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我本還睡得好好的,卻沒想到張立國急到了催死人的地步,大清早天還沒亮就給我打了電話,叫我趕緊出去跟他去醫院一趟。
“那人瘋得更厲害了,昨天換口罩的時候差點沒咬着醫生。”張立國坐在駕駛位上抽着煙,見我上車,搖了搖頭:“真是有點不好意思,大清早就麻煩你.....”
“客氣。”我勉強笑了笑,從包裡拿出“解藥”,把手裡裝着“解藥”的礦泉水瓶遞給了他:“治病的東西,喝了保準好。”
張立國愣了愣,接過瓶子打量了一下,疑惑的問:“這就是你昨天說的解藥?”
我點點頭。
“怎麼看起來有點噁心呢.....”張立國皺着眉頭看着瓶子,見其中麪包蟲的殘骸還在浮浮沉沉,凝固的雞血沫子更是和濃漿打得不可開交,張立國忍不住問我:“喝了不會死人吧?”
“甭擔心,死不了。”我笑道,雖然我也很擔心喝了這玩意兒的人會不會命喪黃泉,但是....試試總是好的,死馬當作活馬醫,這是至理。
剛開始知道這是蠱在作祟的時候,我還以爲解這蠱會很麻煩,甚至是要把陳三從湘西請過來,讓他做個法什麼的,但事實上卻一點都不麻煩,如他所說。
“蠱毒蠱毒,這可不是說着玩的,蠱,無論是死活,它都與毒藥有相同的地方,做法解蠱只是一種辦法,找到相應的解藥,一樣可以解除人體內的蠱。”陳三說這話時有種教導後輩的感覺。
沒再繼續瞎想,我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靠在了車窗上,百無聊賴的看着不斷的變換的路景,眼神無比平靜。
好像現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了,變得很麻煩,而且充滿了莫名其妙的危險。
小佛爺來貴陽,這事不簡單,絕對不可能像是師爺說的那麼簡單。
帶路?當嚮導?
小佛又不是傻子,找個出租車司機問問路不就成了,有必要叫上我?
之所以我沒多說什麼,那就是因爲師爺這孫子太聰明瞭,守口如瓶那都是必須的,哪怕是我旁敲側擊或者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他都決計不會說些靠譜的東西。
指不定我這麼一問,他那邊立馬又有了對策,再給我下一個套,到時候我可就真麻煩了,畢竟那孫子比我聰明,我動腦子動不過他,只能順着他來。
“麻煩。”我撓了撓頭,拿出煙遞給了張立國,自己則點上一支,慢慢抽着。
這次答應幫師爺一把,原因就兩個,第一,這是貴陽,張立國海東青他們都在這兒,我還真沒什麼好擔心的,第二,賣個人情,免得那畜生以後找機會爲難我,我還欠他一個要求呢,要是他以後看我不爽,讓我摘個月亮給他.....
“我草,那孫子不會這麼幹吧....”我冷不丁的顫了一下,往窗外抖了抖菸灰,繼續抽着煙壓驚,欠錢的感覺不好受,欠人要求的感覺更不好受,只能用提心吊膽來形容。
二十來分鐘的樣兒,我們又到了昨天看望“瘋子”的那病房外,走廊上的武警還是那幾個,見到我跟張叔一起上來,也沒多說什麼便讓開了路。
進房,關門。
“瘋子”依舊被綁了個結實,似是沒什麼變化,可仔細一看,這明顯是比昨天綁得更緊更結實了,昨兒我來看他的時候,這人還能動彈幾下,現在可真跟死屍一樣了,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瞪着個眼睛就看着我跟張立國。
牀邊又多了幾個高科技的機器,電影裡都有,就是那種病危的人牀邊特擺的顯示器,上面有一條不斷變化的波折線,嘀嘀嘀的聲音聽起來特高端。
那“瘋子”身上貌似被插了好幾個管子,目測是在輸液,具體是在幹嘛我還真不知道。
張叔拿着瓶子走了過去,低聲問我:“怎麼喂他喝?”
“放心吧,這事好辦。”我笑了笑:“摘了口罩,把瓶口塞他嘴裡,然後一切就簡單了。”
張立國點點頭,彎下身,立馬就將我的話付諸於行動了。
此時此刻我們都忘了一點,那就是......
“啊!!!!”
剛摘下口罩的瞬間,這病人霎時間就慘叫了起來,不對,應該是嘶嚎!
他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們,牙齦上都有了些出血的跡象,吼聲嚇得我一哆嗦,連忙往後退了幾步,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場中情況。
張立國不愧是刑警大隊的大隊長,這心性可是夠穩的,那病人吼的一嗓子也只是嚇了他顫了顫身子,腳步照樣不退。
在扭開瓶蓋後,便要往那人嘴裡灌解藥,我扭過了頭,不忍再看。
如果我是那人,寧願死都不願意喝這玩意兒,絕對的。
幾年後我意外的看見了一部紀錄片,名叫《荒野求生》,裡面的男主角就是號稱站在食物鏈頂端的貝爺(貝爾·格里爾斯),當時我就想起了今天的這病人。
“張叔,他在這兒這麼嚎,不會把外人引過來吧?”我皺着眉頭問道。
“沒事,都打招呼了。”張立國一邊說着,一邊拼命拿瓶口往那人嘴裡塞,臉上的表情異常難看,皺了皺鼻子:“這味兒太臭了,你是在裡面加了些啥玩意兒?”
