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確實病着,帶上來的時候臉色慘白,眼睛下方兩個老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沒睡好的樣子。
他跪在地上,整個人抖成了一團。
“不,不知老夫人要問小的什,什麼……”他也不敢看老夫人,眼睛盯着地面。
不等老夫人問,蘇宗慶喝道,“你晚上可看見什麼了,老實交代,不然也得吃鞭子!”
小周嚇得完全沒了主意,他沒想到自己會着涼,也沒想到王管事竟然會注意到自己身上。
平日裡,他都是默不作聲的,看上去很是忠厚,要不是家裡缺錢花,娘要治病,這種事他也不會去做,可那是十兩銀子那!足夠他們家花銷幾個月的了,反正只是毀了馬車,人又傷不到,他也就應了。
可現在卻東窗事發,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這一遲疑更加讓人懷疑,二管事着急的提醒道,“都等着你說話呢,你是啞巴了還是怎麼?”
小周這才驚醒過來,磕磕巴巴道,“小的什麼都沒有看到,小的……”
“沒看到還會嚇成這樣,不是心裡有鬼?”蘇宗慶怒不可遏,小小一個養馬的居然還敢砍他們二房的馬車了,還得了!管他是哪個房的人,今兒一定要好好懲戒懲戒,纔不至於叫他們顏面掃地!
“娘,肯定是他,不用說了,看這藏頭縮尾的,還說什麼養病,別的時候沒病,偏昨兒着涼。哪裡有那麼巧的事情了?”蘇宗慶嚷嚷道,“死小子,你快點說,爲何要砍馬車?哪個叫你砍的。膽子肥到天上去了!”
馮氏卻搖搖頭道,“也不能錯怪了人,瞧他那麼瘦弱。也不像想砍車的,對他能有什麼好處?”
“好處?”蘇宗慶靈光一動,揮手道,“好處肯定都藏在他那屋子裡呢,去,快去搜!”
那些婆子倒是沒動,都看着老夫人。
“娘。我今兒把話放這裡了,要是搜不到,我就跟大嫂道歉,這事算了,娘您就讓他們去搜吧。我還真不信了!”
老夫人其實也很懷疑小周了,就擺了擺手。
幾個婆子登時就跑遠了。
小周見她們真去搜屋子,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來,慢慢癱倒在地上。
不到一會兒,那幾個婆子就回來了,手裡拎着一個青布袋子,其中一人稟告道,“裡頭有十兩銀子呢!”一邊就交給江媽媽。
江媽媽看了看。朝老夫人點點頭。
蘇宗慶見自己猜對了,得意洋洋,又一腳踢在小周身上,“這些銀子你哪來的,快說,再敢遮遮掩掩。可沒有剛纔那麼好了,把你送衙門去,不給你上個夾棍都對不起你!”
小周不過十來歲的年紀,頓時哭了起來。
二管事白着臉,心知瞞不過,忙想了個注意,剛要開口,卻聽唐枚道,“這銀錢料想也不是有人借給你的,你快交代了吧,我看你肯定也是有苦衷,不然好好的沒必要跟主子過不去,是不?”
什麼借銀子本來是二管事要找的藉口,被她提前說了,二管事一下子被口水嗆到,連連咳嗽。
小周此時已經承受不住,用抖顫的聲音道,“是,是,是初月給的,叫,叫小的找個機會毀了那輛馬車……”
初月這名字有點兒陌生,在場的都不太清楚,除了江媽媽。
蘇宗慶這就要叫人去抓初月。
老夫人這時忽然道,“你們這就回去罷,餘下的我自會處理。”
蘇宗慶不服,“娘。還沒有抓到罪魁禍首呢!”
老夫人目光一冷,嘴脣抿得緊緊的看着他。
場中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蘇宗慶最後還是不甘的聽了老夫人的話,告辭走了,小周則暫時先被關押起來,其餘人等也紛紛離開
江媽媽關緊了臥房門。
老夫人淡淡道,“初月是哪個,你現在可以說了。”
江媽媽嘆口氣,“那初月是王二娘子的小女兒,在大廚房裡做粗使活的……”
老夫人嗯了一聲,語氣裡終於帶了幾分疲倦出來,“你也不要再遮掩了,總歸是跟他們哪個有關係,不然一個粗使丫環能唆使人做出這等事?哼,那十兩銀子,她也拿不出來!”
