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立刻進去,等到裡面的動靜正常了一些,這才繞過屏風,低聲道:“主人!”
夜長梟披散着烏黑長髮,斜倚在雕花軟榻上。衣裳微微敞開,露出裡面精壯結實的胸膛。
一個身軟如柳的女子斜斜的依偎在他的身邊,一雙妙目上下將打量了一番,嗔道:“長梟公子,你從哪裡找來的美人兒?以後就不寵愛奴家了嗎?”
夜長梟伸手在美人兒的臉蛋上面捏了一把,邪笑道:“寵!這不是才寵過麼?好了,下去吧!”
“唔,討厭!”美人兒嗯哼嗯哼的扭捏兩聲,這才極不情願的起身,從房間裡面退了出去!
聽見她走遠,急忙上前,沒好氣的對夜長梟說道:“快點穿好你的衣服!你看看你哪裡還有一個殺手的樣子!”
夜長梟低頭看了看:“還要怎麼穿好?該遮的地方我都遮着了,不是嗎?”
扯過手邊一張薄褥,往他的身上扔過去:“夜長梟。我問你,上次你去見門主,門主怎麼說?他知道月使失蹤的事情了嗎?還有,那雪使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在陰氏那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將陰氏信物拿在手裡?門主沒有責怪他麼?”
“喲呵!行呀,你怎麼對我萬劫門的事情瞭解得如此清楚!”他挑眉笑了笑,又嬉皮笑臉說:“如此看來,是不是我夜長梟實力最強?跟着我,很長臉吧?”
她在他對面坐下來。正色說道:“快點回答我的問題!我沒耐心!”
他道:“你想知道什麼?上次見門主的情況?”
她有些煩他左右繞圈子,正要出聲催促,忽聽見屏風後面傳來一道不疾不徐的聲音:“,你想知道這些,爲什麼不直接來見本門主?”
說話之間,一位中年男人面色溫和的從屏風後面繞了出來,正是萬劫門門主夢三生!
夜長梟急忙從軟榻上滾下來,一掃剛纔輕佻荒誕的言行,恭敬的下跪行禮說道:“屬下參見門主!”
見他如此,也只得跟在後面行禮:“參見門主!”
“嗯!都起來吧!”
夢三生的目光落在的身上,片刻後,喜怒莫辯的輕笑了笑:“,本門主聽說你今日進了倚翠樓,等你半響不見你過來給本門主請安,卻原來是見長梟來了!”
後脊一緊,忙垂眸回道:“回門主。因是夜長梟的奴人,所以就先過來……”
“好了!別解釋了!”夢三生打斷她的話,又道:“長梟,你先出去,我與單獨說幾句話!”
夜長梟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對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擔心!
夜長梟這才行禮告退!
正猜測夢三生的意圖,忽聽見耳邊一聲低喝:“跪下!”
“啊?”她擡眼看向夢三生:“爲什麼要跪下,我並未做錯什麼!”
夢三生身形一晃。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到了她的面前,手一伸,直接扼住了她的下頜:陰森森的聲音說道“你當真沒有做錯什麼?欺騙本門主,難道不是最大的錯嗎?”
手臂上的小燭察覺到危險,正要有所行動,急忙以心念壓制:“不準亂動!”
她的臉被迫仰起,艱難說道:“還請門主明示!”
夢三生的眼神十分幽深,眼底又有星星點點的微光浮現上來,很快就在他眼底形成一片搖曳的星河,要將人的魂識都吸食進去一般!
這是他最引以爲豪的瞳術,屬於幻術的一種!
再強大的敵人,也不能抵抗他的瞳術,除了乖乖交出魂識,受他擺佈操控之外。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然後,眼前的,卻在盯着他的眼瞳看了半晌之後,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門主大人除了瞳術還會什麼?要不你換一個試試?”
他心下大駭:“你能抵抗我的瞳術?”
笑着將手臂揚了揚:“我不能,可是我的契約獸能!”
夢三生這才把注意力看向她的手臂!
她手臂上一直都纏繞着一圈一圈的金色,夢三生從前看着也並未在意,還只當是女孩子流行的纏臂金!
卻沒想到,她手臂上面盤踞着的,居然是一條上古神獸!
