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節,也是團圓節,府裡自也請了唐士昌一家過來。
他們來得早,本是晚上的家宴,午時剛過就來了。
唐士寧兄弟三個去了外書房說話,唐旭這年紀在府裡算是孤單的,上頭是長輩,只有恭敬聽從的份兒,而同輩的卻只有唐宏,唐謙二人,說不到一處去。見他們二人拿着花燈在玩,便閒坐在一旁觀看,倒是丙兒過來,聽說他箭術了得,纔有興致問一問。
太太小姐們此刻都在張氏房裡頭。
聽說柳氏帶了一個大團圓餅過來,賈氏笑着道,“二嫂廚藝一向了得,就是難得嚐到一回,這次總算如願了。”
“還不是衝着你跟三弟在,要是往常中秋,咱們一大家總缺了你們,我也不做的。今年難得這麼高興,我才動手,就是生疏了,到時候可別嫌呢。”
衆人都笑起來,連說她謙虛,哪裡會嫌棄。
唐英道,“我娘不肯說呢,這團圓餅花了幾個時辰的功夫,可不好做,又重的要命,今兒可不是叫了兩個人才擡起來的?”
“可是辛苦你了,早說,就叫三弟妹去幫你,她力氣可不是大?”張氏打趣。
柳氏看看賈寄容,衝張氏笑道,“她現在哪裡有空呢,買這買那,叫我說,幸好大嫂是有經驗的,嫁過兩個女兒,倒是好教教她,彆着急就被人坑了錢。說什麼要趕着打新牀,就亂加工錢,你也不要聽,幾家都問問纔好。”
“你可說對了,我是忙得頭暈眼花呢。現在可算知道大嫂不容易,好在大嫂幫我,二嫂你也有英兒,哪天也還是同我一樣體會體會。”
“瞧你這本事,如今有大嫂同你住一起。你照後還不是要分開來的?”柳氏問道,“可找到合適的地方沒有?說好要離近一些的,可別只顧着同這處宅子近,把我給遠了。”
賈氏一早就說過要搬出去住。只張氏一再挽留,纔沒有成,如今被柳氏提起,倒是有些尷尬,笑了笑道,“我也是想年後去找呢,到時候大嫂也給我參考參考。”
張氏聽到有些不捨。拍了一下賈氏的手,“急什麼呢?寄容現在要嫁人,又是訂到明年二月的,你又要搬家,兩件事湊在一起,可不是要忙得焦頭爛額?叫我說,先緩一緩,我這兒還是虧了你不成。哦,你是嫌累了,放心。我現在可是能自己顧着了。”
“哎呀,你竟這麼說。”賈氏哭笑不得,無奈的看着柳氏,“二嫂你瞧瞧,我可能搬走呢?”
“大嫂是真個兒心疼你呢。”柳氏微微一笑,“既如此,你就再住着,等寄容那裡都定下來再說罷。”
賈寄容早就紅了臉,低着頭,害羞的不敢看衆人。
這時。有廚房的人來請示,拿了晚宴的菜單叫張氏看。
唐枚也湊過頭去。
“就這樣罷,那邊也知曉各人的口味,不用再來問我。”張氏說了,一邊同柳氏講,“莊上昨個兒送了兩筐螃蟹來。都是自個兒河裡的,你也愛吃這個,倒是蒸了一大盆呢。”
“逗我流口水呢?是不是鶩湖那個莊上來的?那裡也不知是什麼水,裡面的魚蝦都好吃,可惜也只有螃蟹能運過來。”柳氏嘆一聲,“我說是聚了靈氣的地方,良田都沒處買得到,還是娘當年有眼光,一下子買了那些。我如今想要,都不成呢。”
那鶩湖的農莊,在唐家幾處家業中佔了很大的分量,唐枚一直協助張氏,心裡自然清楚。
聽起來,柳氏是很想在鶩湖置辦一些良田?
張氏笑道,“那裡的水確實是好,只離得遠,你若實在饞了,只要你願意,那處農莊隨你住多久呢,我是奔波不得,也不好去。”
聽到這話,柳氏眼眸一垂,淡淡道,“大嫂說笑了,我隨口一說,還真能去那裡只爲吃些個魚蝦?家裡老爺,兩個孩子,不知道會不會鬧翻了天呢。”說着頓了頓,似想到一件事,“昨個兒去街上本想去惠兒那家鋪子扯兩段布的,怎麼這孩子突然就把鋪子給賣了?倒是嚇我一跳,大嫂可曉得?”
