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有時候,會是一種病。
這對我這種口袋空空等米下鍋的純diao絲來說,這簡直是個不可理喻的問題,但對於劉美麗,或者說像劉美麗這樣的一羣人,富貴,真成了一種病。
他們這羣人,不需要爲金錢發愁,又受不了朝九晚五地忙碌,更不願意看人臉色受人制約,所以,他們很閒。但這種閒,在逐漸習慣了日夜顛倒,早上睡到下午、夜裡徹夜狂歡的生活之後,就將他們所有的樂趣、生氣、快樂一點一點地抽走了,就像一去不復返的時間,讓他們渾身發軟卻無計可施。慢慢的,這種閒貫通了四肢百骸,又一絲一絲從關節裡冒了出來,好像渾身的關節縫裡都長了草,如同生了鏽的機器人,一舉一動都能聽到自己身體裡發出來的鏽住的聲音,又像一個遲暮的老人,只能混吃等死,再也不復青春華年。
這種病,如影隨形,在每一個黑夜,每一個白天,折磨的他們想要發瘋,可他們有錢,他們富貴,他們不甘心。
所以,他們開始滿世界地尋找刺激,比如有些人嗑藥嗑到死,有些人去人羣密集的地方當小偷,還有些每天枕着錢睡覺卻去娛樂城裡做雞鴨,他們尋的,都是一種刺激。
劉美麗也找到了這樣一種刺激,她是無意間在網絡上碰到的,那是一個論壇,也可以說是一個俱樂部,名字叫做“釋放心底的惡魔”。
釋放心底的惡魔?
劉美麗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覺得身體深處有些東西蠢蠢欲動。
其實每個人心底深處都有一個惡魔,只不過被社會,被道德,被情感深深的禁錮在心底的某一處,有些人一生之中都不會遭遇自己心底的惡魔,有些人,卻一直與之做鬥爭。而劉美麗,從那一刻起,就想要將自己心底的惡魔釋放出來。
那個論壇很謹慎小心,對於申請加入的成員審覈是長期而嚴格的,甚至要求提供個人資產證明,而劉美麗更加堅信,這一定是一幫跟她一樣的人,一幫在社會上有着一定的財富地位,道貌岸然的這樣一羣人。
經過長時間的試探審覈,劉美麗終於贏得了一定的信任,他們還是沒有允許她參加他們的活動,而是寄來了一部設有自毀病毒的視頻。視頻的畫面很陰暗,好像是深夜的一個密閉的空間裡,裡面有一些晃動的人影,人影都戴了面具,但一個個都衣着不凡,昭示着良好的經濟基礎。畫面裡照明的東西不是水晶燈,而是一堆火把,好像人類倒退回了中世紀或者更久遠的時代,跳躍的火焰,讓視頻裡的氣氛變得壓抑而神秘。
然後這幫人掀開了掛在屋頂上的布幔,露出一個巨大的鐵籠,鐵籠裡是一隻貓,走投無路,雙目圓睜,神情恐慌焦躁,叫聲淒厲綿長。
戴着面具的人圍着鐵籠發出了低低的笑聲,笑聲有些陰森但更多的是狠毒。然後他們圍了過去,開始虐殺這隻貓。
劉美麗說不清自己看到這部視頻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大腦,讓她莫名興奮,以至於身體都在輕微地顫抖,她看着他們用食物逗着那貓,一旦貓貼近鐵籠邊,黑暗裡就會閃起寒光。貓“嗚哇”一聲慘叫後跳,得手的人就會得意洋洋地跟裁判說一聲計數。他們就是這樣用虐殺來比賽,直到那隻貓鮮血淋淋行動遲緩,只剩下一聲一聲淒厲的叫聲,卻似乎讓那些人剛加興奮起來。
電腦面前的劉美麗也興奮的厲害,她恨不得立刻加入到他們期間,嗅着血腥味拔出整個身體懶散、窒悶的感覺,她喜歡這種,血腥的比賽。
其實這個城市裡,早就有人虐待貓狗。不管哪裡,總不乏那些心血來潮捧回來一個視若珍寶的貓狗,當這三分鐘熱血過去之後,那些小動物又會被他們棄如敝履,成爲城市裡的流浪貓和流浪狗。
所以這樣的活動,總不必擔心沒有可供他們虐殺的動物。但劉美麗還是熱切地渴望加入這個活動,不僅僅是這件事情本身所能帶來的刺激,更重要的是,他們是一羣人,他們戴着面具,將心底惡魔的臉龐示之於人,一旦離開這裡,他們又將以各自的面目得體優雅的微笑,誰也不會知道,在深夜裡,他們做了那樣殘忍嗜血的人。
劉美麗長時間的等待終於迎來了通知,這個論壇的活動都是組織者單線聯繫的,除了組織者,誰也不認識誰,每個人都戴着面具,除了虐殺過程的交談,他們不會多說一句話。
劉美麗興奮地睡不着覺,她終於找到了她第一次參加活動的場所,半夜,一點,有些恐懼,卻更加刺激。她才知道他們的比賽,不光有次數,還有工具,越短的工具所佔的分數越高。因爲那個盛貓的籠子很大,刀具越短,難度就越大。
劉美麗就花大價錢特製了一把刀子,刀鋒纖薄,刀刃鋒利,握在手裡,就像握着一道劈開光明的寶劍。一想到這把刀鋒下顫抖的軀體,瀰漫的血液,她就要興奮的發抖。她要求匠人在刀把上烙上了“王牌”兩個字,因爲她要做這場血型盛宴的王者,第一人。
她拿着這把刀子,一次又一次地圍繞着那個鐵籠旋轉,享受着刀鋒入肉的感覺,悽慘的貓叫聲在她聽來就像催戰的音樂,讓她熱血沸騰。她在這樣的遊戲裡,上了癮,即便想停,也停不下來了。
她本來一直將這把刀子愛若珍寶的,一直到,那一次。
那一次,就是劉美麗一切噩夢開始的源頭,又或者實在提醒她,其實她一直都是在一個扭曲的噩夢裡面不能醒來,當她在噩夢中嘗過了甜頭之後,這夢境深處隱藏的猙獰才跳了出來。
那一次,劉美麗早早地就到了地方,是一個郊區廢棄的工廠,牆壁裸露着粗糙的水泥板,一切看上去陰沉粗獷,卻正合劉美麗的胃口。
夜已經深了,火把生了起來,劉美麗擡頭看面前的鐵籠,漆黑的布四下遮蓋的嚴實,就像外面的黑夜,掩蓋了許多瘋狂和真相。
她的手抖了兩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個清楚,今天的獵物是隻什麼樣的貓。
她緩緩地掀開一角幕布,卻整個人都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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