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十四章 …

夜幕再次降臨,穆國王宮深沉的輪廓猶如一座臥獸漸漸隱入重雲濃暗的天色,宮門關閉之前,衛垣方纔離開東宮,在侍衛的擁護下往上將軍府打馬而去。

長街兩側華燈初上,酒樓歌坊人流如川,一片聲色喧譁,剛剛進入這邯璋城最爲熱鬧的街道,身後馬蹄聲響,衛垣微一側首,顏菁與十餘名親衛自後面趕上,來到身旁。

“衛將軍。”顏菁輕提馬繮,與衛垣並騎而行,幾名同屬冥衣樓的親衛散開身後,不着痕跡地將後面白虎軍侍衛隔開。

衛垣目光一掃,笑道:“顏兄回府去嗎?若有閒情,我們不妨到燕子樓喝上兩杯。”

顏菁轉頭壓低聲音道:“將軍可知今日做了什麼,商公公乃是主上最爲倚重的內臣,現在竟喪命穆國,且是在白虎軍手中。”

衛垣笑了笑,不疾不徐地道:“顏兄莫非沒有想過,白虎軍和統衛府上萬人搜遍全城,連一個三公子的人都沒抓到,若非今日擊殺三名叛黨,你我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對着連相那麼精明的人,會不招來疑心嗎?”

顏菁眉峰略蹙,“即便要應付太子御,也不必假戲真做,將軍不是不知道商公公的身份,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爲?”

衛垣眼中光影一沉,扭頭道:“顏兄這是在質問我 ?”

顏菁見四周不時有人向這邊注目,心知在此不宜多言,強壓下心中不滿,“我並無此意,只是一旦九公主問起,不知將軍要如何回覆。”跟着抱拳道,“我會向公主如實稟報此事,將軍好自爲之吧。”說罷一提馬繮,當先而去,身後親衛隨即跟上。

衛垣目送統衛府的人消失在長街盡頭,不由重重冷哼了一聲,眼中閃過一道不爲人知的精光。

上將軍府位於邯璋城風景極佳的貴族坊區,整座府邸佔地極廣,建築高闊深進,鬥檐重壁,頗具西地沉雄之風,但最爲講究的乃是後院聚水成湖、山石穿疊的內苑。此時天色入夜,兩側連排裝飾的青銅銷金紋臥獸燈早已燃起,照得四下亭閣明暗,一片影影綽綽,衛垣遣退隨從步上通往書房的玄石廊道,突然間腳下一停。

一絲細葉悄落月空。

對面同時傳來一絲女子笑聲,既輕且媚,跟着淡紗嫋嫋如煙,一抹白衣身影自樓閣之中飄落路前。

“衛將軍,久見了。”

眼前女子煙視媚行,越過枝影橫斜的湖畔,徐徐向燈下而來。

“白姝兒?”衛垣目光微微一動。

“將軍還記得姝兒,姝兒給將軍見禮了。”白姝兒略一揚袖,側身低眉,眸光卻微微挑去,月下媚影,色若桃花。

“哼,”衛垣站在廊前,沉聲道,“白堂主可真是好膽量,出入我上將軍府如入無人之境。”

白姝兒擡頭柔聲道:“將軍請莫要怪罪姝兒,姝兒此來是想與將軍商量幾件密事,自不好招人眼目,所以才先一步在這兒等候將軍。”

衛垣道:“我與你有何事需要商量?”

白姝兒素首微微一側,露出足以令任何男人心動的嬌容,“將軍素來是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姝兒向來不願拐彎抹角,浪費時間。我知道將軍是九公主的人,說起來,如今我們也算共事一主,莫非無事可言嗎?”

衛垣倒負雙手,半明半暗的燈影之下,也看不出神色深淺,或喜或怒,只是隨口道:“哦?那我倒願聞其詳。”

白姝兒嫵媚道:“那姝兒便直言了,我想與將軍聯手,除去兩個礙事之人,今後無論何事,更可相爲照應,互通有無。”

衛垣道:“什麼人,礙了誰的事?”

