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夜大雨,早上天就放晴了,陽光明媚,鳥兒鳴叫聲陣陣。
老夫人手邊拿着一疊經書,正隨手翻了其中一篇看。
這些都是蘇若琪抄寫的,才叫人送了來。
江媽媽有些吃驚,“四小姐竟然那麼用心,抄了這麼多,倒是有心悔改了。”
到底是祖孫倆,老夫人連牛氏都原諒了,又豈會不原諒這個親孫女呢?江媽媽自然就順着說些好話。
老夫人眼皮子都不擡,“她是一心想着出來呢,不然會那麼勤勞?跟她母親一個樣,做什麼都不知道藏着些,也就這點子耿直了。”她叫江媽媽收下去,“罷了,一會兒差人去說一聲,老呆在院子裡不動,也不是個事兒。”
那就是放過四小姐了,江媽媽應了聲。
等到蘇豫同唐枚去請安的時候,屋裡頭已經站了一排的人。
唐枚放眼看過去,不止蘇若琪在,牛氏居然也在。
馮氏看到她,眼裡立刻露出一絲期盼。
“哎喲,你們兩個這麼晚來,還當起不來,娘差點叫人來喊呢。”二老爺蘇宗慶笑嘻嘻的打趣。
蘇豫懶得理他,上前同唐枚行了禮。
自家侄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蘇宗慶便有些惱怒,訕訕然道,“昨兒顧大人回來了,你可曉得?”
顧逢年去紫微山養病,一去就是四個月,這四個月來,什麼樣的猜測都有,有說他病得要死了,有說他是去執行秘密任務,又有說是什麼中邪,去山上找道士驅邪的。幸好顧逢年臨走時已經安排好接手的大臣,故而也沒出大的亂子。
就是有幾個人竄上竄下,恨不得就此把顧逢年的心腹趕出朝堂,叫顧逢年斷了左臂右膀。
當然。他回不來那是最好的了。
蘇豫並不知道,問道,“何時回的?”
蘇宗慶一下子覺得找到了臉面,伸出手指點道。“你看看你,這種大事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幹什麼呢,要不是我四處結識了那些人,耳目通靈,只怕你仍矇在鼓裡。說起來,當初還是你護送去紫微山的。還不要修兒去……”
“到底何時回的?”蘇豫冷聲打斷他。
這下牛氏的臉色也不好看了,插嘴道,“相公在說呢,你急什麼?”
蘇豫眯了眼,略微擡起頭道,“祖母,孫兒還有事,先告辭了。”不等老夫人回答。就直接走了出去。
屋裡一干人都怔在那裡。
簡直是太沒有禮貌的一個人,唐枚直抽嘴角,都不知道說什麼。
蘇宗慶指着他背影罵道。“娘,你看看他,像個什麼樣子,還把誰放在眼裡了?”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並不理會蘇宗慶的指控,“今兒就這樣罷,要送哪家節禮的趕緊去辦了,到了中秋前一兩天,府裡都忙,再去也是給人家添麻煩。”
蘇宗慶氣得直跺腳。只在老夫人跟幾個小輩面前,他也不好破口大罵,赤着張臉氣呼呼的走了。
衆人也都散了,馮氏本想問那童夫子的事情,可想起蘇豫因爲顧逢年回來而急匆匆的離開,想必也沒有時間再去請童夫子。當下也便沒有那麼着急了。
下午,花鳥鋪子的人來了,送來兩隻花鷯哥。
唐枚原本只買了一隻,結果卻送來兩隻,一問之下才知道,那掌櫃說侯府少夫人第一次做他生意,買一送一,送的那隻不是最好的,全當個小玩意兒養着玩玩。另外一隻就比較好,無論叫聲還是羽毛的顏色,都大大好過白送的那隻。
唐枚看着十分歡喜,花鷯哥果真好看,那顏色天然自成,清新淡雅,很有意思。
她拿着瓜仁子逗它們玩。
兩隻都會說話,好的那隻道萬事如意,另一隻道恭喜發財。
幾個丫環圍着看,也紛紛嬉笑不止,剝瓜子餵它們吃。
“以後咱們院子裡可熱鬧了,你們說說,那鳥兒會一天到晚的說話麼?”春芬好奇的盯着看。
“怎麼會呢,鳥兒也要累的,就像你一天到晚說話也吃不消啊。”紅玉笑着道,“一會兒咱們去弄盆水,我看老夫人那裡,那些鳥兒都會在裡頭洗澡呢。”
唐枚則在那裡翻看一本冊子,上面寫了怎麼養鷯哥,看起來倒是不難,想必老夫人也知道的,她養了那麼多的鳥兒呢,絕對算得上是個高手了。
“拎到庭院裡去罷,小心照顧着。”她轉頭吩咐曉月跟芝蘭,“就交給你們倆了。”
其他幾個丫環事情都多,只有這兩個只看看門,做做雜活,算是較爲清閒的。這喂鳥的事也算精細,就先給她們倆試試,畢竟紅玉跟綠翠兩個人年紀大了,早晚要配人,如果這二人不錯,就索性替補上來。
曉月跟芝蘭很高興,忙忙得拎着鷯哥走了。
牛氏重新回到府裡,迫不及待的就抱着蘇若琪看了一回。
她眼睛紅紅的問,“這些天你可受委屈了?”