唐枚抽了下嘴角,有些心虛。
張氏皺起了眉,果然往唐枚那裡看了一眼,因爲那日唐惠見了她,就去找唐枚說了話,要有什麼事,這個二女兒定是知道。
“看樣子大嫂竟也不知?”柳氏嘖嘖兩聲,“惠兒這孩子辦事不牢靠,本以爲這次會好一些,誰料還是同往常一樣,開什麼鋪子都不行。大嫂你也不要往心裡去,她三番兩次這般結果,恐怕也知道,以後別叫她再碰這些生意便是。”
賈氏卻驚訝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我前些時間還聽到這鋪子生意不錯呢。”
張氏默不作聲,要與她無干也罷了,可大女兒這家鋪子,她都拿了銀錢出來補貼擴充鋪面的,結果大女兒居然一聲不吭就賣掉了,心裡自然極爲生氣。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見柳氏去賈氏那裡看那些置辦好的嫁妝了,張氏就把唐枚叫了來。
“你倒是說說,惠兒她怎麼了?”
唐枚不知怎麼說,只得硬着頭髮撒謊道,“我也不清楚,娘想知道,把大姐叫來問問罷。”
張氏哼了一聲,“你打量我看不出來?她那日分明是有事,結果同我不提,跑了找你,難道會不說?”
唐枚很爲難,咬了咬嘴脣,她是一點不想隱瞞張氏,可這事着實不能實話實說。
“你有什麼不好說的?”張氏見狀痛心道,“你這大姐越發不懂事了,鋪子既是花了很多心血,就算有些事,也不該如此潦草就賣了,萬事起頭難,她都做得有聲有色了,怎的說關就關?照理,她也不似那麼沒有頭腦的!”
唐枚嘆一聲道,“她是爲了救人呢,劉元華給她去進貨被劫了,劉家的人求她拿出錢來的。”
“劉元華?”張氏怔了怔,纔想起來是女婿家的親戚,聽說是爲救人,頓時也不好說,只道,“她就不會先來問我?是不把我當親孃了麼?”
“怕母親擔心罷,您身子也不太好,娘,既然鋪子已經賣了,您再責備她也是於事無補,就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好了。”
張氏只得罷了,又看看唐枚,滿腹的心思又上來,“我只盼身子能一直好着,你弟弟又年幼,這家業不知何時能交到他手裡!”
唐家就一個男孩,唐士寧再無兒子,以後所有的東西都是要歸於唐宏的,幸好唐宏瞧着也是個懂事理的孩子,將來必定也有長進,張氏倒還算欣慰,不然真不知道怎麼辦好。
兩人正說着,卻聽見一個焦急的聲音在外頭叫道,“哎喲,傷到人了,二太太……”
張氏驚得一下子立起來,幾步奔到門口,喝問道,“二太太傷了?”
見張氏這樣,唐枚趕緊握住她的手,勸道,“娘您先別急,聽她好好說呢,二嫂傷的要不要緊?大夫可去請了?”
那丫環也不是貼身的丫環,春露瞪她一眼,“還不回了話?”
綠梅不由結巴道,“沒,沒事,回太太,二小姐,二太太沒事,是她的丫環傷到手臂,已經請大夫來了,只稍許流了點兒血。”
唐枚忍不住罵道,“你怎麼說話的,二太太的丫環也能說成是二太太?”
那丫環嚇得一激靈,忙跪下來。
張氏發現並不是柳氏受傷,鬆了口氣。
“到底是怎麼受傷的?”唐枚又問。
“奴婢不知,好似是被箭傷到的,幸好只擦破了皮,要是往中間點,可就……”
箭傷是同丙兒有關麼?唐枚心道,丙兒一向憨直的,也知道射箭危險,從來不在宅子裡玩兒,怎的會射到柳氏的丫環身上?一時便道,“娘,我去問問怎麼回事。”
丙兒此刻正被關在柴房,唐枚問了一圈才知道。
“誰叫關了他的?”她問那些婆子。
“二太太叫關了他的,說人命關天。當時一團忙,看那姑娘身上都是血,只當就要死了。”
“把門開了。”唐枚吩咐道。
兩個婆子不敢違抗,趕緊拿鑰匙出來開了門。
丙兒見到唐枚,臉上羞愧不已,低着頭不敢看她。
“你真個兒把箭射到人身上了?”唐枚問。
丙兒點點頭。
“你可從來不再府裡亂射箭的,怎麼這回卻這樣?”唐枚滿是疑問,“你老老實實說,我知你應不是故意的,倒是怎麼回事?可是有人叫你射着玩的?是謙兒麼?”唐謙最是好動的了,好幾次要叫丙兒射箭給他們看,只是從未如願。
丙兒搖搖頭,哭喪着臉,“他們都要看,說中秋節沒有好玩兒的,叫我射花燈裡的燈呢,我,我一時沒忍住……”
他到底也還小,有虛榮心也屬自然,唐枚嘆口氣,“可怎麼就射着了二太太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明明對着花燈的,也不知道怎麼就竄出一個人來,我沒收得住,箭就出去了。”丙兒說到這裡,又道,“二小姐,那人傷的重不重?我,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