲音傳來，楚傾顏纔回過，待重新看過去的時候，他已經彎下身，捲起袖子，舀起水，在清洗着手上沾染的血污。
想來是方纔打鬥的時候，濺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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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傾顏原本還不知道要不要上前，聽到這話，立即走了上去。
她站在他身側，低首看着他不急不慢地洗着手，想了想，掏出懷中的帕子，遞給了他，“擦擦。”
蕭緒擡眉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心裡想要笑，卻被他壓下，伸手接了過去，然後擦拭着手上的水珠。
見他面無表情地接下了帕子，楚傾顏的心抖了一抖，但是目光卻不受控落在了他的手上，這是一雙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每一根手指勻長筆直，若是在現代，那定是一雙十分適合彈鋼琴的手，那樣優美，只看一眼，就捨不得再移開視線。
而就在這時候，蕭緒已經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又再一次無視她，轉身離開。
這裡較着土靈他們都比較遠，所以楚傾顏在怔愣之後，立即鼓起勇氣跑到他面前，攔住了他。
“大冰塊，你有什麼話就說，不要什麼都不說憋在心裡，看着怪難受的，你要打要罵，我認了！”
蕭緒這纔將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只見她微低着頭，手指交握在身前，下意識打着圈，認錯態度十足。
“我爲何要打你罵你？”蕭緒淡淡開口。
楚傾顏知道他這是在故意裝糊塗，她很想擡頭瞪他，但是她知道這時候，必要的示弱，纔是上策。
於是她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抱住他的手臂，半是撒嬌半是自責地道，“好啦好啦，你不要和我賭氣了，不要生氣了嘛！”
蕭緒聽到她這話，不由氣樂了，賭氣？他是那種人嗎？
只是硬起來的心腸，在看到她嬌媚的笑靨，以及撒嬌嗔意，差一點就柔化了，但是一想到她離開江南偷偷跟來，柔化的跡象再一次消退了。
他從她的懷裡抽出手臂，神色淡漠，“若是你現在就回去，我既往不咎。”
楚傾顏像是卡殼般地看向他，這還是來江南以來，他對自己如此冷淡的一次。
原本想要軟化他的心，在此時忽然覺得酸澀。
她委屈了。
她做了這麼多，不過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甘也同，苦也共。不想他只陪自己快樂，卻獨自一人抵擋災禍。
誰能知道，這仗打不打得贏，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贏了不會受傷，輸了不會絕望，她真的害怕，自己會再也看不到他！
可是他居然對自己擺臉色，一點也不體諒她。
她這麼大老遠趕來，到底是爲了誰？
看到她控訴的眼神，以及那漸漸紅起來的眼睛，蕭緒手指微蜷，最後逼着自己無視她的委屈，扔下一句話，就擦過她的肩膀離開。
“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好好想想，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
這時候他不能縱容她，只能狠下心。
“嗚嗚——”
低聲啜泣，拼命壓抑地呼吸，卻彷彿冰冷的雪雨，鑽進了他的心。
他抿了抿脣。
他培養她，不過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站在自己的身邊，同自己共進退。
可是當這一日真的來臨時，他卻不想看她跟着自己風裡來火裡去。
因爲最珍視的人，應當是綾羅綢緞加身，榮華富貴不斷，平安喜樂一生。
所以，他狠下一時的心，興許會讓她難過悲傷，但是換她一世安康，他願意。
“嗚嗚——”
彷彿是捂住嘴脣，卻泄露了出來。最後她放棄了壓抑，終於哭出了聲。
若是有機會活着回來，他再回來跟她解釋。
若是不能，那麼他想，她也會好好活下去，她是個幸運的姑娘，身邊有很多的牽掛，不會讓她受苦。
“嗚嗚——”
他知道，她是個堅強懂事的好姑娘。
若不是他的出現，她不會牽扯進這些腥風血雨中。
所以他相信，她會努力好好幸福安康地過下去。
只是，腳步往前走了兩步，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說服自己的話，在她哀傷得彷彿被所有人拋棄的絕望中變得輕飄飄，一點重量都沒有。
他忽然自嘲一笑，他告訴自己不能心軟，所以對自己說了這麼多的話，可是當她一出現，所有的自我催眠都沒有了意義。
明知道對她最好的是讓她離得遠遠地。
可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做到又是另外一件事。
因爲沒有人，能夠抵擋住這個世間唯一的溫暖。
蕭緒回身，走到啪嗒啪嗒掉淚的人面前，雙目通紅像只兔子。
“怎麼淚水那麼多？”很多話，在喉嚨裡徘徊，最後出聲的時候，卻變成了輕柔的低喃問話。
楚傾顏原本哭得不能自已，以爲他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便嘗試着想要用哭泣讓他心軟，哪裡知道弄假成真，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哭，然後沉浸在大冰塊不要她的悲傷中。
此時聽到他的聲音，又驚又喜又怨，可憐意味十足地道，“因爲我是水做的。”
蕭緒聽到這話，好氣又好笑，最後輕嘆了一口氣，伸出一隻手，將她擁入了懷。
“這麼大的人了，說哭就哭，臉皮呢？”
楚傾顏聽到他這話，止住的眼淚又流下來了。
“老公都要跑了，要臉皮有什麼用？”
這話說完，她不等他回答，又帶着哭腔道，“你不都不要我了嗎？還回來做什麼？”
蕭緒雙手收力，將她摟緊，目光繾綣，“傻丫頭，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