白姝兒略略移步,擡手拂掠烏髮,“一個是連相,這個不用我說,也是將軍該殺之人;而另外一個,是虞崢。”

衛垣眼光一擡,“你敢殺虞崢?可知他是白虎秘衛之首,三公子的得力之助?”

白姝兒掩脣一笑,一瞬間眉目千姿,媚態叢生,更令人感覺到在這美豔的外表之下,幾多心思叵測。來此之前,她早已派人查實宣平客棧三名“叛黨”的真實身份,以此揣測衛垣的底細,幾番計較,遂親身一探上將軍府,“將軍連商容商公公都敢殺,又怎不敢殺區區一個虞崢?三公子既有將軍相助,虞崢如何能比,何況此時太子御已經懷疑了他,將軍倒是教我,該如何保他?”

衛垣聽到“商容”二字時,面上神色剎那一動,旋即恢復深沉,跟着擡袖一拂,轉身道:“白堂主請回吧,今夜之話我從未聽過,三公子也永遠不會知曉。”說着舉步欲行,白姝兒心知此人城府極深,絕非三言兩語能夠打動,卻也不急,暗影下紅脣隱隱一勾,悠然說道:“看來倒是我料錯了,將軍原來是甘願受制於人,做帝都手心的傀儡,或是一枚過江之卒。”

衛垣腳步倏然一停,白姝兒繼續道:“只是依我看來,將軍即便忠於帝都,那東帝對將軍卻絕不放心,將軍身邊究竟有多少眼線,明裡暗中,恐怕不止一個顏菁吧。更何況以東帝之冷情,對將軍的家眷,連我自在堂都查不出他們之所在,將軍此生也不知是否還能相見。”

衛垣背身而立,片刻後回頭說道:“你知道的事情,當真不少。”

白姝兒婀娜前行,“姝兒是誠心與將軍合作,所以纔多加留意心嘛,將軍何不想想,他日倘若三公子繼位,一個顏菁,一個虞崢,足以將穆國大部分軍權瓜分,有九公主在側,三公子對這二人恐怕要比對將軍更加信任,將軍難道毫無顧慮嗎?”她在衛垣身旁停步,美目輕掃,淡淡閃過七分妖媚,三分心機,“至於其他,大丈夫縱橫天地,何患無妻?”

衛垣慢慢轉過身來。

“將軍。”白姝兒手腕一翻,掌心現出一卷細帛,“除掉連相,太子御身邊最爲倚重的便是將軍,那將軍則可輕而易舉,成爲擁立三公子繼位最大的功臣,若虞崢亦死,將軍作爲朝中最有資格的大將,理當接掌禁衛兵權,甚至包括之前掣肘在側的白虎秘衛。這些,是所有與左君侯府有關的朝臣,秘密對三公子立下的效忠書,只要將軍點頭,便可盡爲所用,日後你我一人在內,一人於外,縱然那九公主假手天威,又能奈之如何?”

月下微光,燈中亮芒,衛垣深沉的眼中映出女子媚極豔極的姿色,如一刃淬亮的刀光,劃掠心頭。面對這張誘人的面容,穆國第一大將彷彿被光亮刺中,微微眯起眼睛,片刻之後,擡手拿起她掌中的密帛,笑道:“有美色更有頭腦,難怪三公子另眼相看,白堂主這樣的女人,總是不會令人失望。”

“相信將軍也不會令姝兒失望。”白姝兒仰首相視,口吐媚言,“上次連相逃過一死,這次姝兒便先替將軍辦妥此事,明日紅顏閣中,如情姑娘會隨時恭候連首座大駕,將軍莫要忘了,一定邀上虞崢,虞統領。”說罷一聲輕笑,飄身而退,如來時一般悄若無聲地消失在煙月之下,只餘媚香如縷,嫋嫋輕散。

落峰山脈,八百川巒龍臥,蒼雲主峰乃是其中最高之處,雲出煙岫,霧鎖千嶺。

在距離天宗總舵不遠的一處山峰之上,子嬈盤膝靜坐絕崖,閉目傾聽其下瀑布飛流激濺,漫山葉落清霜,已隱隱有了飛雪的氣息。

夜玄殤悠長穩定的呼吸聲自身旁傳來,當她睜開眼睛,恰好可以見他輪廓俊冷的側顏,不變的夜色玄衣,棱角分明的眉目與堅定的鼻樑,水光中略微削薄的脣,微笑時候如春風,凝靜時卻似冬日深雪鋒冷的痕跡。

