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們猶豫起來，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吃人肉實在不是什麼太稀奇的事，有人家孩子死了，就流着眼淚把孩子吃了，畢竟大人還要活，畢竟只有活着纔有希望。
“來吧，來吧”耗子拉着小香走了過去，那香味近着聞更誘人了，小香忍不住嚥了口唾沫，然後看向了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小時候就屬於膽子大的，人也利索，幹什麼都快，所以村裡差不多大的女孩子都以她爲首。
“不行，”奶奶搖搖頭，“這肉不能吃，我覺得那死孩子不正常，應該不是咱們這附近的人。”
“外地的不是更好，”軍子攪拌了一下陶罐裡的湯，熱騰騰的氣息散發着無與倫比的香味，甚至讓人有些眩暈。“說不定是外地的爲了躲避火葬給埋到咱們這了呢。”
奶奶站的地方比較遠，還好一點，而離着瓦罐近的少男少女的臉上都呈現出一種被熱量薰就的紅暈，眼神直愣愣地盯着那鍋湯，就要拔不出來了。
“不行，”奶奶還是搖頭，“這肉不能吃，我建議咱們將這孩子好好地埋葬到原位去！再燒燒紙求求饒。”
“肉到嘴邊了，怎麼能不吃！不行，今天在場的人都必須要吃，誰也跑不掉。”說着軍子就要來扯奶奶，既然都被發現了，一起吃，誰也不會透露出去這個秘密。
奶奶又後退了幾步說：“難道你們沒有發現那孩子的衣服不是咱們這時候的衣服嗎？”
“什麼衣服？”耗子問。
一般來說女孩要比男孩細心，這幫男孩光顧着吃肉了，連屍體的衣服都沒看明白是什麼樣子的。
“你們都沒仔細看也敢吃！”奶奶走上去又扯了一把玉米秸，還不敢扯得太厲害，被削去了肉的腿骨看上去怪嚇人的，奶奶只是將剛纔蓋在上面的玉米秸向下扯了扯，露出了小女孩的臉。
“啊”奶奶突然驚叫一聲向後面退去，玉米秸裡露出來的小女孩，此時眼睛是睜着的。
剛剛明明是閉着眼睛的，雖然只是一撇，奶奶也肯定那個小女孩是閉着眼睛的，粉嫩嫩的臉龐，就像一個睡着了的人。
可是才這麼短的時間，她怎麼就睜開眼睛了，若說她是真睡着了，誰的腿被削去肉還不醒？偏偏現在醒？
“怎麼了？”軍子他們其實心裡也害怕，就是有點抵制不住那個肉香的誘惑，他繞過奶奶一看，雖然有些吃驚，到底是膽子要比奶奶大一些，“可能，可能是那個什麼肌肉反應呢，上面不是來給咱們普及知識，破除封建迷信嗎，不是說人死之後有時候會有那個什麼肌肉反應嗎？”
“別看了，別看了。”軍子彆着頭將玉米秸又蓋了上去，“我說過，所有人都必須喝肉湯。”
“不，我不喝。”奶奶又向後退了幾步，當時張奶奶也在這一堆女孩裡，張奶奶叫張愛花，跟奶奶的關係最好。
“你們走不走？”奶奶問那幾個女孩，那幾個女孩明顯在猶豫。只有張奶奶走過來跟我奶奶站在一起說：“我同意鐵蘭的意見，這肉不能吃，如果是條死狗死豬的，咱們能吃，這，這可是人啊！”
“膽小鬼！”有個女孩子嗤笑道，那女孩一直想取代奶奶在女孩子裡面的領導地位，此時爲了表示自己膽子大，第一個做到了火堆旁邊。
小香磨蹭了一下，看看我奶奶，又看看那個女孩，也想坐過去。
“我們走”我奶奶拉着張奶奶就要走，這時候軍子他們互相看了一眼說：“不能走！”
然後軍子和耗子就衝上來要抓奶奶和張奶奶，幸好兩位老人家當時都是年少青春，整天在地裡幹活練得一副好身板，跑起路來腳下生風，也加上軍子和耗子剛追出來不一會，就聽到後面有人說：“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似乎有人已經開始舀着肉湯喝了，軍子和耗子被那吧嗒嘴的聲音可空氣中的肉味吸引，到底是一跺腳就跑了回去。
奶奶和張奶奶一直跑出去很遠，才停下來氣喘吁吁。
“鐵蘭，咱回家吧，等會就夜深了，外面可就沒人了。”張奶奶說。
“不行，”奶奶搖頭，“那個孩子的屍體很蹊蹺，咱們管不了那些人吃她，一會要悄悄地回去將她的骨架給葬了，孩子也挺可憐的。我回家拿點燒紙，等會燒燒。我總覺得那孩子的眼睛在看着我，這心砰砰跳的厲害。”
“鐵蘭，你別嚇我，我，我可不敢去。”
“咱們今天都在那出現了，萬一，萬一那孩子真有什麼，你想被鬼找着嗎？”奶奶又嚇唬又保證，最後拉着張奶奶一起去的。
她們等了好幾個鐘頭，直到確保那幾個人都回去了，才摸着黑，拎着個小煤油燈找了回去。
夜裡沒有星光，偶爾響起一聲蟲鳴彷彿近在耳邊，撲棱棱的不知道什麼飛起來了，讓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嚇得一愣一愣的，可奶奶還是堅持着向前走去，一直到找到那個地方。
火堆已經熄滅了，破瓦罐裡面乾乾淨淨的，可能肉湯全部都被吃掉了，奶奶照了一下玉米秸的地方，小女孩的屍體不見了，難道是那幾個人怕別人發現又埋了起來，倒也有可能。
奶奶舉着煤油燈照了一圈，發現有一塊地方的土的顏色比較新，可能是那些人刨過的。
奶奶實在不太敢挖開來看，想想那雙睜大的眼睛和森白的腿骨，奶奶實在不敢再看一遍，本來想着用鋤頭挖個坑，將骨頭閉着眼睛推進去埋起來行了，竟然沒找到屍體。
奶奶只能在那塊土堆面前和張奶奶一起跪下了，點燃了從家裡拿出來的燒紙，嘴裡唸叨着“驚擾了”、“求原諒”這樣的話，後來奶奶想起那幾個吃肉湯的小夥伴，就嘗試着給小夥伴也念叨幾句，說他們是一時鬼迷心竅，求您原諒他們吧。
可奶奶剛說完這句話，突然颳了一陣大風，大風竟然沒有助漲火勢，反而把火給撲滅了，就好像老一輩傳說中死去的親人不願意收錢的情況。
張奶奶都嚇得發抖了，拽着奶奶要回去，奶奶也頭皮發麻，看着面前沒燒完的紙，還是咬着牙點燃燒了起來，最後兩個人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再不敢隨便唸叨什麼了。
奶奶不是未卜先知，那時候根本不知道這肉湯會爲那些孩子帶來什麼，如果她知道，她拉也要將那些人拉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