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此時的太武院內高臺周圍已經站滿了二十四門的人。
來時的路上,在道童半遮半掩的回答中,我們得知楚廷山已經被找到了,是屍體。
此次召集全部二十四門人的目的就是要當衆驗屍尋出線索與兇手直接對質,讓兇手在衆人面前現行。而且據說這提議是上玄門掌門殷正提出的,還得到了大部分司長和易老的贊同,周老便也只好同意了。
我當然覺得這個提議非常可笑甚至可氣,當時就反問道童,兇手是誰都不知道,在哪裡更不知道,即便驗屍查出些許線索又怎麼保證就能夠和兇手對質?怎麼保證兇手就一定是會在人前現行?
道童搖頭說不知,只是師父和師孃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誰都聽得出來,那些人已經認定師父就是兇手了,搞當衆驗屍這一套必定是認爲會找出線索直接定下師父的罪狀,莫不是他們真的已經掌握了什麼?
我雖然也暗自懷疑過師父,但也只是懷疑,而這些人看起來倒像是十分想讓師父坐實此罪,這與我是截然相反的,我更不爽這些人用這樣的方式來搞我師父。
這會兒,高臺之下,一塊長長的黃布蓋着一個人形物體,必是楚廷山的屍體了。
靈隱派劉萱萱等一衆弟子圍着屍體站了一圈,皆眼中含淚神情悲痛。二老及各派掌門也位列屍體前方,其中還有幽靈探長馬大紅,但卻不見她的老大。
我們也走過來站在人羣之中,一股腐臭的味道便撲鼻而來。師父急忙走了過去,看着地上黃布蓋着的屍體眼中滿是複雜。
師父走過人羣,蹲在屍體旁,想了想,伸手欲掀開布單。
靈隱派的弟子們正欲阻止,就聽上玄門掌門殷正叫了一聲:“且慢!”
他斜着眼睛看着師父道:“何爲哲,爲了以防萬一,也爲了避嫌,你還是先退到一邊爲好。”
師父一愣,困惑的看着周老。
周老對師父擺擺手示意先退下,師父無奈又退了回來。
周老對殷正道:“既然這是你的主意,下面就由你來全權主持吧。”
殷正點點頭,走上前幾步,對着衆人高聲道:“靈隱派楚廷山掌門失蹤已有數日,想必此事大家都已經知曉。各門各派都全力相助搜尋,幾日無果。好在祖師顯靈,就在一個時辰前,靈隱派弟子、太行山弟子與本派弟子才終於在南山的一處石縫中發現了楚掌門的屍體。”
人羣中響起了一陣騷動和議論聲,無一不爲咋舌。
殷正繼續道:“楚掌門生前一向與鬼魅部落何掌門不和,這是我們所有掌門都知道的事。而且楚掌門生前最後一晚曾與何掌門發生過言語衝突,二人相約後山私下解決,但據何掌門所說,當晚他去赴約卻始終沒有等到楚掌門,而靈隱派的弟子卻可以證明那晚楚掌門確實出了門,之後便再無消息。”
他頓了頓,又道:“楚掌門是我的摯友,靈隱派和我上玄門也是多年交情匪淺,此事於公於私我都必須追查清楚。毫不避諱的說,目前何掌門是嫌疑最大的人,也是我所懷疑的對象。”
聽到這話,人羣中更爲嘈雜,已經升級到震驚的程度。
周老緊皺着眉頭,臉色也不好看,他對殷正道:“揀重要的說。”
殷正點點頭:“在發現楚掌門屍體的時候,我們發現石縫處被設了結界,雖不知這結界是何作用,但我猜也就是掩人耳目之類的。”
說着,他看了看師父,問道:“何掌門,要說結界之術......包括二老在內的全山所有人之中,也不會有任何人比你更擅長了吧?”
師父冷眼等着他,沒有回答。
殷正又道:“這次召集大家到這裡來,是要大家見證我們六位司長共同驗屍的結果。我們相信,以楚掌門的修爲不會被輕易加害,而一旦楚掌門與兇手發生過爭鬥,就必定會留下線索。到時候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查出來,我看他要怎麼交代!”
說完,又問師父:“何掌門,你可贊成我們驗屍?”
師父冷哼一聲,“我巴不得你查的一清二楚!”
殷正冷冷一笑:“那就好。”
他說完,看向周老,是在詢問可否開始。
周老依舊緊着眉頭,他沉默片刻,輕輕的點了點頭。
殷正對着楚廷山的屍體鞠躬行禮,口中唸叨:“廷山兄,希望你能留下重要的線索。”然後,他轉身對其他五位司長道:“各位司長,開始吧。”
這些信息對我這個已經提前略知一二的人來說已經足夠震撼了,對場上那些之前根本一無所知的人來講可謂是一個天大的新聞。
不和、衝突、相約、失蹤,到現在的驗屍,這些事件一件接着一件的被公佈出來,場上的所有人幾乎沒有不懵的。
就在六位司長剛剛圍着屍體蹲下而大家又都在懵懵的等着看六位司長驗屍時,楚廷山的屍體卻突然的坐了起來。
六位司長均嚇了一跳,反應靈敏的向後退了一大步。包括靈隱派弟子在內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怪異驚呆住,謹慎的盯着楚廷山坐起的身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楚廷山直挺挺的坐着,眼神空洞無神,面容呆滯蒼白,怎麼看也不像是活了過來。
他坐了一會兒,頭部開始緩慢的扭轉,嘴巴微微張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隨後,他伸直的雙腿竟然在沒有藉助任何力量的情況下驀地站了起來。
屍體跟前的幾位司長皆看的一頭霧水,殷正一臉困惑的看着周老,喃喃道:“難不成是屍變?”
周老道:“廷山的屍體早已開始腐壞,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屍變的。”
殷正又問:“那現在是怎麼回事?我們該怎麼做?處理掉嗎?”
周老思忖一會兒,擺手道:“所有人後退,先看看情況再說。”
衆人退開一段距離,圍成一個大圈,將楚廷山困在其中,靜觀其變。
楚廷山起身後,站了一會兒,慢慢的,神色有了些微妙的變化,他的臉色出現了一抹生硬的、似有似無的微笑。但他的眼睛仍舊空洞,不看任何人,既像是在看眼前,又像是在看遠方。然後,讓所有人都極爲震驚的一幕出現了:楚廷山腰肢扭動,雙手翹起了蘭花指,步伐輕盈的偏偏起了舞。
一具已經腐爛發臭的老頭屍體在月光下起舞,臉色掛着神秘莫測的笑容,這一幕看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楚廷山生前身爲堂堂一派掌門,又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頭子,此時正手捏蘭花腳踏金蓮的跳起了女子的舞蹈,這本應該是一件滑稽可笑的事,但此刻沒有人會這麼覺得,所有人看到的只有詭異和離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