子嬈微微側眸,不由記起當年第一眼看見這個男人,漫天風雨與殺機之中,那一襲玄衣,隨意甚至有些狂妄的姿態。一人一劍,逍遙敵間,鮮血或是生命彷彿只是他笑容的陪襯,劍下天地睥睨,無人可以令其一顧,無物可以動搖其心。

縱與不期之遇,結伴江湖,亦無緣由,不相問,可託生死,成摯交。

馳縱隨心,自然而然。

或許夜玄殤原本便是這樣一個人,只要和他在一起,你從來不需去想怎麼辦,亦不必問爲什麼,醒時恣意醉時狂,出入險境是痛快,傲嘯江湖是暢然,美色在前,他不會拒絕,亦懂得欣賞,殺戮隨身,他步步踏血,笑對驚濤。這樣一個人,她想不出這世上有什麼能將他束縛,權力、女人或者王位,即便成爲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主宰,夜玄殤仍舊是夜玄殤,和昔日灃水渡前的桀驁男子,不會有半分區別。

“看了這麼久,在想什麼?”

對面之人突然開口,俊目張開,薄脣含笑。

子嬈略微一怔,隨即鳳眸輕掠,淡淡道:“看你行功圓滿,想是無礙了。我在想今晚會否下雪,雪中相殺,又是一番什麼滋味。”

夜玄殤悠悠擡頭,看向天邊似有似無的弦月,雲霧漸濃,瀰漫千峰,“雪夜宜飲酒,只不過今夜,你我都需保持清醒。”

子嬈道:“究竟是什麼人,仍不肯告訴我嗎?”

夜玄殤道:“此人隱身穆國十餘年,除了王室中寥寥數人,幾乎無人見過她的真容,更不知她真實身份,甚至對於外界,她根本就不曾存在。我所能告訴你的不過是推斷、揣測或是疑問,凡事莫若自心判斷。”

子嬈淡淡道: “即便親眼去看,你我的論斷也不會相差太遠,對方引入你體內的四域噬心蠱,合我二人之力亦無法將其逼出,你先前服下的藥丸只能控制一時,他的目的顯而易見。”

夜玄殤一笑道:“不必着急,她究竟是誰,目的如何,或許今晚一切都會有個答案。”

“若非是你,我絕不會有這般耐心。”

子嬈修眸微微掠至,月夜隱去了最後一抹淡芒,微雪之氣翻飛風中,塗抹出漸深的寒意。事關帝都王族,亦關係那個人的生死,每一刻等待都是以他的一分痛苦換取,甚至他的生命與心血,每每思及,恨不立刻能見得其人,尋出真相,但眼前顯然不僅是一劑藥毒,更有許多未知之數,未動之謀,置身亂局,敵暗我明,不能忍者不能勝。

這世上最難熬的本便是一個“忍”字,又有幾人,能真正將這一字一忍,寫到風平浪靜,無波無痕。

夜玄殤的聲音依舊散漫從容,“既已如此,那莫如再多答應我一事,今晚無論發生何事,都且按兵不動。”

子嬈心中微微一動,竟似有種異樣的感覺閃過。明明是雪霧盈空,他注視的目光如晴空深夜,黑暗中彷彿透知一切,她細微的心思。那話語不是命令,亦不是商量,只是從他口中說出,別有一種篤定的意味。她扭了頭看他,眸底清幽的微光在煙瀑水霧中若隱若現,突然間,不遠處山峰竄起一道金黃色的流光,帶着輕銳的嘯聲穿破迷霧,當空綻開一朵灼亮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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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嬈眉梢一挑,“若快過我,便答應你。”話音落時,幽袂飛香,人若輕雲一般飄出懸崖,徑往激流直下的水瀑落去。夜玄殤在她身動一刻,人亦迅掠而出,後發先至,兩人幾乎同時在水瀑中突起的岩石上借力,倏然橫過其下深潭,落往峰谷平川之處。但見夜霧中兩道人影並肩疾掠,一若夜風雲光,一如暗電馳閃,只似幾個起落便越過當中山谷,瞬間逼至蒼雲峰二十八天關入口。

山前警哨響起,傳來守衛弟子齊聲喝斥。

“什麼人擅闖天宗!”

