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驚天大喊，響徹雲底。
幽幽雲霧裡，似乎有人在桀桀怪笑。
上官沂一陣翻身，很快就到懸崖邊，懸崖高一百多米，底下就是深谷，叢林峻嶺。
明知無用，上官沂還是撕扯着喉嚨喊着：“荔枝……”
沒人有回聲。
車子掉了下去，沒有爆炸聲，除了剛剛那直晃晃掉下去的情境，上官沂眼裡再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什麼。
他心裡發着怵，已經知道事情不會簡單。
他回了車上，打李家豪的電話，深吸了口氣，鎮定地說：“我這邊出了點事，趕不過去，你忙你那邊的。”
幽幽空氣裡，有人似乎在說：“想要他的命嗎？”
上官沂閉了閉眼，再度睜開已經恢復他平常冷淡平靜的模樣，他說：“要。”
“呵呵，那可是要代價的。”那人怪笑着，聽起來心情很愉快。
上官沂平靜地說：“什麼代價？”
“你付得起的代價。”那個聲音也不急，悠悠地說着。
“你說。”上官沂說道。
“殺了劉小偉。”那聲音說道。
上官沂沉默。
寂靜的公路上，剎那，人鬼無聲，連蟲鳴聲都沒有，連風聲都不敢吹過，一片死寂。
“阿沂……阿沂……”耳邊有人在叫他。
他回過頭，看到小黑，正在糾着也的頭髮。
“那個東西走了。”小黑綠色眼睛在黑夜裡閃着光。
“你知道是誰？”上官沂張了張嘴，最後問道。
“虎王。”小黑不像平時般狂燥，安靜地說道。
上官沂猛地撇過頭，看着它。
“是虎王。”小黑說：“我感覺得到他的氣息，他是天庭上最殘暴的神，除了龍王能跟他比，沒人勝過他的殘暴，他殺了好幾個獸中之王，才成了神的。”
上官沂說：“我沒聽你說過。”
小黑說：“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以爲他們已經不見了，神已經不再這個世上很久了，阿沂，像我這樣沒能力能留下的神不多。”
小黑拍拍自己的翅膀，不帶嘲諷自己意味地說，它平靜地述說，但這樣，卻更讓上官沂感到可怕。
“虎王在，那麼龍王也在了？”上官沂說：“劉小偉確實是龍王的化身，但還在潛伏？”
小黑說道：“這樣想來是沒錯的。”
“桑洛兒爲什麼要幫龍王？”想起她，上官沂問道。
“阿沂，桑洛兒也是化身，神與神之前的事，就跟人與人之間一樣，都是以羣分的。”小黑說道。
“這麼說來，桑洛兒是幫着龍王的？”上官沂不禁笑道，只是他眼裡有着厲光，出賣了他的平靜。
“她幫不幫都不能管太多，你沒看見，她已經被召回去了。”
“這麼說來……”上官沂眼睛一閃。
小黑明白他的意思，點頭，“荔枝已經被虎王擄去的。”
“虎王是怎麼覺醒的？”上官沂問，它已沉睡，或者更應該說是已經休眠死亡，不應該再出現這個人世間。
“我不知道。”小黑說。
“但不難猜。”上官沂看着無窮無盡的森林，說：“醫院裡的那些人救不活了吧？”
小黑拍拍翅膀，沉默地站在他的肩頭，像黑暗裡最詭異的存在，它不願意再多說話，用緘默保持着它的神秘。
上官沂知道它已無話可說，因爲事實就如他所猜測的一樣，人不是劉小偉殺的，那麼，那些人命跟虎王的出世是有關係的。
人，是虎王所爲。
很明顯的猜測，上官沂都不願相信這個推論。
可是，事實容不得他願意與否，他坐上車，抽上煙，一亮一亮的火光在黑暗中閃着。
“我該怎麼辦？”他喃喃自語。
小黑用翅膀抱着頭，也在一旁思考，不迴應它家主子的話。
過了好一會，李家豪打電話過來，說，“人都死了，沒搶救過來。”
他的聲音狂噪，上官沂靜靜地聽着他說。
“媽的，明明還有氣息的，可就是救不活，阿沂，你過來看看，他們中邪了。”李家豪在那邊說。
