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奶奶手裡的,竟然是小香的頭顱,比那天在大鍋裡看到的那個頭顱還要恐怖,頭顱上的皮肉經過煮熟之後,有些變質了,輕易就能聞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小香的臉色已經變得烏黑鐵青,然五官宛然如生,一雙渾濁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奶奶,甚至都有些怨毒的感覺。
奶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坐到了格子線上,輸了跳格子的遊戲。
鬼娃娃笑着,不停地說:“你輸了,你輸了”
然後奶奶就清醒了過來,還是躺在自己家的牀板上,還是黑漆漆的沒有點蠟燭的屋子,耳邊只有父母均勻的呼吸聲,原來,又是一個夢。可是,按照之前那個夢的經驗,奶奶知道,紅鞋子的女人和那個鬼娃娃不會放過軍子他們四個的,是他們四個將那小女孩的屍體撥皮拆骨的,所以,也許自己贏了那個跳格子,他們也會死。
可是奇怪的是,之後幾天都沒有再發生奇怪的死亡,公安局的人雖然還在村子裡調查小香和另外兩個女孩的死因,可一則大家餓的沒有力氣說閒話,再則這案子也算是恐怖奇怪了,公安局也沒有向外說,除了能聽到死了孩子的家長喊冤哭泣外,這三件兇殺案好像就是不了了之了。
軍子沒死,瘋了,一天到晚拿把尖刀在村子裡瘋跑,誰靠近他就砍誰,連軍子的爹孃都不敢靠近他。
耗子等其他三個男孩也惶惶不可終日,聽村裡人有時候說起來,說的都是村子的風水是不是被人破壞了,先是死了三個大姑娘,還死的那麼慘。接着就瘋了幾個小夥子,一天到晚地喊着“有鬼”、“它來了”、“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什麼的,就是現在不時行咱們最初那一套了,真應該請個懂的人給……
噓,不都說了,是封建迷信嗎?
總之,那時候還沒開始破四舊,不過偉大的主席擁護者們都在宣傳科學和迷信的差別了。
那幾男孩子雖然瘋了,可總算保住了命,奶奶鬆了一口氣,也許那個鬼娃娃雖然說不放過他們,還是心軟了吧。
只不過奶奶太過高估鬼的慈善心了,在她漸漸忘了這一切,也迎來了春節的時候,最後的報復終於到來了。
快要春節了,差不多是全村人能夠吃上肉的唯一的日子,生產隊的大喇叭早早地就廣播了,讓大家都準備好,臘月二十七到村裡的供銷肉鋪領肉去,根據每家每戶一年的工分計算,可以換多少肉自己家來定。
奶奶家因爲就奶奶一個孩子,雖然勞動力少,花銷也少,所以奶奶的爹就說這次過年多領點肉,好好過個年,明年能更好。
臘月二十七早上,天還漆黑漆黑的,奶奶就爬起來拿着盆去排隊了,排在前面的說不定還能領到好部位的肉。村子裡的路很熟,奶奶也沒拿煤油燈,就向供銷肉鋪走去。
供銷肉鋪其實就是供銷社的一個櫃檯,只不過如今家家戶戶都窮的揭不開鍋,有幾個平時能吃上肉的,再說肉也是限量供應的,所以那個肉鋪常年都閒着。
這次隔着很遠,奶奶就看到肉鋪裡亮起了燈光,今天要給全村人分肉,肯定有人在那裡早早地就準備了,奶奶彷彿聞到了空氣裡瀰漫的肉香味,就加快了腳步。
走到供銷社門口一看,竟然已經排了好長的隊了,一般都是各家大一點的孩子,也有大人不放心孩子的自己來的,都在供銷社門口排好了隊,端着各家的飯盆,一個一個地排隊進去領肉。
竟然這麼早就開始發肉了。奶奶很後悔自己沒有早點起來,她探頭向前看看,前面大概能有二三十個人,這樣一頭豬還不被領走了?
奶奶有些着急,就踮着腳向供銷社裡面看去,看了半天也只看到隊伍的頭上依次有人走進去,過了一會兒,又有人走進去。
怎麼這麼慢啊!
奶奶急的團團轉,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工分能換多少肉和錢糧什麼的,可無奈何,誰讓自己起的晚呢,就只能等了。
可是漸漸地,奶奶就覺得不對了。
快過年了,又是臘月二十七,大家都是在領肉,應該非常高興纔對,家長裡短地不停地說話才正常,怎麼可能鴉雀無聲呢?
對,是鴉雀無聲,除了對面供銷社裡面傳出來刀砍木板的聲音,分肉的聲音,這些人怎麼都不說話?
奶奶悄悄地擡眼向前面看去,好像她來了之後就沒有人再過來了,她前面的人都是村裡人,她都認知,可是這些人爲什麼都木着一張臉色,好像誰欠了他們錢一樣,一張張陰沉的臉在這個黎明前最漆黑的時候看過去,似乎特別恐怖。
而且,進去之後的人似乎沒有出來。
怎麼會不出來呢,供銷社的地方也不是很大,都擠在裡面,一個挨一個的,還怎麼分肉啊?
奶奶擡頭看了看東邊的天空,連一顆星星都沒有,一切都要被漆黑的夜侵佔了,除了供銷社裡的燈光,那燈光,爲什麼看起來是綠色的,難道,難道是鬼火?
奶奶想起了鬼火的傳說,害怕的不得了,她雙手緊緊地捏着盆,腳步一步一步緩緩地向後退去,她要跑,她要回家,這裡的人都變成鬼了,太可怕了。
突然地,奶奶撞上了一個人的身體,身體很硬,撞得奶奶一個趔趄差點撲到前面排隊人的身上,奶奶一回頭,一下子就抖了起來,她們沒有走,她們又出現了。
奶奶撞上的那個人,是那個穿紅鞋子的小腳女人,小腳女人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可奶奶發現她的紅色小腳是懸空的。
小腳女人發現奶奶在看她,又對着奶奶微微地一笑,陰森森的一笑。
奶奶不知道自己前面那些人是不是都中邪了,是死了還是活着,她想要撒腿就跑,可雙腿卻不受控制地順着隊伍向前走去,她想要大喊,驚醒村子裡沉睡的人,可她一張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手中的盆突然被誰敲了一下,好像有人把石子扔進了她的盆裡,奶奶僵硬地轉動着脖子,總算看見了那個紅衣服的鬼娃娃,紅彤彤的臉蛋特別可愛的樣子,就跟個七八歲的孩子一樣,鬼娃娃向奶奶吐了吐舌頭,用肥嫩的小白手指頭指了指供銷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