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宋娘子做的藕絲糕,你嚐嚐,我倒是一口都吃不下。”唐枚眉飛色舞的同張氏道,“那藕是蔡當家他們種出來的,說也給你那邊送了,娘吃了覺得如何?如今京城裡也少有的,拉來賣值不少銀子呢,我叫他明年再多種一些。”
“很不錯,我吃着比江南那裡的也差不了多少。”張氏笑眯眯的夾了個藕絲糕嚐了,連連點頭,“宋娘子的手藝更精湛了,有她給你做這些吃的,我也沒什麼好擔心。”又瞧瞧唐枚,“那些個掙錢的,你現在少抄些心,累心的,養着胎呢,以後再說,要不就交給她們管。”
“這不閒着麼,總要做點事情的,一點不動也不好。”
張氏替她攏了攏頭髮,滿心的歡喜,這個女兒算是要十全十美了,有個好夫家不說,自己如今又有喜,如果是個男孩,那真是什麼都不缺呢。
“你自個兒有點分寸就行。”張氏說了一句,臉色卻又一黯。
手心手背都是肉,這一個好了,大女兒那裡還不知道怎麼辦。
兩個都和離怎麼成呢?那鄭女婿她可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可大女兒硬是鐵了心和離,上回被老爺打了,還是不聽,雖然回家了,還是叫人傳信來,叫她支持,說實在不行,她就自個兒搬出鄭家租個院子住!
這叫老爺知道了可不要打死她?
張氏的愁意越發濃重。
唐枚看出來了,叫除了劉媽媽外其他人等都退了出去,問道。“是不是大姐又怎麼了?”
現在三妹四妹都好好的,就是苗姨娘也都不興風作浪,那除了唐惠還能是誰?
張氏也不瞞着,她着實不知道同誰商量。去跟賈氏說,賈氏叫她不要管,說唐惠只是一時興起。時間久了就會好的,那鄭榮對她那麼好,就不信她能那麼狠心。可張氏覺得這法子不成,萬一唐惠真的搬出去了,後果不堪設想,不和離恐怕都不行。
鄭家再怎麼樣,也是書香門第。媳婦鬧出這種事,親家太太再怎麼也忍不了的。
“你大姐要搬出去住呢,我就怕她說到做到。”張氏輕聲道。
唐枚聽了一怔,唐惠這是要徹底撕破臉面啊!
完全不守婦道,犯了七出之條。她這是在逼鄭榮休了她嗎?
“要不我還是同你父親說說,讓她和離好了。”上回唐士寧當衆打了唐惠,可她仍然不聽,那心有多堅持,張氏能體會得到,可見她是真不想同女婿過了,雖說這事是對不起女婿,可女兒這樣了,還能怎麼逼她?還不如好聚好散。總比鬧得滿城皆知的好。
這個大女兒二十幾年幾乎都順着父母,在嫁人之前沒叫她操一點心,說起來,她還是有些愧疚的。
當時在唐枚身上花費了太多的精力,對大女兒到底是虧待了點。
聽她一時一個想法的,唐枚皺了皺眉。“母親到底是希望大姐和離還是不和離呢?”
張氏深深嘆了口氣,“我自然不要她和離,可這樣卻是在逼她。”
讓唐惠不和離的話,唐枚也說不出口,畢竟她也是這麼一個境況,總不能她和離得唐惠就和離不得吧?想了想,她慎重的道,“大姐實在要和離也罷了,不過我懷疑是不是背後有人慫恿她,畢竟這事太突然了!”
是突然,簡直叫人無法相信,張氏道,“會是誰呢?你大姐和離,別人有什麼好處?”
唐枚也是猜測,究竟是不是這樣,也不好說,“娘好好想想,大姐以前可有提過什麼生意上的事情,她手頭不寬裕,姐夫身上擔子重,指不定就引發了她要和離的念頭。”要說有好處,唐惠和離之後就回了孃家,依張氏的性子,必會心疼她,接了她來家裡住……
張氏想了好一會兒才說,“跟女婿倒沒什麼關係,就是她曾問起香料鋪的事,不過那鋪子我已經給你了,說到貨源,也叫她去問你,到底那管事什麼的也再不歸我手底下……”她說着臉色一變,彷彿看見大女兒剎那間的表情。
大女兒是在怪自己偏心,可當時她竟沒有往心裡去。
張氏頓時覺得自己做錯了,紅着眼睛道,“哎,我是該補兩家鋪子給她的,她夫家那裡很不好,就靠女婿一個人的俸祿哪裡夠呢!總不好要把她自個兒的嫁妝都花沒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又看看唐枚,渾身上下都是貴氣,兩個女兒一比,簡直是天上地下。
唐枚抿了抿脣,見張氏那麼傷心,她冷酷的話說不出口。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唐惠到底是張氏的親生女兒,豈有不心疼的?如今又有她來作比較,人總是傾向於貧弱的一方,假使她再說出那樣的話,張氏也許會怪她不講親情,即便唐惠的夫家其實人口簡單,只要她靠着那些嫁妝好好經營,根本就不會淪落到窘迫的地步。
“那香料鋪,要不就給大姐好了。”唐枚柔聲道,“我這裡的東西夠多了,大姐的日子卻不好過。”
“哪要你的,家裡還有……”張氏忙道。
可好的都給了她,張氏手底下剩下的都是根本,再動的話影響很大,唐枚搖頭道,“娘,你不能再這樣偏心了,難怪大姐傷心呢。”
張氏就沒再反對,又叮囑她幾句纔回了唐家。
“那鋪子真給大姑奶奶?”劉媽媽卻不甘心,這鋪子生意好得很,可不是便宜唐惠了?