上官沂沒有說話。
“阿沂，阿沂……”李家豪在那邊叫道。
“上官沂……”李家豪咬牙切齒。
“家豪……”上官沂淡淡地說道。
聽出他聲音的不對勁，李家豪嚥下喉嚨裡對他的詛罵，嘴一張下意識地就說：“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上官沂一向是最冷靜的人，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像這樣低沉的時候絕對不常見，李家豪認識他幾十年，這樣的時候已經不多。
“荔枝不見了。”上官沂維持着語氣的淡然。
“啊，不見了？”李家豪驚愣，“怎麼不見了？”
“再說吧……”上官沂沉默了一下，接着說：“那些是救不活的，你做好屍檢，把身體對照一下就行了。”
“阿沂……”
“目前應該不會再有死了的。”上官沂淡然地說，虎王都已復活，應該不需要鮮血再來喚醒他了吧。
“不過，你還是小心點，這幾天就別出來了，接下來的事交給我辦，我會給你個交待的。”上官沂說完就要掛電話。
深知他的李家豪連忙喝止，問：“荔枝的失蹤跟這個案件有關係？”
上官沂無言地微笑了一下，掛了電話。
“阿沂，”小黑松開了它的小頭，問：“爲什麼他要殺跟劉小偉有仇的人，這樣看着像是幫他似的。”
上官沂看着它的小身子，嘆了口氣，算了，這個時候不是再計較它聰不聰明的時候了，“因爲這樣，我就會把精力全部注意到劉小偉身上。”
小黑頓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
“阿沂，你搞砸了。”小黑陳述道。
“嗯。”上官沂點頭，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認。
森裡的霧越來越濃，濃得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小黑說：“阿沂，你不開出去嗎？”
上官沂說：“我想靜靜。”開出去也無濟於事，外邊只有一個劉小偉，殺了他就可以救出荔枝，但上官沂卻不想讓事情這樣發展。
他搞砸的事情，他只能儘可能的彌補起來。
“哦，那咱們怎麼辦？”小黑趴着窗頭，看了看外邊的濃霧，問。
“他在嗎？”上官沂閉了嘴，用了感應跟小黑交談。
小黑偏了偏頭，過了一會，說：“不在了。”
“虎王會在哪邊？”上官沂問。
“阿沂，只有他在我們身邊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得到。”小黑沮喪地說。
上官沂嘆了口氣，摸了摸它的頭，不再言語。
“阿沂……”小黑叫他。
“嗯。”上官沂應道。
“你在想什麼？”小黑問。
“我在想，那兩本書寫的關於***的故事。”上官沂說。
“哦？”
“書上說，虎王贏了，龍王死了。”上官沂說：“再過後，虎王也不見了。”
“嗯。”小黑說，“這樣啊。”它點了點頭，說：“應該是兩敗俱傷吧，虎王當時有了幫手，是略勝一籌，但跟龍王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他可沒那麼好應付……”
上官沂點頭道：“是啊。”他眯了眯眼，說：“他們再鬥一次，這虎子鎮也就不存在了。”這個古來的鎮因爲衆神的爭鬥而存在，又因爲他們而消失，這還真是適得其所了。
可是，這是人間，一個一個都是鮮活的生活，要這麼消失，上官沂覺得不甘啊……而且，虎王是連他都想利用啊，用他最好夥伴的生命。
