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十章

風起,鈴動,低低纏繞秋日黃昏,瀟瀟落葉,暗香入暮,一縷琴聲縈繞錦榭水苑,自蘭音夫人的指尖嫋嫋傾流。

“歌沉玉樹,畫影千鍾,一曲經營風月。玉樓明滅,繁華銷盡,曾看夢圓缺。憔悴天涯身如寄,忍唱陽關句,疏雨殘酒春宵愁,舞不盡,看人間,何處是歸鄉……”

歌聲婉轉,清麗愁腸,朱衣女子凝眉撫琴,遙目空望,深宮一夕燈火,點點沉寂。

永宜殿這片九曲水苑,銷金綴玉,重紗滴翠,設有琴臺、舞榭、醉樓、豔庭等數處奢華溫柔地,以供太子調教寵妃,消遣玩樂。此處琴臺深入水道,遍植青蓮,周圍頗是冷清,向爲太子所不喜,鮮有駕臨。因其偏僻幽靜,又與側宮相近,蘭音以前常在此與蘭鈴見面,說些體己私話,今日獨自來此,着眼物是人非,懷念舊情,更憐故國族人,引弦低歌,神情落落。

香閣之內並未燃燈,四下闃然,唯有一爐沉香幽暗無聲,繚繞在靜謐的羅帳之間,侍女們都在遠處伺候,細竹簾前一對風鈴微染塵埃,不時隨風泠泠低響,令這歌聲聽去別具幽愁。

蘭音今日自宮外回來,眼見邯璋城內外兵馬森嚴,白虎禁衛散出所有人手,以王宮爲中心滴水不漏地搜查各處,陣勢駭人,不知三公子能否順利脫險,着實萬般擔憂,但怕引起懷疑,又不敢貿然打聽,更加無人分擔心事,此時一曲歌盡,不由輕輕合十閉目禱祝,只希望神佛保佑,所想所念得以成真。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音。

蘭音詫異回眸,只見太子御正在廊榭之外停步,隔着風簾向她看來,簾影明明暗暗,令他陰晴不定的目光顯得分外陰鷙,而使那原本英俊的輪廓亦透出一絲冰冷的意味。

宮人侍從早已退得無影無蹤,湖苑內外一片冥暗。

“殿下。”

蘭音心頭微驚,匆忙起身相迎,脂粉濃香伴着酒氣自男子身上襲來,驀然察覺太子已是帶了七分醉意,顯然剛在某處宮苑擁美作樂,卻不知因何突然出現在琴臺。

一隻冰涼的手將她下巴擡起,迎面仰成一個柔美的弧度,太子御細了眉目,將這色藝雙全的寵妃細細端詳,“一日不見,愛妃怎麼憔悴了不少,有什麼心事嗎?”

蘭音被他陰冷的目光看得周身生寒,勉強笑道:“殿下對妾身寵愛有加,妾身……哪會什麼心事,只是今日略覺身子不適罷了。”

“哦?”太子御擡手將她從席前帶起,蘭音被他貼身攬在臂中,頓時動彈不得,一種壓迫的感覺通過肢體清晰地傳來,他毫不吝惜手底的力道,逼上近前,呼吸吹向耳鬢,“看來是我疏忽了,愛妃今晨去了哪裡?”

突如其來的問話,懷中女子嬌軀微微一僵,在太子御隱含逼迫的注視中,蘭音不由垂眸,低聲道:“妾身每逢朔日都會去玄女祠進香,殿下是知道的。今日見殿下忙碌,便沒有另行稟報……”

太子御驀然發出一陣低邪的笑聲,令得蘭音如墜冰窟,他似乎忘了她已身懷六甲,身子緊緊貼了上來,呼吸透着酒氣,低頭便索向她溫軟的紅脣。

蘭音吃驚,後退掙扎,“殿下……”

太子御將她往身邊一帶,手指滑下她腰畔,重重向外一扯,蘭音倉促的驚呼聲中,絲衣應手開裂,環佩墜落玉案,飛散一地,男子身軀灼熱的感覺透衣而來,貼向那溫香軟玉的胴體。

蘭音驚極駭極,以手護住小腹,唯恐傷了胎兒,卻被太子御迫至榻前,站立不穩,腰膝一軟,向下跌去。

“殿下……不行……”

蘭音側頭極力躲避,一手欲掩衣衫,掙扎中青絲散亂一榻,呼吸柔香撲面,褻衣下玉溝凝脂隱約起伏,卻更激起身上那人勃然情*****欲。

絲帷羅綺盡染酒氣,太子御目中射出危險的異芒,猛一揮手撕去她身上最後一絲輕紗,女子色若暖玉的肌膚在暗光底處透出誘人的嫣紅,豐盈有致的軀體觸手滑軟,那微隆的小腹反是別樣的刺激,更添色慾。