蘇若琪搖搖頭,“娘倒是受委屈了,我聽說幸好外祖母送來兩盆花呢,不然娘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
牛氏就嘆了口氣,她真是領教到老夫人的厲害了,二話不說就能把她趕回孃家,還一句話不給駁斥的,要是說了,自己的娘還得責備,這個媳婦可真是難做的要命!她不由心想,當初怎麼就要嫁來給蘇宗慶當娘子呢,不然隨便嫁哪一家低微些的,不都是隨便她橫着來?
“女兒啊,我可算想明白了,那王妃也是不好做的,既然不成了,我給你找個更合適些的。”牛氏摟着蘇若琪道。
蘇若琪心裡咯噔一聲,她好容易出來,莫不是又要被牛氏算計着嫁到哪一家去?
“娘,我不想嫁人啊!”她叫道,“哥哥還沒娶妻呢,我嫁什麼人?娘倒是快給我找個好嫂子來呢!”
蘇修在一邊頓時紅了臉,弱聲道,“妹妹……”
牛氏就朝蘇修看過去,點點頭,“你說的也是,是要給修兒快些定下來。”
蘇修侷促不安。
他向來是個沒主張的,一切都由爹孃一手操控,叫他怎麼做就怎麼做,這次又不知道母親要他做什麼了,心裡很是緊張。
“看看你,也不知道怕什麼,你是侯府的二少爺,什麼人家的姑娘配不起呢?”牛氏看他畏畏縮縮,不喜的道,“今兒瞧那一個囂張的樣子,雖說不成體統,可你要是有他一半的勁兒,別人還會看不上你麼?”這個兒子着實是麪糰了些,不像是個能擋得住風雨的人,牛氏也知這一點,恨鐵不成鋼。
“對了,我不在這些時間,你父親怎麼樣呢?”牛氏問。
蘇若琪奇怪道,“女兒整日被關在院子裡,哪裡能出來,豈會曉得父親的事?”
牛氏擰起了眉。
她剛一回來,就感覺蘇宗慶氣色好似不錯,比自己在家的時候好,就覺得怪異了,之後二人在房裡,蘇宗慶竟然碰都不碰她一下,有道是小別勝新婚,怎麼他卻一點兒也不飢渴呢?難道自己真是年老色衰了不成麼?
牛氏忙拿起梳妝檯上的小銅鏡看了看。
銅鏡裡,一張略顯肥胖的臉滿是擔憂,一雙眼睛鼓起來,帶着幾分凶氣,全沒有妍麗可言。
她又看看蘇若琪,曾幾何時,她也同這個女兒一般好看的。
歲月真是把利刃,尤其是在沒了大女兒之後,她日漸憔悴,雖然後來心情漸漸平復,可到底也回不來了。
她露出悲哀之色,怔忪之後,又發狠的道,“最好別叫我抓到!”
蘇修被她嚇一跳,瞪大了眼睛。
“娘啊,我好久沒有出門,能不能求求祖母讓我出去玩玩呢?”蘇若琪卻拉着牛氏的手撒嬌,“可以去積香山麼,風景正好呢,叫了二姐三姐五妹一起去,好不好?娘幫我求求祖母嘛,就一天的功夫,行嗎?”
許暢在積香山開了家停雲酒家,牛氏豈會不知道,蘇若琪什麼地方不提,就提積香山,牛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我叫你早斷了這份心思,你怎麼還不聽呢?是不是非得叫我打你?那混蛋小子有什麼好的,你就念念不忘?你給我記好了,就是我肯,你父親,你祖母,你外祖母也都不會同意的!”
蘇若琪只覺得心裡一陣割裂般的難受,牛氏這番話已經說了無數遍,可每次聽到,她仍覺得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不能嫁給許暢呢?
反正許暢也沒有娶娘子呢,只要兩家合計合計,本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怎麼他們就不願意同意呢?
爲什麼?
她強忍住哭的衝動,笑道,“娘說什麼呢,我只是想出去玩玩罷了,不去積香山,還不能去別的地方麼,要不去天清寺也可以啊。”
看她若無其事,牛氏有些奇怪,盯着她看了好幾眼才道,“你才被禁足出來的,不要再生事了,惹得老夫人不高興,小心到慶生的時候不給你見人,要玩也不是不可以,等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了,聽話。”
“好罷,我聽孃的。”蘇若琪甜甜一笑。
反正祖母慶生就能找機會見到他了,也不急在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