小黑說：“阿沂，你別打怪主意，龍王是不能復生的，你不能殺了劉小偉。”虎王想親自殺了龍王，劉小偉一旦死去，他的身體就讓龍王侵佔，龍王復生，便宜的可不是他。
“我知道。”上官沂笑笑，不否認他剛纔是想讓龍王復生讓他們自己***去……但很顯然，這種事情不能再來一次。
“所以……”小黑憂心地說：“你最好先找出虎王，救出荔枝。”
上官沂點頭：“我知道。”
然後他反問，“那麼，你告訴我，虎王在哪裡？”
小黑閉緊了嘴巴。
上官沂笑笑：“我也知道該怎麼辦。”
小黑的榆木腦袋不開竅，但好歹在世上混過千百年，懂得看人臉色，悄悄地退後了一些，站得離上官沂遠了一些。
找虎王，這是一個問題，找牛鬼蛇神上官沂擅長，畫符化魂他也拿手，但是，找神的蹤跡，卻他媽的沒幹過，顯得有點生手。
他想了半天，只好用找那具棺材的手法一樣的手法，用八卦卜方位。
他拿出八卦，閉了閉眼，卻發現力不從心，睜開眼，發現小黑正用那對綠眼在看着他。
看着他，小黑討好的怪笑了一陣，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阿沂，你功力還不夠……你把半部書都學會了，可是卜卦最好的方式可是在下半部……你現在學的不夠……啊，別打我……”小黑尖叫，飛到了後座。
上官沂剛纔是連手都沒擡，只是一道凌厲的眼神就把小黑嚇得半死，小黑飛到了後面，攔住眼睛：“別這樣看我。”
看小黑那衰樣，上官沂情不自禁嘆了口氣，算了，這不是窩裡斗的時候，儘管他真的很想教育小黑聰明一點。
濃霧還在聚集，車是不能開了，上官沂還是死人一樣坐在車上不動。
小黑看他那樣子，不像打坐也不像在思考，看得怕怕，好久沒見過上官沂這模樣，上次上官沂這個樣子，就把它扔冰水裡凍了半個月，駭得它一條老命差點玩完。
所以，現在，它是真的不敢惹上官沂了，乖乖地躺車後座位，不言不語，躲角落裡，趴着玻璃，隨時準備奪命而逃。
上官沂在車裡一直呆坐着，一直到第一道陽光射進了濃霧，小黑喃喃一句：“出太陽了，我怕……”突地一下，鑽進了上官沂肩膀處，不再怕上官沂把它給扔出去了。
上官沂回過神，看着淺淺的陽光，天放晴了，不再下雨，顯然，這是出世的虎王給虎子鎮的“第一份禮物”。
被龍王擾亂了心神的上官沂人沒想過他的出現，如今，嚐到敗筆，滋味可想一般。
他摸了把臉，終於開了車。
開到鎮上，吃了點東西，回了旅館洗了個澡，李家豪就在門外等他。
李家豪明顯沒睡，黑着個大熊貓臉看着他。
打開了門，上官沂繼續擦着頭髮，“隨便坐。”
把毛巾扔掉，他坐旁邊椅子，點了根菸，打火機放下，看着一旁黑着臉坐着的李家豪，問：“抽不？”
李家豪奪過煙，點上一根，疲憊地問：“到底出什麼事。”
“你所聽到的，你所看到的，荔枝不見了。”上官沂抽了口煙，看着天花板吐了口煙氣，淡淡地說。
“怎麼不見的？”李家豪一幅忍氣吐聲的樣子，看樣子上官沂再不說清楚點他就要站起來活活揍他一頓了。
上官沂瞥了他一眼：“我是幹什麼的你知道，那肯定是憑空失蹤，要是失蹤得有跡可尋那還了得。”他嘲笑般說了出來，但緊接着還是說：“他在後面開車，方向盤不對勁，衝下了懸崖谷底，不見了。”
“什麼？”李家豪突地站起來，“那你還耽誤一晚，媽的，你不會打120？”
上官沂牽出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我只知道，就算警察把那裡剷平，你也找不到一點痕跡。”
“你這什麼意思？”李家豪想起昨晚明明能救得活卻離奇死亡的人，深吸了口氣：“誰擄走了吧？”
上官沂淡淡地說：“兇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