太子御呼吸漸急,一手製住蘭音,一手掠過冰涼的赤錦,沿她雙腿向上滑去。一陣刺痛驀然直入,彷彿要將人生生撕裂,蘭音被他傾身壓住,已是避無可避,哀聲戰慄,“殿下住手……這會傷了孩子,蘭音求您了,莫傷了孩子……”

太子御細眸眯起,渾不顧她哀求,強行侵身肆虐,同時逼向她眼前,目中深寒笑意如同鬼魅,森然道:“你猜我若讓你死在這裡,夜玄殤會不會來替一個女人報仇?”

耳邊狂亂的氣息透露無盡欲*****火,他的聲音卻冰冷陰森絕無一絲感情。

蘭音駭然劇震,睜大眼睛看着他,彷彿見到纏身吐信的毒蛇,臉上血色盡落,一片慘白。太子御見她這般,神情戾色盡現,更兼齧心恨意,“果然是你!”握着她腰肢的手狠一發力,衝進女子嬌軟的軀體。

蘭音促聲慘呼,劇烈的撕痛猝然傳遍全身,但自心底溢出的恐懼卻更甚,或是出於一種母性的保護,亦或是知道太子御已絕不會放過自己,當太子御再次侵向脣畔,她將心一橫,狠狠張口向他嘴上咬去!

太子御驚覺擡身,雙手一鬆,蘭音反手握住掉落衣間的軟刃,急速照前刺下。太子御武功雖高出她數倍,卻沒想到她竟敢襲擊自己,情急間向側疾閃,蘭音刀刃雖未能刺中他,細利的刀氣卻劃過臉龐,頓時帶出一道犀利的血絲。

“賤婢!”

太子御勃然大怒,反手一掌扇去。

蘭音本便不是他對手,更兼此時身弱無力,軟刃應聲脫手,飛落牀幃。太子御眼中兇光大盛,如被驟然激怒的狂獸,抽身猛地將她手臂鉗住,扯下榻前流蘇繞她玉腕狠狠一勒,揚手將人拋入帳中。

女子淒厲的慘呼漫開血腥的氣息,煙羅凌亂,瓔珞散蕩,一支銀簪墜落朱紗。

深無光亮的黑暗裡靡亂的喘息激烈起伏,色*****欲癲狂,鮮血如縷絲絲浸透煙帷,漸漸泅散在冥夜零亂,風鈴聲中。

水苑之外,連相冷麪無情地站在雕欄之旁,背後寬刃長劍如他人一樣散發着陰冷的氣息,對咫尺間正在發生的慘事似若未聞,甚至連眼角都不曾一動。退在遠處的宮人隱隱聽見聲響,越發低頭垂眼,無不駭得噤若寒蟬。

過不許久,內室聲息驟停,跟着錚然一聲微響,一雙風鈴自簾下斷落,摔個粉碎。太子御腳步不穩地拂簾而出,臨水燈下,細長的眸中色*****欲未消,隱泛殺意,臉上將幹未乾的血色令他看去越發張揚狠戾。

連相卻笑道:“這女人看來仍讓殿下銷魂得很,如此尤物,殺了未免可惜。”

今日清晨,夜玄殤與子嬈借蘭音夫人的車駕潛出王宮,連相帶人搜遍東西六苑,皆不見他二人蹤影,一日無功,不由疑心大起,不信夜玄殤竟能避開如此嚴密的搜捕,憑空消失了去,遂親自查問宮門守衛,確定除禁宮調兵之外,唯有蘭音夫人曾經出宮拜神,且正好與二人藏匿的時間相符,推想前情,自然懷疑到她身上,當即稟報太子御,前來查實,此時從太子御的神情便可知道結果。

太子御冷哼一聲,擡手抹過面頰細長的血痕,眼眸深眯,恨恨道:“這賤人竟敢吃裡扒外,暗中偏幫老三,不叫她生不如死,難消我心頭之恨。”

連相看向夜下黑黢黢的深湖,冷笑道:“她若果真跟夜玄殤有瓜葛,那事情反倒好辦了,殿下不如先別急着殺人泄憤,暫時將她交給臣,說不定很快便有意外驚喜。”

太子御素來相信連相的能力,隨手整理衣襟,點頭道:“此事便交先生全權處置。”