他臉上的表情僵了僵:“你與神獸契約,本門主的瞳術倒是真的拿你沒辦法!”
他鬆開,又道:“不過,如果你不交出身上的信物,本門主倒是有辦法將你永遠的困在倚翠樓!”
說完看向:“你不信?”
“信!我相信門主大人神通廣大,能夠有很多辦法將我困住!”
十分配合,如實回答說道:“門主大人,想必我的行蹤你都已經瞭如指掌,那我也就不騙你!沒錯,月使是我殺死的!”
“真的是你?”原本他還只是懷疑,沒想到她竟然親口承認了:“你真的殺了月使?如此說來,新帝剪戰天的失蹤也與你有關係?”
不想提剪戰天,輕哼一聲,語帶譏誚的說道:“門主大人也關心朝廷中事?”
夢三生搖搖頭:“不不!權利富貴都是過眼雲煙,本門主從未放在欣心上!”
話鋒一轉,犀利道:“,你殺了月使,可有得到穹蒼國的聖物?”
也不隱瞞,道:“得到了!屬下不僅得到了穹蒼國聖物,還得到了陰氏一族的家主信物!”
“哦?是嗎?還不快快交給本門主!”他喜不自勝,誘哄道:“交出聖物與信物,本門主不僅不會怪罪你殺害月使一事,本門主還會封你爲新一任月使……”
在心裡冷笑!
月使?
她纔不稀罕呢!
心裡雖然鄙夷,面上的表情卻受寵若驚,回答也是滴水不漏:“當真?我真的能做月使?與夜長梟平起平坐的月使?”
“沒錯!本門主不僅要將你封爲月使,還會看在你立此大功的份上,重重的獎賞你!”
夢三生伸出手來:“來吧!把你手中的信物交給我!”
將脖子上面的絲線捋出來,晃了晃吊着的玉扳指:“給你也行!可你總得告訴屬下,你要這四樣東西作甚?”
夢三生一看到那翠綠欲滴的玉扳指,溫和的表情就變得陰鷙:“,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說着話,五指變爪,突然往她胸前玉扳指抓來!
她靈活的避過,閃身到了五步之外,脣角上揚,聲音冷冽:“夢三生,你當真不說?”
“不是不說,是你區區一個小丫頭不配知道!”
夢三生的表情比她還要狠絕,說話之間身形詭異的一晃,空氣受到某種奇異力量的驅使,居然微微震顫嗡鳴起來!
夢三生的身體不知何時開始散發出朦朧的光暈,片刻之後,在光暈的搖晃和拉扯當中,一左一右,各有一個夢三生從他的本體當中分離出來!
片刻之後,三個一模一樣的夢三生笑盈盈站在的面前,三道柔軟的聲音,齊聲說道:“乖呀!將你手裡的東西交給我……”
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身法,不由得緊張的吞嚥了一下,語氣卻依舊強硬:“休想!就算你再分身一次,我也不會將東西給你!”
三個夢三生呵呵一笑,面容倏然一冷:“不給?那本門主就將你變成死人,看你還給不給!”
三個夢三生往她的面前圍攏過來,但凡是他們經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一道不易消散的殘影!
他們看着被困在中間的,臉上帶着冷狠的笑意,雙手卻開始同時在胸前結印,強大而又詭異的威壓,瞬間讓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她掌中的雪影戰刀呼一聲戾響,砍向離她最近的夢三生!
戰刀將夢三生直接劈成兩塊!
而夢三生手中的動作卻並未停止,依舊在與另外兩個夢三生一起,結一個十分複雜又繁瑣的手印!
而他被砍成兩塊的身體,宛如流煙一般在空中飄移了一會兒,慢慢又凝聚匯攏在一起,形成了含笑的夢三生!
額頭上面開始冒汗,擡手呼呼又是兩刀,斬斷了其餘兩個夢三生,而詭異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在她的眼前一遍一遍的上演,夢三生的身體虛幻得不得了,煙霧一般根本不容摧毀!
眼看着夢三生掌中的結印已經成了大半,她提着戰刀想要從三個人的圍攏之勢中離開,四周卻有無形的結界將她一次次的檔回!
她只得召喚出小燭:“這夢三生到底是什麼鬼?怎麼會如此詭異?”