江媽媽只好講了。
唐枚回到院子裡坐下休息。
可沒料到只一會兒功夫,就又出了一件大事。
老夫人本來要把初月攆出府的,但派出去的婆子在下人房裡四處尋找找不到她的人,後來在一個小池塘裡卻發現了初月的屍體。
可想而知老夫人的震怒。
她原是想平息了此事,結果一事大過一事。
唐枚並不知道後續的發展如何,她只是同馮氏撒了網,然而,往網裡跳的人卻不知死活,一步步的挑戰老夫人的底線。
最後會得個什麼結果,恐怕也是能預測到的。
第二日,她沒去請安,馮氏來的時候,她才起牀。
蘇若琳因爲那事昨日沒來,早上去老夫人那裡問安後,也一起來了此處。
“今兒三弟妹沒有出現,我問老夫人,老夫人說三弟妹病了,可能要去別院暫休。”馮氏嘴角帶着抹冷笑。
縱使平日裡楊氏再裝的如何嫺淑,爲了蘇若瑾終究是失了狼,先是慫恿牛氏去天音觀,後來又叫人砸了馬車,毀了裙子,挑起牛氏與馮氏之間的矛盾,想借此讓蘇若琳也去不成天音觀,鬧得兩敗俱傷。
她是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她太自作聰明瞭!
這府裡多少耳目,縱使老夫人沒發現,或者說老夫人發現了有心偏袒,可難道別的人就瞧不見了?更何況,她居然還動了殺心,殺人滅口。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啊,唐枚笑了笑,“三嬸管着一大半的家,可能是太勞累了罷,是該休息休息。”
蘇若琳卻擰起了眉,“聽說唆使人毀馬車的死了,那絞了裙子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二嬸總會查出來,不外乎她院子裡的人受人擺佈。”唐枚不願多談此事,問馮氏,“那去天音觀的事,祖母怎麼說,還準去嗎?”
“當然,過兩天就動身。”
“那二嬸跟若琪……”
馮氏道,“老夫人說不要去了,我也沒想到老夫人會不准她們去。”
當時那場景真叫人看呆了,牛氏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呢,說這事她是受害人,老夫人居然還不準去,鬧了半天,老夫人叫兩個婆子直接拖出去的。馮氏想到這個,搖頭道,“不去也好,省得節外生枝。”
想來老夫人也是怕再出什麼意外,可見她的心還是向着蘇若琳的,希望她此行可以成功。
隨後一連好幾日,都沒有見到楊氏,倒是聽說蘇若瑾常去老夫人那裡。
馮氏跟蘇若琳走後,府裡的事都又交還給老夫人掌管。
老夫人也有些力不從心,到底年紀大了,精神也沒有以前好,這日就把唐枚叫來,又叫了兩個管事媽媽。
聽說是要她管理庫房跟花木買辦的事宜,唐枚吃了一驚。
“我知道你不能勞累,所以才叫你管這兩樣,也不用花費多少時間,你花幾天功夫隨便看看也就懂了。”老夫人笑着道,“你自己也有好幾家鋪子的,不比那個難,不過千萬不要累着,主要還是她們去吩咐那些人,你只管瞭解些大體情況就行。”
唐枚略略推脫,“祖母勞心勞力,我也心疼,只是到底經驗不足,要不等母親回來……”
“她手頭還不是有要管的,又要看着炎兒,比你忙得多呢。”老夫人道,“你且先試試,實在覺得累,也就罷了。”
都說到這樣了,唐枚只好答應。
老夫人就教她一些,她聽着,連連點頭。
門外萍兒通報道,“三夫人來了。”
老夫人面色立時沉了沉。
楊氏進來的時候,唐枚見她臉色很是憔悴,好似晚上從來都沒有睡好,眼睛下方呈現青黑色,人也瘦了。
“二媳婦來給娘辭行。”她行了一個大禮。
原來楊氏今兒就要走了,唐枚立起來,叫了聲三嬸。
老夫人叫她起來。
楊氏第一眼就瞧見了桌子上擺放的賬冊,心裡立時沉了一下,又看兩個管事媽媽,就明白了一切。
可是,這原本都是她管着的!
她看向唐枚的目光就變得跟冰錐一樣,但很快又像是融化了的冰,水一樣柔和,“枚兒,你可要好好保重,注意身子呢。”
“三嬸也快點養好身體,早日回來。”唐枚很溫和的說道。
楊氏又悲切的看着老夫人,聲音已經哽咽,“娘,兒媳婦走之後,娘千萬不要太操心了,枚兒那麼聰明,都可以交給她的。兒媳婦不孝,對不起娘!”
想起以往她的孝順體貼,老夫人心裡何嘗不難過。
這樣一個伶俐的人,最後還是要做這等蠢事!
二丫頭不做王妃可是就活不下去了?她一個爲孃的,怎麼都沒有自己女兒看得透。
老夫人擺擺手。
楊氏正要退下去的時候,又聽萍兒道,“二小姐來了。”
唐枚擡眼看去,只見蘇若瑾打扮素淡,面目平靜,跟往常並無什麼差別,差別只在於,她的手裡拎着一個小小的包袱,像也是來辭別的。
謝謝kan我心飛翔,落櫻未央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