連相再道:“還有一人,殿下需要留心了,既然夜玄殤是通過蘭音夫人逃出宮去的,那他很可能也脫不了干係。”

太子御側眸詢問,連相回憶清晨宮門前發生的事情,陰狠的眸中閃過殺機,冷冷道出推測,“禁衛統領,虞崢。”

躍馬幫密宅之中,離司跪坐在後堂整理手中常用的金針,一邊擡眼看着子嬈,一邊低聲說道:“就說主人不會高興,偏不信,這下好了,分明是心下惱了公主自作主張,看這信怎麼回。”

垂簾微光之下,九公主慵然倚案,烏髮散覆,正含笑逗弄着剛從帝都回來的雪戰,幽幽魅眸映了光影一泓瀲灩,脣若桃花,笑如絲,只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叫人看去失神,欲說無言。

離司和她與別人不同,自來分外親厚,私底下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忌,收了金針再道:“公主,這事暫且緩一緩吧,倘若主人不同意,你就是賭給人家一萬次也沒用,不成的。”

“他不同意,我便爽約嗎?”子嬈擡手輕撫懷中小獸,修指如玉,若映雪光,瞥向那一箋密函,似笑非笑。

案前一紙金紋玉箋,硃砂爲墨,濃色轉折,卻只上下書了四個字——莫要胡鬧。

龍飛草書一氣而成,數筆鋒芒絕塵,其勢峻極,離司慣看主上沉穩的字跡,喜怒哀樂一切情緒都隱藏在那深斂的顏色背後,極少會見字端透露的痕跡,只是這次似乎例外。見九公主大概別有想法,她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自藥囊中放出條碧色小蛇,雪戰頓時金瞳微豎,抽身離開子嬈臂彎,撲了上去。

“公主難道不比我更加了解主人?主人說行的事,就沒有什麼不行,主人說不行的事,也還沒見過有什麼能行呢。”

子嬈見她認真模樣,不由失笑,“真真奇怪,你這丫頭莫不成着了他的魔,怎麼處處偏幫他?跟了他幾年,倒成了他的人了。”

離司俏面微紅,皺眉道:“公主說什麼呢,這還不都是一樣,主人可都是爲了公主好。”

子嬈引袖漫然輕笑,“難道夜玄殤不好嗎?”

離司一怔,跟着嘆道:“若說這夜三公子呢,爲人傲而不驕,行事狂而不厲,桀驁灑脫可謂人中龍鳳,主人都親口誇過,當然是極好的。但上次公主大婚如此驚險,那皇非原也是極好,唉,我想主人心中定是後悔,尤其公主失蹤的那段日子……”

子嬈垂眸聽着,丹脣隱隱若似笑痕。離司話說一半,外面忽有躍馬幫的人求見,“三公子命人來請公主與離司姑娘,請兩位速速去一下前堂。”

子嬈聽人匆忙來請,並要離司同去,略覺詫異,起身移步出了內室,隔簾問道:“什麼事?”

來人態度相當恭敬,卻因在幫中身份不高,難知內情,垂首道:“三公子只吩咐來請公主,似乎是有位病人,要離司姑娘親自看看。”

子嬈修眉微攏,隨即帶了離司前去,一路遇上兩名躍馬幫弟子再次來請,直到前堂,殷夕語親自迎了出來,低聲道:“公主。”轉頭向內示意。子嬈越過夜玄殤肩頭擡眸看去,心中赫然一驚。

只見堂內一張軟榻之上,正躺着一名朱衣長髮的女子,容顏蒼白全無血色,一雙美麗的眸子空洞無聲,木然望向前方。其人周身一絲活氣也無,幾如一尊完美精緻的人偶披了綾羅錦緞,但子嬈卻一眼認出,她正是曾暗助自己與夜玄殤潛離王宮,太子御的寵妃蘭音夫人。

蘭音頭頂、頸部直至露在衣外的肩胛兩側,數處穴位皆被銀針封閉,針身入體盈寸,只露出閃閃發亮的尖尾,叫人觸目驚心。

離司隔簾望見,臉上微微色變,夜玄殤收回探查蘭音情況的真氣,將她讓至榻前,子嬈轉身問道:“可是太子御下的毒手?”

夜玄殤冷然不語,殷夕語代爲解釋道:“今日一早,有人將她送去我們在九安裡的一處賭坊,並留下問候三公子的口訊。方纔幫中弟子送她至此,我們見情形詭異,都不敢貿然動手取針,所以才請公主來看。”

夜玄殤此時方開口問道:“情況如何?”