小燭從她衣袖下面爬出來,看了看四周的情況,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不管夢三生是什麼鬼,小燭都能將他燒死!”
忙道:“我知道你的三色金烏火十分厲害,可是夢三生還不能死……”
“不能燒死?哦,小燭知道怎麼做了!”小燭說着,從她手臂上面飛竄而起,形成一條長長的淡金色流光,徑直往其中一個夢三生的身上纏繞過去!
夢三生手中的結印正是關鍵時刻!
他知道不簡單,能夠輕易殺死他的月使,又能輕易取得宮氏一族與陰氏一族家主信物的人,必定是非凡之輩!
兼之她的身上又有神獸相助,他根本沒法從她的身上將信物硬搶過來!
所以,他釋放出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兩條分身,三人佈陣,合力想要將的魂識抽離出來,讓她爲自己所用!
正是在最後的關鍵時刻,一道金光強勢插進他完美的陣法,更加要命的是,這道金光居然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本體,直接纏繞上來!
夢三生痛苦的低吟了一聲,心神一亂,好不容易凝聚而成的印記瞬間就被破了!
他的另外兩條分身也痛苦的扭曲了一下,回到了他的本體當中!
小燭冰冷的淡金色身體好似一條長長的繩索,將夢三生捆綁得一動也不能動彈:“主人,要怎麼處置他?”
圍着夢三生走了兩圈,不無嘲諷的說道:“夢三生,本姑娘很好奇你到底是什麼意圖?三大信物與穹蒼聖物本來好好地有人守護着,你爲什麼要打破數百年上千年的平衡?得到這幾樣東西,你能有什麼好處?”
夢三生惱羞成怒,使勁掙扎了兩下,突然頹喪道:“,我只要信物與聖物,又沒有要你們的皇權與江山,也沒有要剝奪你們的家主之位,你爲什麼就一定要和我過不去?”
正要回答,忽見夢三生的身體哧溜一聲,從小燭的鉗制中滑落出去,化作一道肉眼極難察辯的微光,在她和小燭的驚詫目光中,很快的消失不見!
小燭扭動了一下身子,有些挫敗的說道:“唔,被他跑了……,早知道就燒死他得了!”
卻若有所思的說道:“其實他說得也沒錯!他雖然在選拔四使的時候十分殘忍冷血,可是他對於皇權江山,名利富貴好像從來都未放在心上過……,那他,要這些東西,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小燭重又爬上她的手臂,不以爲然的說道:“一個男人,不爲名利富貴,那肯定是爲了女人唄!”
“爲女人?”好像有些道理哦!
她還要細想,夜長梟從外面急衝衝的走了進來:“你沒事吧?”
衝進來後,抓着她左右看了看,又道:“嚇死我了!聽到這邊有動靜,還以爲你被門主給……”
“放心吧!你們的門主雖然很厲害,可是有小燭在身邊,他還不能把我怎樣!”
拉着夜長梟的手在旁邊坐下,十分認真的問:“長梟,門主一般都住在什麼地方?他如果不出現,我要去哪裡找他?”
夜長梟在身邊若有所思,搭話說:“萬劫門在各地的訓練營就有好幾個,千辛萬苦將我們選拔出來,就是爲了能夠得到這四件東西……,你放心,只要你的手裡有這四樣東西,他早晚都會主動上門找你的!”
頓了頓,又猜測說道:“不過,我很好奇的是,爲什麼陰氏會主動將信物送給你呢?上次我們面見門主,雪使還說陰千摩十分難纏,此人不僅警惕性高,還精通黑白巫術,知曉過去,又能預言未來,是個十分棘手的人物……,雪使費了很多功夫都未能得到信物,陰千摩如何會主動將信物送到你的手裡?”
也覺得十分不解!
她與陰氏素來就少有往來,上次陰千殤犧牲偶人少女護她性命之後,她便覺得對陰千殤有着天大的虧欠,這段時間,更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可陰千殤倒好,不僅主動送信物上門,居然還說什麼三日後就要成親的荒唐話!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不由得暗暗苦笑,這身子骨,發育都還沒完全呢,成哪門子的親呀?