兩人不約而同飛掠數丈,眼見落往關前,子嬈忽然輕笑一聲,揚袖飛出,反向夜玄殤身前阻去,同時借反震之力,身化幽雲,凌空飄逸。

“漂亮!”夜玄殤突然加速,身形一閃破入紛飛袖影,長臂疾探,不偏不倚鎖住她柔軟的腰肢,帶得兩人縱身而起,同時左手向外斜揮。

一股渾厚的掌力橫空掃過,如同怒潮撲面,最先趕來的十餘名天宗弟子身不由己跌出圈外,先後滾做一團。

夜玄殤手挽子嬈落在天關之前,微微笑道:“快你一步。”說話時目光卻看向嚴陣以待的天宗弟子,嚴邃深處,隱透精芒。

子嬈但笑不語,只是慵然綽立,玄袂輕衣在將雪的峰谷之中,與發輕舞,飄若雲生。

“二師兄……”

“二師兄!”

天宗弟子雖是狼狽,卻無一人受傷,此時皆認出夜玄殤,更加有人脫口叫道。

夜玄殤凝神打量,隨後隱約一笑,“是小刀?沒想到最先遇上的是你們。”

這二十八天關最外處崗哨的守衛皆是昔日與夜玄殤、夜玄澗二人交情不錯的弟子,方纔說話的一名身穿天青色武士服的年輕弟子越衆而出,“二師兄,真是你回來了,師尊命我們……”說着向兩旁看去。

夜玄殤道:“格殺勿論是嗎?你們幾人齊上,能否當得住我劍下十招?”

“以二師兄的武功,我們自是難有勝算。”夜玄殤昔日身在蒼雲峰時,武功便遠遠高出同門兄弟,近幾年身經百戰,修爲更臻大成,方纔一掌手下留情,衆人皆是清楚,否則此刻不知還有幾人能夠站着說話。那被他叫做小刀的弟子沉默片刻,和身旁幾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上前一步問道,“二師兄可否告訴我們,師尊爲何突然要殺你和大師兄?”

夜玄殤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信步向前走去,“看來他始終瞞着你們,那不過因爲他怕我,也怕二哥。”

衆人愕然的同時,亦在他暗蓄氣勢的步伐中不由自主向側閃開,令他通過封鎖,來到兩側對出的峰谷之前。

山風不休,夜空終有雪跡飄落。

通往蒼雲峰的二十八重山道層巒疊嶂,每一步都暗藏着險峻的殺機,總舵之中現在混亂已起,方纔的煙花報信,乃是表明所有失陷之人已順利救出,示意兩人可以放心行動。天宗弟子中,過半與夜玄殤素來親厚,更甚至有不少弟子的武功是經夜玄澗口傳身教,名爲兄弟,實同師徒。渠彌國師不曾十分防備這一點,皆因從未想過自己親自動手竟不能預先除掉二人,此時想要彌補卻是爲時已晚,唯有將其中主要弟子調至山下,避免他們內外呼應,傳遞信息。

小刀上前數步,道:“二師兄當真要上山?從這裡到含陽峰六道天關,皆是與我們關係不錯的師兄弟,但其後關卡,卻都是師尊親衛弟子,奉師尊嚴命,擅闖者殺無赦。”

“想我們同門相殘,師尊仍是這麼狠心。他既扣押大師兄手下四部兄弟,我又豈會坐視不理?”夜玄殤銳利的脣鋒微挑,轉身道,“你們攔不住我,小刀你帶人回去稟報渠彌,便說我夜玄殤與九公主殺上總舵,一併告訴後面師兄弟,不動刀劍者,我絕不會傷其分毫,但誰要以武阻路,歸離劍下,生死由命。”

小刀震驚道:“二師兄如此會惹怒師尊,若師尊親自下山……”

夜玄殤哈哈笑道:“他若不來,我倒白來了。”說着擡手搭上小刀肩頭,“去吧,我不想與你們動手,除非是切磋武藝。”

