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鎖了,這分明是不想讓我出去,還有剛纔把我圍堵在裡屋的那些紙人,好像也是想唬住我不讓我離開。難道是誰想把我困在這裡!
孃的,越是不讓老子出去老子偏要出去,幾個紙人跟兩扇破木門就想困住老子,老子給它劈了!
想到或許是着了套兒。心中莫名就生出一股怒氣,轉身,尋思找個趁手的玩意兒先把門撬開。
可這一轉身不得了,我身後的那些紙人竟全變了模樣。一個個面呈紅藍之色,五官似厲鬼般扭曲着。它們以我爲中心點,正逐漸靠攏過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毛骨悚然,四下看去,就見我腳下不遠處的洗碗盆裡,浸着一把菜刀。
想都沒想,我撈起那把菜刀,甩開膀子就往紙人身上砍去,手起刀落,紙人在‘噗噗’聲中被我砍的面目全非。
可隨即,更加詭異的一幕出現了,紙人被我砍傷的地方,竟然有絲絲縷縷的鮮血滲了出來!
心中大駭,刀也‘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些被我砍傷的紙人非但沒倒下,還頂着那血淋淋的傷口,一步步向我逼近!那鮮紅的脣似乎也挑了起來,嘲笑着我對它們的無可奈何!
這是咋回事?手上的力道告訴我,我砍的分明就是一個個紙人啊,可紙人咋會流血呢?!
我忽然記起,好像擱誰那兒聽過一耳朵,說紙人紙馬屬於陰間之物,最容易被邪祟當做皮囊,附之作祟,難道這些紙人被啥邪祟附體了!
如果真是邪祟,那哪是我能對付的了的!
心突突跳的厲害,身體像極了秋風中蕭條的葉子,不受控制的顫抖,此刻,腦中唯一清醒的認知告訴自己趕緊跑,可那兩扇看似年久破敗的木門,偏偏結實的很,一連被我踹了好幾腳,還它孃的在堅守崗位!
“啊……”
眼瞅着一步步逼近的紙人,我緊繃了半晚上的神經終於崩潰,忍不住驚聲尖叫起來!
……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響起,接着,我被一股由外而來的大力生生撞倒在地上!
顧不得摔疼了屁股,我心中一喜,指定的老劉頭回來了,這回我可有救了!
可當看清來人時,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出乎預料,站在門口的人竟然是孫道長!
一股涼意襲上心頭。孫道長不是逃了嗎?這咋又回來了?難道他知曉我窺破了事情的真相,怕我把事情說出去,來殺我滅口了!
孫道長沒有理會我的目瞪口呆。他徑直從我身邊閃過,幾個移步間便自那些紙人的腦後扯下了幾張黃符。隨即手猛然一抖,黃符在他的手中“呼”的燃燒了起來,片刻便燒成了灰燼。
單單這幾個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就看的出孫道長也是有兩下子的人。一想也對,沒兩下子也無法控制俆爺的屍體,無法讓大壯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死去啊!
符紙一化,那些紙人便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一個個或歪或倒在地,瞬間就不動了!只是臉上的猙獰依舊,像是隨時還會再爬起來一般。
這時,孫道長三兩步衝到桌前,‘噗’的一聲,把那盞油燈吹熄了!
屋子裡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突如其來的黑瞬間遮蔽了我的雙眼,我能聽見孫道長在一步步的向我接近,我想跑,可屁股卻像生了根一般,無法挪動半步!
想起棺材山中慘死的兩個女人,和嚼爛了自己舌頭的大壯,我陷入了無盡的絕望之中,看來今天我命休矣,只是不知道手段殘忍的孫道長會咋對付我……
“小友你沒事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孫道長走到我的面前,竟彎腰伸手將我拉了起來!
我愣怔的順着他手上的力道站起,藉着外頭的月光,我看見孫道長滿臉的真誠,並不像是要加害我的樣子!這一下子給我整蒙圈了!
孫道長像是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他冷哼一聲道:“這老劉頭,弄這些奇淫巧術唬人,若不是貧道尋着呼聲趕來,小友怕是要被折騰出個好歹了!”
孫道長的話聽的我更糊塗了,迷茫道:“啥奇淫巧術?那些紙人不是~不是被邪祟附體了嗎?”
孫道長搖頭道:“哪來的那麼多邪祟,它們是被人用符咒控制,纔會活動的,這雖說只是一些小把戲,卻很能唬人,碰上外行,又膽小之人,保不準就會被當場嚇死!”
“可~可是它們爲啥會流血?還有它們的樣子,爲何變得如厲鬼一般猙獰恐怖!”我心有餘悸的指着地上的紙人,那破了的身體上還鮮血淋漓,這個咋解釋?
孫道長提溜起一個紙人,推到我懷裡笑道:“小友看仔細了,這根本就不是血,這扎紙人所用的黃表紙是用薑黃浸泡過的,如果我沒猜錯,你損壞這些紙人的時候,所用的東西上定是沾了水!對嗎?”
“水?對!”我指着那個洗碗盆說道:“刀是我從那水中撈出來的。”
“那就錯不了了,那是鹼水,薑黃遇到鹼水就會變成血紅色。”說着,孫道長端起那盆水,劈頭蓋臉就潑到了那些紙人身上,瞬間,紙人像是被血水浸染過一樣,遍體鮮紅!