離司站起身來,秀眉微蹙,“是陰陽極刑中的九針制魂大法,我曾在琅軒藏書中見過,此法以盈寸金針,分別封鎖人百會、絡卻、天衝、神庭、扶突、雲門數處要穴,令人耳不能聞,口不能言,目不能視,身不能動,但神智卻是清醒,可以感受一切痛苦折磨,只是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且每過一日,便會有一支銀針沒入體內,九針之後,魂斷神喪,再無挽救的可能。不知穆宮之中何人竟懂得如此邪異的針法,這人不但醫術高明,精通人身穴脈,武功亦絕非等閒。”

“是‘邪針’應不負。”聽完她的診斷,一旁夜玄澗沉聲斷言,太子御對一女子用此極刑,甚至自己親生骨肉都不放過,這素來瀟灑平和的二公子亦隱露怒意,“他是太子身邊僅次於連相的要臣,亦是東宮醫令之首,確切出身鮮有人知,似乎是西陲邪門異族,這等酷刑定是經他手所爲。”

夜玄殤看向軟榻,深眸之中寒芒隱現,掠過駭人的殺機。子嬈知他不慎連累了蘭音,心中絕不好受,伸出手去與他相握,夜玄殤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可有辦法解救?”

離司斟酌片刻,道:“可以,我曾研讀過十八陰陽極刑的手法,至少有九成把握,但對方以真氣封鎖刑針,我雖能解開針術,卻恐怕內力不足,無法替這位姑娘打通血脈,需要有人從旁協助。”

夜玄殤當即道:“便由我來負責,煩二哥從旁護持。”

離司點頭道:“我要尋一個安靜所在,不能有人打擾,請殷幫主費心。”

“沒問題。”殷夕語方要遣人安排,子嬈突然打斷道:“慢着。”

夜玄殤扭頭看去,心頭一動,與她清若寒潭的目光相觸,同時讀懂對方眼中所示。

“虞崢危險。”

夜玄殤心念電閃,想到蘭音既然已遭刑虐,那當時掩護他們出宮的虞崢恐怕亦難逃過連相的懷疑,如不及時通知他應對,後果難料。他從被蘭音影響的情緒中完全恢復過來,心中警兆閃現,旋風般轉身,斷然喝道:“此地不宜久留,請幫主立刻安排衆人分頭撤離!”

話音未落,深斂鞘中的歸離劍無故微鳴,夜玄澗亦是霍然轉頭,目露精芒。密宅內外,同時響起尖銳的警嘯聲。

第15章 第十五章第四章第二十四章第37章 第五章第五十四章 機關之戰第五十八章 桃夭忘憂第四十九章 狹路相逢第五十四章 機關之戰第82章 第十八章第94章 第三十章第57章 第二十五章第34章 第二章第112章 第五章第五十四章 機關之戰第9章 第九章第32章 第三十二章第1章 第一章第六十七章 前塵永訣第七十一章 清障魔障第87章 第二十三章第六十章 暗度陳倉第五十八章 桃夭忘憂第十八章第74章 第十章第三章第9章 第九章第九章第4章 第四章第46章 第十四章第五十三章 李代桃僵第六章第107章 第五章第五十九章 之子于歸第11章 第十一章第78章 第十四章第65章 第一章第五十一章 偷樑換柱第七十六章 伊人芳蹤第1章 第一章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第104章 第二章第7章 第七章第65章 第一章第六十一章 是敵是友第37章 第五章第43章 第十一章第50章 第十八章第61章 第二十九章第47章 第十五章第103章 第一章第77章 第十三章第73章 第九章第100章 第五章第31章 第三十一章第89章 第二十五章(此爲書版下部第一章)第七十章 血染邊城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第102章 楔子第七十八章 青衣異客第十五章第六章第46章 第十四章第十五章第54章 第二十二章第七十章 血染邊城第118章 第十一章第71章 第七章第十一章第54章 第二十二章第86章 第二十二章第85章 第二十一章第8章 第八章第六十三章 紅塵空夢第119章 第十二章第七十六章 伊人芳蹤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第84章 第二十章第47章 第十五章第89章 第二十五章(此爲書版下部第一章)第八十四章 情仇俱了第二十二章第六十七章 前塵永訣第五十三章 李代桃僵第88章 第二十四章第50章 第十八章第38章 第六章第103章 第一章第二十章第十二章第六十六章 送君一別第108章 第一章第六十九章 同歸於盡第十二章第60章 第二十八章第71章 第七章第102章 楔子第72章 第八章第九章第八十二章 幽魂豔蠱第八十二章 幽魂豔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