從倚翠樓裡面出來,她刻意繞了些路,往陰氏府邸走去。
陰府,某座宅邸當中。
陰千殤嘩啦啦一聲從水中站了起來,渾身溼漉漉的也不擦拭,直接起身,往懸掛衣服這邊的架子走了過來!
藏在暗處,看到此情此景,着實嚇得不輕!
陰千殤在沒有人服侍的情況下,居然能夠自如的活動?
看他的樣子,半點兒也不像是身體有殘疾的樣子!
難道他這麼長時間,一直都在哄騙世人?
她猛然想起當初前往雲荒禁塔,在禁塔下行的臺階上,她撿到了那個偶人少女,後來她也懷疑過,覺得陰千殤就是當日私闖禁塔,想要得到輪迴之力的黑衣人!
可是陰千殤一直都坐在輪椅上,看上去不良於行的樣子,她便有些拿不準了……
此時看見他從浴池裡面站起身,行動自如的擦身穿衣,她便再次懷疑,他就是當日帶着人私闖禁塔的黑衣人了!
她心裡想着事情,全然沒有發現陰千殤那張俊臉上,一閃而過的詭譎淺笑!
他隨意披散了一件衣物在身上,然後走到旁邊的香爐,用手撥弄了裡面的薰香,忽而笑了起來:“娘子,你怎地如此着急?現在就要與夫君洞房花燭麼?”
知道行蹤已經被他看破,便站起身:“陰千殤,別胡鬧,我今天過來找你,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陰千殤剛剛沐浴過,連眼神看上去都溼漉漉的透着一層水光:“娘子,你在說所謂的重要事情之前,可不可以先給爲夫解釋一下,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將手裡的傳送晶石揚了揚:“都怪這東西啦!是它帶我過來的!”
她用元氣啓動傳送晶石後,只想着能找到陰千殤或者陰千摩,結果呢,大概是因爲陰千殤在洗澡,所以身上的氣息比較強烈,她莫名其妙就給直接傳送到他的房間了!
陰千殤的目光從傳送晶石上面淡淡掃了一眼:“怪它作甚?爲夫的傳送陣法可是天下一絕,是你自己不會控制,所以纔會…”
“等一下!”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說道:“是你在我的幻夢石上面佈下了傳送陣法?你就是韓大哥口中那位擅長奇門秘術的年輕公子?”
陰千殤道:“不是我還能是誰?當日本來想和你好好敘敘舊,結果你跑得比什麼都快,忙着去傭兵團做任務去了!”
他嘆息一聲,不無遺憾的說道:“如果那時候你將魅兒交給我,說不定我還真的能救她一命!哎,這一切,好像是冥冥中自有天註定一般……”
他這般一說,心中的歉意更濃了一些:“抱歉呀!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你在慶陽城!”
“現在說這些亦然無用!”他斂藏了情緒,轉身問她:“說吧,找我什麼事?”
正色問:“陰千殤,你告訴我,你和你的父親,爲什麼要如此信任我幫助我?是你們看到了我的過去,還是預測到了我的將來?”
他笑得邪魅:“我說過,洞房花燭夜就會告訴你真相!如果你願意的話,今夜我們就……”
說着,他的身形已經鬼魅一般到了她的身邊,手一伸就將她從地上一把抱起:“娘子莫怕,夫君我好好疼你!”
羞惱的想要伸手推開他,卻發現手腳無力,軟綿綿的好像被人抽乾了所有氣力。扔協鳥號。
他笑意更甚,俯身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娘子莫要亂動,好好享受便是!”
她不安的轉動眼珠,急忙想要以心念召喚出小燭,卻發現小燭和她一樣癱軟無力,淺金色的身子,都快要從她的手腕上面掉落下來了!
該死的陰千殤,居然來真的?
陰千殤將她放在暗香浮動的牀榻上,聲音透着邪氣,道:“娘子你在緊張什麼?是不相信爲夫麼?你放心,爲夫說過,要護你周全的……”
他的手從她的臉頰慢慢遊弋至頸脖,然後放在了她輕微顫抖的肩膀上。
察覺到她的緊張,他笑着在她耳邊說道:“放心,我也是第一次,會很小心的!”
“你,混蛋!”握緊雙手,全靠掌心的刺痛不讓自己暈倒:“你對我做了什麼?”