沒有理會我的目瞪口呆,孫道長接着道:“那‘燈下見鬼’法更是簡單,只要高粱酒一瓶,用熱水將其燙熱,然後以酒代油,用火將其引燃,在這種燈光下,紙人的臉便會呈現出紅藍之色,似扭曲之態,好似厲鬼一般。”
“那~那無頭鬼影是啥玩意兒?”我乾脆一股腦把所有詭異的事兒都問了出來。
孫道長很有耐性的給我解釋道:“這個需要把燈芯子上染上人的脖子血,等燈芯子上的血幹了之後點燃,這時候,如果有人遠看屋子裡的人,就會發現人沒有頭顱。這個術法說起來簡單,可實際操作起來卻有一個硬性條件,那就是脖子血必須要帶有煞氣,一般都要找專門負責砍頭的劊子手收集,劊子手的刀殺人無數,刀刃血煞氣最重,所以這術法雖然被一些業內人熟知,卻因硬性條件不夠,基本已無法實施了!”
孫道長說完,我久久未語,合着這差點把我嚇死的玩意,都他孃的是些騙人的把戲!
“這些在我們道門中稱作‘奇淫巧術’,流行於江湖術士和戲法之間。”說到這裡,孫道長又冷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劉頭深諳此道!”
聽孫道長這話的意思,這些詭異的玩意兒都是老劉頭整出來的,老劉頭會道術,要說他能弄出這些東西來也不無可能,可讓我想不通的是,老劉頭弄這些東西出來幹啥?根本就沒理由啊!倒是莫名出現的孫道長更加可疑!
“孫道長不也是此中高手嗎?”我盯着他,一字一頓的說道!
雖然我懷疑他是兇手,也害怕他用邪術把我害死,可他既然肯在這裡跟我費半天脣舌,那估計不會這麼快讓我死,所以問一問的膽子我還是有的!
被我當場揭穿,孫道長不好意思的呵呵笑道:“是老劉頭告訴你的吧,貧道這麼大年紀,除了一身道術,再無一技之長,可哪有那麼多邪祟之事讓貧道處理?沒法子,貧道只能用這些小伎倆混口飯吃!”
我心中對孫道長的說法嗤之以鼻。身爲道門中人,卻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騙老百姓錢財,還找出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老不知臊!
“山裡的村民,大多有着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相信那些無法用常理解釋的事兒,都是被一些未知的神秘力量所操控,那些神秘的力量或許來自邪魅鬼祟,或許來自上天,仙神,他們心中畏懼,對我便有了深層心理上的依賴,所以我這麼做,也不只是爲了錢,或者說我們是在各取所需。我得到了錢,而他們得到了一種慰藉!”
“這就像在孩子脖子上掛上一塊長命鎖,給襁褓裡的嬰兒穿上虎頭鞋,在大門的兩邊貼舞刀弄槍的門神一樣,花了錢,買個心理踏實!就拿今晚小友遇到的事情來說,如果貧道不給你解釋,相信你一定以爲是邪祟作怪,並且,這將成爲你一輩子的一個噩夢!”
孫道長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通長篇大論的解釋,說的自己跟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似得!不過不得不說,孫道長把村民們的心理拿捏的很準,分析的很透徹!
可不管如何,我還是懷疑今夜之事是他所爲,我繼續不依不饒的問道:“那你爲何在這深更半夜出現在這附近,又巧巧的聽到我的呼救聲呢?”
“因爲我本就是來找你的!”孫道長答道。
他話音剛落,我心頭一驚,‘蹬蹬’後退了兩大步,與之拉開了距離!
孃的,看來我猜的沒錯,果然是來找我滅口來了!那你他孃的跟我費這半天脣舌幹啥!
雙目防備的盯着孫道長,眼角的餘光卻撇着旁邊的一把木椅,我心說,老雜毛,你不動我不動,你要發難,即便打不過你,老子也豁上跟你拼了!
“哈哈,小友想是對貧道有些誤會啊!”孫道長哈哈大笑,似乎我充滿戒備的模樣很滑稽可笑。
笑夠了,他不緊不慢道:“雖然貧道年紀大了,可也會點兒三腳貓的功夫,如果貧道存了害你的心思,那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他這話說的雖然文縐縐的,可話意中卻是對我赤luo裸的不屑。
不過他說的也對,之前在山根下,他從徐貴手中掙脫的時候我看的清楚,根本就跟玩兒似的,所以他要想加害我,那也是輕而易舉。
這下我糊塗了,迷茫道:“既然如此,你找我有啥事?”
孫道長收斂起笑容,面色嚴肅道:“貧道就是想在臨走前跟你說件事兒!”
瞅着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我心頭一緊,問道:“啥~啥事兒?”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我,一字一頓的說道!“當心老劉頭!”
“啥意思啊?老劉頭咋了?”他話音剛落,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說話的語氣也加重了幾分!
老劉頭是看着我長大的,雖然爺爺不待見他,可這絲毫不耽誤他對我好,我永遠忘不了,他在我上學那會,等在我家門口,偷偷往我書包裡塞倆熱乎乎的雞蛋,或者一把糖果……在我心中,老劉頭就像是我的親人,長輩,我爲啥要當心他呢?難道他還能害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