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將功折罪，也想迷途知返，可是回頭是岸這話不適合我，我已經陷得太深，想要往回走，也會有人不住地想要拉着我下地獄。——蕭然
楚傾顏走出院子的時候，蕭緒已經等候在外面了，她快步走了上去，蕭緒立即伸出手牽住她，隨即皺眉，“手怎麼這麼涼？”
說着他將她的手包在手心中，替她取暖。
楚傾顏心不在焉地回道，“應該是今天的風有點大。”
她話剛落，蕭緒就已經將身上的披風褪下披在她的肩上，摟住她的肩按進自己的懷裡，就這樣帶着她往前走，“看來以後出門還是得給你再穿厚點。”
溫暖瞬間包圍周身，楚傾顏回神，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那就真的成球了！”
“那也得保暖。”蕭緒不容置疑地道。
楚傾顏失笑搖頭，也就隨他去了。
“剛纔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擁着她朝前走去，蕭緒緊了緊她的衣裳才道。
還是被大冰塊看出來了，但楚傾顏沒想過隱瞞。
“我和蕭然聊了很多，我看得出他已經悔改了，只不過不知道爲什麼，在離開院子時，我的內心很不安，也有可能是蕭然太過於平靜吧！與我想象的有所出入。”
蕭緒凝了凝神，想了會道，“這次他確實懂事多了，也許是因爲真的悔悟了，纔會如此，這是好事，你不用太在意。”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原因來回答。
楚傾顏點點頭，“也可能是我想多了。”這時候肚子裡的寶寶踢了她一腳，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如果你擔心什麼，回頭想見他，我再讓人安排。”
楚傾顏瞥了他一眼，“我家大冰塊真大方！”
蕭緒失笑，“想什麼，我想他現在也只想好好當個弟弟。”
“也對！”
兩廂對視後，都忍不住笑了。
玄色人影擁着嬌小的人兒，慢慢往回走，陽光暖融，樹影婆娑，彷彿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地老天荒。
臨近傍晚，楚傾顏睡醒，喝了碗補湯後，準備起來，一個消息如悶雷在空中炸響。
蕭然沒了。
“什麼叫做沒了？”楚傾顏驚得從塌上坐起，雙眸瞪得大大，彷彿壓根就沒聽清楚對方說了什麼。
謹信躬身垂眉，“四殿下回到天牢後，就服毒了，等看守的人發現時，他已經去了。”
他已經去了。
這句話像是無形的絲線，一點一點地勒緊她的心。
明明一個時辰前，她還和他相談甚歡，從過去聊到了現在，他還笑她小時候瘦得像根竹竿似的，就這麼，那個白淨的少年就這麼從她的生活裡消失了？
這時候收到消息的蕭緒趕回來了，當他一出現在內殿時，楚傾顏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顧不上穿鞋，就這麼從塌上下來走向了他，抓住他的衣衫，眼底蓄滿了淚水，“他們告訴我說蕭然死了，這不是真的對吧？”
蕭緒垂眸，眼底哀慟浮動，“消息是正確的，他確實走了。”
眼淚“啪嗒”爭先涌出了眼眶，她抱着他悲痛哭出聲。
蕭緒將她抱起走向牀榻，然後將她擁在懷裡，沉默地陪伴着。
下屬來彙報後他立即趕往了天牢，等到了牢房時，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邁出腳走進去。
“他走的時候很安詳，沒有痛苦。”
楚傾顏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聽了聲音哽咽道，“大冰塊，你能體會那種感覺嗎？明明上一刻還和你說說笑笑的人，一轉眼就不見了，這個不見了，不是不在眼前了，而是永永遠遠再也看不到了，大冰塊，我好難過！”
蕭緒順着她的背，聲音低沉，“這種感覺，我又何嘗不是？”
“剛來京都的時候，我就認識了，還有東庭，他們都是我從小認識的朋友，可是現在一個生死不明，一個天人永隔，我覺得上天好殘忍！”
見小傢伙哭得都快要背過氣，蕭緒心有不忍，輕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也許對蕭然來說，這才能夠讓他真的解脫。”
她擡首，伸手撫上他的臉，無助又悲傷地道，“大冰塊，不論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離開我。”
他覆上她的手，認真又堅定地道，“不會的。我會一直陪着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得到允諾，楚傾顏才重新靠在他的懷裡，無聲淚流，低聲呢喃，“我們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生活，就是一直在走，一直在失去。有時候，說好陪你看風景的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消失在你轉身的瞬間。
所以，趁着還能夠伸手夠到對方的時候，還能夠聽到對方的聲音，好好珍惜，不管是愛過，怨過，恨過，痛過，寧願他或她好好活在眼前，也不願只能在回憶中找尋他們的痕跡。
兩日後，有人送來好幾個箱子，說是蕭然交代的。
楚傾顏讓人打開，裡面整整齊齊放置着各式各樣的禮物。
撥浪鼓，蝴蝶紙鳶，旋轉花燈，漂亮的手鍊，好看的石頭……
一份一份打包好，每一份上面都寫着飄逸的字。
送侄兒滿月禮，週歲生辰禮，兩週歲生辰，及笄禮，弱冠禮……
因爲不確定她肚子裡是男孩還是女孩，所以他各準備了一份。
還記得那日，她故意對他說，要給她的孩子準備每個生辰禮物。
沒有想到他早在被捕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
想起去年，也是分隔五年後的第一次重逢，他也給她準備了一箱子的禮物，爲的是彌補缺失的那幾年她的生辰。
想象着當時他懷着歉意和期待準備這一份份禮物的場景，楚傾顏抱着那些禮物，閉上眼睛無聲落淚。
原來，在劫法場之前，他就已經對這個塵世不再眷念。
明知那是個天羅地網，也無怨無悔地踏進去。
傾顏，你是這世上我最純真的溫暖，是我對塵世的留念，可是渾身骯髒的我，怎麼敢抓住乾淨如初的你？
你是我最美的回憶，是我在這世上最後一絲救贖。
可是，這輩子已經錯過了，我不想用這樣的面目去留在你的身邊。
如果有來世，我會好好活着，做一個有用的人。
我會永遠祝福你，平安喜樂！
親愛的女孩，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