四周幾人皆是心頭一熱,念起當年同修習武,兄弟之情。小刀深吸一口氣,突然低聲道:“其實二師兄不說我們也能猜出幾分,師尊他是在幫太子御。太子御這些年將穆國弄得烏煙瘴氣,甚至逼殺二師兄,我們早有耳聞,更加心有不滿,如今二師兄平安回來,大家都很高興。”

夜玄殤含笑拍了拍他肩膀,小刀轉身道:“我們會照二師兄吩咐去做,二師兄一切小心。”

殺戮自第七重天關開始。

黑色的夜,微白的雪,鮮紅的痕跡漫開在玄色的光與影中,甚至連慘叫都是多餘,乾脆利索不見一絲拖沓。

夜玄殤與子嬈循路而上,渠彌國師所倚重的親衛弟子武功皆非泛泛,但在兩人默契無間的聯手下,一連五道哨崗的抵抗都未曾超過半刻,彈指笑語,盡破劍袖之間。

再過三道崗哨,再殺四十五人,無傷者,亦無活口。重重示警的煙花衝破迷霧,赤色縱橫,如濺染冰雪的血痕一般消沒在黑暗的夜空。面前第十五道崗哨,名作星潭之處,隨後趕來的弟子只見雪光之中玄衣輕舞,凌亂的冰屑在女子指尖袖袂化作晶冷細刃,煙雪繚繞,一路飄那景象極美,彷彿挑破夜色妖魅的幻相,映入眼中,絕豔出塵,冽冰穿過身體的一刻,可見美若天人的容顏,幽香飄曳如縷,隨後萬般寂滅,唯餘血華。

然而更多人最後所見卻是劍光,歸離劍的光芒,絕殺、冷酷、耀目如盲。

不同於曾經狂肆嗜血,歷經百戰的劍更冷更快,執劍之人無情,似如神魔,卻亦始終帶着冷靜不動的微笑。每當劍出,必有冽光相伴,只在此時方能見劍鋒的痕跡,驚電一閃劃破雪夜,之後所有的顏色都在黑衣黑眸之中沉亡。

二十八重天關過半失守,且傷亡慘重。天宗總舵接到示警,增援弟子不斷趕來,渠彌國師最爲信任的無風殿護衛弟子及時出現在星潭,終於阻得二人片刻。

“如此微雪良宵,何必偏來送命?”

子嬈與其中兩人極招相交,驀地幽嘆一聲,微微飄身輕退,玄裳紛繞,指端點雪,冽冰飛旋之時綻現道道光華,交織盈滿,幾若月色重臨山峰。

兩名護衛弟子狂喝一聲,祭劍前衝。

雪華影幻,一縷燦光驟然生姿,子嬈十指蔻丹,綻做蓮華千重,彈指一息,玄雪紛落,飛紅斷舞。

與此同時,夜玄殤劍出破空,一名護衛弟子刀折骨裂,口脣溢血,頓失再戰之力。另外三人尚在數步之外,仍被劍氣逼得目不能視,更爲可怕的是劍鋒催發的冰雪,如同怒濤狂浪,攜卷奪命之鋒當頭襲來,莫可抵禦。

眼見三人絕無倖免,山間主峰忽然傳來一陣厲嘯,瞬息之間,一股驚天徹地的劍氣當空而至,激雷一般劈中劍華。

兩劍重擊,真氣從中爆破,仿若颶風當空,激得峰谷星潭冰雪狂衝。

夜玄殤劍身一振,信手再發三道真氣,與子嬈袖底絲華魅舞的流光剎那相交,在兩人面前形成雙重屏障,合力擋下渠彌國師重劍一擊,同時二人凌空飛退。

“哈哈,國師甘爲太子御賣命,甚至不惜犧牲弟子,可惜這次人被救出,還是一樣留不下我!”

隨着一聲長笑,夜玄殤與子嬈沒入微雪深處,渠彌國師現身劍影之中,勃然大怒,“回總舵將人拿下!”含怒命令護衛弟子後,渠彌國師無視因夜玄殤之言兀自驚疑的衆人,提劍往山下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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