“沒什麼!一個小小的巫術把戲而已!”
他輕飄飄的說着,手已經移到了她的腰間,身子也往她身上慢慢覆壓下來!
在最後的意識裡,恍惚聽見他有些哀傷的語氣說道:“慕容春,這一次,我還是要護你周全!如果我不死,你的眼裡,會不會有我?你的心裡,會不會……”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
而她的意識卻是越來越模糊,最後陷入了沉沉的昏迷當中。
斗轉星移,晝夜交替。
她的意識終於慢慢的甦醒過來,耳邊有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像是雨絲飄落,春花初綻,又像是某種小生命正在破殼而出!
她驚異的睜開眼睛,看見四周白茫茫一片,天地之間,無數雪花正肆意飛舞,將整個天地都裹在一片銀白當中!
明明是深秋季節,怎麼忽然之間就隆冬了?
她疑惑的四下張望,忽然看見一片雪白當中,有一道幾乎不能辨認的身影正在積雪中艱難前行。
他穿着月白色大氅,渾身都被風雪纏繞攜裹,似乎下一刻,他整個人就都要融進這冰雪當中一般!
她認出了他,急忙大聲叫喊道:“陰千殤,陰千殤你等等!”
陰千殤回頭看了她一眼,揚脣苦笑了笑:“回去吧!別跟着我!”
“你要去哪裡?”她大步追上去:“這是什麼地方?爲什麼會這麼冷?我記得帝都冬天很少下雪,也沒有這麼寒冷呀!”
他脫下身上的月白大氅,將她嚴嚴實實的裹了進去:“現在還冷不?”
她搖搖頭:“不冷!”
真的不冷了,這月白大氅看起來雖然很薄,卻有一股奇異的溫暖,讓她渾身上下都舒泰莫名!
大約是因爲這溫暖,她看陰千殤,也覺得他前所未有的順眼!
裹了裹身上大氅,正要跟緊他的步伐往前面走,前方忽然一陣雪風襲來,飛雪亂舞中,他忽然出手推了她一把:“回去!”
她身體往後面一個趔趄,驚醒了過來!
司重光一直都守在她的身邊,見她醒過來,急忙欣喜的俯身查看:“可算是醒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從牀榻上坐起身,茫然的四下看了看:“這是哪裡?”
他將一件月白色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溫言說道:“連自己的家都認不出了麼?這是宮府呢!!”
宮府?
她明明在陰府,怎麼忽然之間又到宮府了?
她的目光落在大氅上,面色一變,急忙問道:“這大氅是陰千殤的?他人呢?”
司重光目光有些躲閃:“他……只怕是回不來了!”
“什麼意思?”她抓緊他的手,急聲問道:“重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他去了哪裡,爲什麼回不來了?”
她的指甲深陷進他的皮肉裡,卻一點兒也沒有察覺!
她回想最後在雪地中見到陰千殤的場景,總覺得他這人層層僞裝,讓人根本猜不透哪一個纔是真的陰千殤!
可是,最後雪地中那個脫下月白大氅披在她身上的人,應該是她最願意接受的陰千殤吧!
她抓着重光,又問:“重光,回答我,他到底怎麼了?”
重光嘆息一聲:“半月前,他用這襲月白大氅將你裹着,送回了宮府!然後,他從我的手裡那走了司氏信物,便說要離開一段時間……”
聽到這裡,急忙上下看了看,衣服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換過了,脖子上面的玉扳指,儲物袋中兩件信物也都已經不翼而飛!
她心中一驚:“他沒有把我怎麼樣吧?”
“沒有!他只是取走了你身上的信物,並未動過你!你身上的衣服,是宮瑤芝幫你替換的!”
司重光又想起了陰千殤,那個總是陰鬱冰冷的男子,卻在最後的時候,做了他們都不敢做的事情!
他的聲音喑啞下去,緩緩又道:“他找到了夢三生,帶着三件信物和一件聖物,說是要去了一個地方,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寥寥幾句,卻讓擔憂無比:“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搖搖頭,惋惜的語氣道:“我這幾日都在調查陰千殤的去向,昨日從北歸的商隊中得知,他們在途中遇到過一個瀕死之人,那人朝着帝都的方向半跪着,已經被凍僵在雪地裡了!我聽他們所述,倒十分像他!”