“秘方,能治病就行了。”我捂着鼻子說道。
等張立國千辛萬苦的把瓶口塞進了那人嘴裡,“解藥”已經被灑了不少出來,見此情景,我也沒怎麼擔心,陳三說的半斤就夠用了,但我就是怕量不足搞不定,特意多來了半斤,別說灑一點在
重生之漫漫星光下載
地上了,只要灑出來的解藥不超過半瓶就成,一切都是輕鬆隨意。
“吼!!!”
“喝!!快喝!!!”張立國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的按着瓶子,瓶口估計都被塞到那人喉嚨管那兒了,嘴被撐得老大,雖看起來不人道,可這卻是最有效果的辦法。
那人又不是正常人,中了蠱後神志不清,你叫他喝他就喝?開玩笑呢?
只能往喉嚨管那兒塞,讓人本能的有吞嚥舉動,然後就順理成章了,雖然時不時會被嗆出來一些,但大部分的“解藥”還是被張立國強行給那人灌了下去。
忽然,我意外發現了張立國有點不對勁,他好像......
“嗎的!!嗎的!!!”張立國雙眼通紅的看着那人罵着,眼淚不停往下流,罵聲裡沒有怨恨也沒有怒意,只有難掩的惋惜。
“張叔.....您......”我剛開口,話沒說完就被他給打斷了。
張立國重重的喘着氣把瓶子扔到了邊上,裡面已經空了,而那病人則是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一點動作都沒,如果不是看見他胸口略微有着起伏,恐怕我都得認爲他是被解藥嗆死而挺屍了。
“這孩子才他嗎二十八啊,剛結婚就遇見這種事,嗎的......”張立國的表情我真的無法形容出來,似在笑,但又在哭,點着煙狠狠的抽着:“他病好了,但他嗎得被送進精神病院,下半輩子他就別想出來了!”
“起碼比被槍斃好啊。”我安慰着他,張立國瞪了我一眼,把菸頭扔到了我腳下,咬着牙說道:“你懂個屁!!他們幾個同事的感情特別鐵,就跟親兄弟一樣,要是你忽然清醒了,外人都說你把你自己兄弟吃了,你會怎麼辦?!”
我無言以對。
“不是聽你說害人會折壽嗎?那麼下蠱的那個人是不是也折壽了?”張立國冷不丁的問我。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準,看他是不是在那段特殊時間內放的蠱,如果是,那麼就不會折壽,如果不是,那麼就會。”
“都害死人了還有機會不折壽?!老天爺瞎啊?!”張立國不甘的罵道。
聞言,我沉默不語。
其實我知道,那人肯定不會被折壽,但這話我不敢明說。
豺蟲蠱不是普通的東西,一折少說就是十多年的壽命,誰願意少活十幾年?
據張叔說,那天他們的抓捕行動失敗得很徹底,壓根就沒追上他們,在那種情況下,那下蠱人完全沒必要拼着命去下這種折壽的蠱,跑都跑掉了,還有必要跟警察玩命?
那人不傻,絕對不傻。
“比槍斃好,比槍斃好。”我重複着安慰張立國,與他一般,坐在椅子上抽着煙,看着那躺在牀上的警察我心裡百感交集。
“證明他是被蠱害成這樣的不就好了?”
“證明?怎麼證明?”張立國苦笑着:“有的東西是不能擺在檯面上來說的,哪怕是真的有,你也必須說沒有,要是你說有,你人就沒有了,那天在現場的人可不少,上面能堵住幾個人的嘴?這事如果傳出去了,那就要亂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道理你不會不懂。”
“給他們說這是......”我話到嘴邊,卻沒再說下去。
張立國的話是在提醒我,有的東西,註定是不能擺在明面上的,如果我非得去橫插一腳,麻煩的是我,不是那“病人”。
“咳咳......”
忽然,一陣咳嗽聲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循聲一看,躺在牀上的那人已經醒了過來,目光很是茫然。
憋了半天,張立國終於憋出了句:“小張,你醒了?”
“張哥,幫我把帶子解開吧,捆着老難受了。”這人的話出乎我們的意料,似乎沒什麼特殊反應,跟個正常人無二。
張立國沒多想就走了過去,幫他把帶子解開,讓他坐了起來。
“張哥,陪我抽支菸唄?”這人笑了笑。
我的心忽然提了起來,見到這人的反應如此怪異,心說,這孫子會不會是蠱沒解乾淨?嗎的他不會是想玩突襲吧?!
“小易,你先走吧。”張立國招呼道,對我擺了擺手。
我沒動作,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他們。
“沒事的,叫你走你就走!”張立國罵道。
“行,我先走了。”我低聲說,撿起地上的瓶子蓋上蓋,放回了包裡,又拿餐巾紙擦了擦地上灑出來的“解藥”,隨即把紙放進包中,轉身出了門。
外面的武警跟警察見我一個人出來了很是好奇,還沒等他們發問,我就說了句:“你們認識那病人不?”
武警沒說話,警察都點點頭說,認識。
“進去看看吧,人清醒了,好像是間歇性精神病。”我說道,張叔一個人在裡面很危險,多叫點人進去,比啥都強。
前面我撿瓶子擦地那都屬於處理現場,免得這會他們進去了,發現點不對勁的地方,然後跟人這麼一說,我就得惹上麻煩。
在一箇中年警察的帶領下,幾個人就進了病房,而我則轉身離去,坐電梯直奔住院部的一樓大廳。
大廳里人不少,擠了半天我才走到出口,心裡正琢磨着要不要回去看看。
忽然,住院部右方的林蔭道上猛的傳來了一聲悶響,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陣路人的尖叫。
我轉頭往那邊看了過去,身子頓然就僵住了。
躺在血泊中的人,是那“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