“我也只能這麼做,難道要母親親口跟我提出來?”唐枚淡淡道,這一次讓步,是沒想到唐惠真的要和離,她作爲妹妹,總該要表現一下,假使唐惠拿了那鋪子還是一根筋得執着下去,她也沒什麼好愧疚的了。
她能做的已經做了,張氏也絕不會怪在她的頭上。
劉媽媽嘆息一聲,也不再談此事,管大姑奶奶如何呢,少夫人過得好就行了,那鋪子就算給了,也不算什麼。
第二日,唐枚就把地契什麼的找了出來,叫劉媽媽跟鋪子管事說一聲,然後帶去了唐家不提。
隨後幾日,她也遵從老夫人的吩咐,請安也不去了,只偶爾同老夫人用個飯。
這日,蘇若琳早上又跑了來,跟她一起描花閒聊。
姑嫂倆幾乎日日相見,不知道的還當是親姐妹呢,二人之前的情誼已經一越千丈,就像有血緣關係的一樣。
“後日祖母要帶我們去天清寺還願呢。”
唐枚放下了手裡的針線,“怎麼我不知道,才說的?”
“是啊,祖母不太出遠門,可大嫂你有喜了,那是了不得的大事,祖母很早前就許下心願的了,要大哥娶妻生子,如今妻子有了,孫子也要有了,祖母豈能不去還願?菩薩會怪罪的。”蘇若琳笑道,“這話是祖母說的,江媽媽說天氣冷勸了祖母好幾次,可還是要去,順便讓我們幾個姐妹也跟着去。”
唐枚瞧了窗外一眼,那些不是長青的樹都掉光了葉子,風颳得很大,門都關得緊緊的,屋裡頭已經用了炭盆。她笑了笑道,“冷是冷,不過聽說許了願要是不去還是不好的。”
蘇若琳點點頭,“我也正好想去許願呢。”
二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肯定是關於蘇豫的,希望他能平安歸來。
“可惜我不能去。”唐枚嘆一聲,這家裡都不準走了,別說去外頭,還是要爬一下山的。
蘇若琳掩嘴一笑,“我會替大嫂同菩薩說的。”
唐枚就也笑起來。
“對了,那四妹去嗎?”她想到蘇若琪,忍不住問。
蘇若琳露出同情的神色,以往四妹那樣的跋扈雖然看着叫人喜歡不起來,可現在卻……她搖搖頭,“她不想去,祖母也沒有勉強。”又說起一件好事,“二哥那事定了,是保定伯府的四小姐,他們家倒是肯的,二叔二嬸馬上就要派保山去了。”
她們對蘇修都沒什麼壞印象,這少年除了懦弱一點,別的沒什麼叫人生厭的地方,唐枚點點頭,“那小姐還是不錯的,二嬸很高興吧?”
其實牛氏倒也沒有特別高興,畢竟只是門當戶對,也沒有娶到更好的,不過經過那麼多事,一樁樁波折,她也沒有多少精力再給蘇修重新去找了,也就定了下來。
到了後日,侯府老夫人就帶着幾個小姐去天清寺了,楊氏也跟着去,只有馮氏跟牛氏留下來管理各種事宜。
蘇炎已經重新拜了老師,是一個姓張的中年夫子,聽說也是有些名氣的,教導的很好,蘇炎本就認真聽話,據說明年就要去試着考考童試了。
所以馮氏的心情也很好,自從蘇豫不在府裡之後,她來的次數顯然比之前多了,神色也比較輕鬆。
今兒又來給她講育兒經,說什麼千萬不能着涼,不能吃螃蟹,又是不能吃太多桂圓什麼的。
唐枚耐心的聽着,半響笑着看馮氏,“母親真的很關心我,侯爺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高興。”
她是故意這麼說的,馮氏跟蘇豫的矛盾一日不解決,這大房的人一日就團結不起來,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都會新生出更多的矛盾。
可現在瞧着馮氏卻是有幾分真心,她倒也想找機會試探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