聽得心口發沉,掀開被子就要下牀:“陰千殤精通各種巫術,怎麼可能會孤零零死在極寒之地?我得去看看……”
司重光正要阻止,屋外宮瑤芝的聲音傳來:“家主,重光公子,屋外有客人求見!”
一聽就歡喜起來:“定是陰千殤,他定是查清楚了夢三生所有的意圖,凱旋而歸了!”
說着,披衣就往外面大步走去!
司重光急忙跟在她的身後:“你慢點兒!躺了半個多月,起牀也不頭暈麼?”
她笑着說:“半個多月?哪有那麼久?”
宮瑤芝在旁邊幫着掀簾,聞言搭話說道:“回家主!這一次你真的昏迷太長時間了,可把重光公子與我們都嚇壞了!”
“真有半個月多月?”她問。
“嗯,快二十天了!千殤公子將你送回來之後,你就一直都昏迷着,從未醒過!”宮瑤芝又道:“前幾日可真的把我們都嚇壞了!幸虧有重光公子在身邊寸步不離的照顧着你,不然的話,還不知道你要昏迷到什麼時候呢!”
看了一眼身邊的司重光,見他俊臉看上去比從前輪廓更深,面容當真是清減不少,不由得心中一暖:“謝謝你!”
“應該是我謝謝你!謝謝你還願意醒過來!”司重光說着,與她一起,跟着宮瑤芝往側門偏廳走去!
偏廳裡面,一個肌膚勝雪,眉目如畫的女子聽見腳步聲,站起身,盈盈行禮說道:“見過姑娘,見過……重光公子!”
她的目光落在司重光的臉上,便再也不能從他身上移開!
她眸光流轉,似乎有千般愛戀萬般情愫纏繞其間,熾熱又濃烈!
司重光也早在看見她的那一刻,就心疼難忍,站在那裡失去了心神,口中喃喃說道:“姑娘……好面善?”
女子急切又期盼的看着他:“你不記得我了?你想想,你再想想,你不可能忘記我的!”
司重光表情驚疑不定,看着眼前這個白衣翩然若仙的美貌女子,塵封已久的記憶正在慢慢甦醒,只要她稍稍用力想一想,過往種種就都會在這一刻被喚醒!
他爲什麼會被囚在法陣中?
眼前的女子因何斷臂慘死?
夢三生帶着記憶世世輪迴,不論使用怎樣陰損殘忍的手段,都只是爲了能找回她的屍體,能將她復活而已……
這中間的林林總總,只要他想,都能在這一刻得到一個答案!
可是……
他看了看身邊的,深吸一口氣,將悸動不安的記憶強行壓了下去,神色很快恢復了一貫的冷漠和淡然:“重光與姑娘初次見面,想是姑娘認錯人了!”
那女子眼中熱烈的期盼瞬間被消滅:“你……當真不認得我了?”
在看見這斷臂美人的時候,也一直都在觀察司重光的反應。
見他剛纔明明很激動,情緒起伏也很大,可是忽然之間就冷漠疏離起來,遂在旁邊不解的問道:“重光,你這是怎麼了?以前你看着她一截斷臂都要傷心難過很久,今日這是怎麼回事?”
他伸手牽過她,用力一握,回答說道:“重光確實不曾見過這位姑娘,還請這位姑娘說說,到宮府所爲何事吧?”
想着他不願意承認,定有他不願意承認的理由!
她看了看姑娘的斷臂,猛然想起一事來:“對了,姑娘的另外一截手臂還在地陵寒玉棺裡面,我去取過來,重光你看看能不能幫姑娘把手臂……”
那白衣姑娘悽然一笑:“不用勞煩姑娘了!我是已死之人,能站在這裡,完全是受千殤公子相助!能看一眼思念了千年的愛人,已經心滿意足,再也不敢奢求更多!”
說着,本就毫無血色的面頰,更是一點一點蒼白下去!
被她的眼神和語氣搞得心裡說不出的悽愴和難受,正想着應該怎麼安慰她,忽聽見重光說道:“姑娘當真是認錯人了!你思念的人正被六道天元法陣困在雲荒禁塔當中,如果你願意的話,在下願意帶姑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