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初入地府,想必多數都有些生疏,還請下踏入院,有何行程大可像半邊身提出。”
半邊身笑的很職業,這可是先王妃,憑藉王爺的性子,可真不知道說岔了話,會不會被打死呢。
招娣收回目光,找到聲音的來源,那一刻,她直接跳開三尺!
半個身子,這人,整個兒就像是一把砍刀直接從他的眉心處一批爲二,而此刻的他,只有半邊身,走路是用跳的。
這一刻,招娣像是喉嚨裡卡住了一顆炸彈。
“這邊請!”半邊身一點都沒覺得她的驚訝有什麼詫異,很有禮貌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一路,招娣的手心裡一直捏着汗,甚至不敢看半邊身的臉。
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道廊亭,也不知道路過了多少間院落,直到聞到了一股清甜的桃花香氣,招娣才覺得,地府那種三色世界,終於有了一絲讓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桃花院”三個字出現在招娣面前。
半邊身推開門,招娣從推開門的門縫裡看到了一條曲徑通幽的木質廊亭,廊亭的兩側,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桃花樹。
花瓣揚揚灑灑,落在乾淨的走廊內,宛若桃花雨一般,招娣自認自己對花確實有與生俱來的感情,但是因爲生活貧困,只有野花作伴。
從未感覺到此刻的心情,就好像,招娣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愛桃花,她從未留意過,從來不知道桃花原來也可以這麼美!
所有的傳言,似乎都是真的,傳說的鬼王替王妃修建了一座桃花院,而這一處別院,正是那所謂的桃花院。
一時之間,招娣竟然一點都不害怕了,她反倒覺得自己回到了幾千年前,那個有玉麟蛇和狐精白玉姑娘糾葛的愛情世界。
“姑娘,您……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半邊身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什麼!”招娣說道,她不可能響起上一世的任何,只是,她知道了很多罷了。
“哦!”半邊身遲疑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王爺平時都會來這裡嗎?”
招娣踩着不小心從桃花林飄落進廊亭的花瓣,能看得出,這裡有人專門打掃和管理,因爲這地面上的桃花瓣,很明顯,是今天才落下的。
因爲沒有一顆枯萎的花瓣纏在其內。
“王爺平日裡喜歡練刀,練完沐浴更衣之後,纔會裡這裡喝茶,若是出征歸來,也會第一個來這裡,平時王爺朝政繁忙,幾乎都在書房。”
半邊身知無不言,甚至沒有問到的地方,他還可以畫蛇添足的一把,說完,還看了看招娣。
好像是刻意提醒招娣什麼。
“你不用百般提醒,我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只是對你們家王爺和白玉的事情瞭解罷了,我也知道這桃花院是當年六王爺替她建造的,你也不用試探我!”
招娣說道,言語不高不低。
半邊身嘴角一抽,其實,在他心裡,王爺是個俠骨柔腸的好王爺,雖然他平時冰冷,即便是殺人,他也是斬立決,毫不拖泥帶水。
當年,他將白姑娘視作掌上至寶,卻因不懂女子之心,只懂將其放在心內,導致白姑娘覺得他猜不透,看不清。
白姑娘爲了那條玉麟蛇殉情之後,王爺不分晝夜,製作了紙人投胎轉世,將真正的白姑娘長留與地府。
那個紙人的後世,應該就是這位姑娘了,不知道這一世,王爺可否能得償所願,可如今……
半邊身以爲,當時紙人投胎之後,這位姑娘能夠受到王爺的庇佑,保存她前世的記憶,沒想到,半邊身想錯了,這一世,她什麼都不記得,也難怪王爺不知道如何安排她。
“王爺呢?”
招娣問道。
桃花院的深處,有一座樓臺,這裡,應該就是先王妃居住的地方,而招娣也知道,這桃花林的某一處,正是先王妃替玉麟蛇擋下一刀的地方。
好像這桃花林的桃花,每一朵都蘊藏了卞城王的愛,絕望,失落,寄託,也記載了玉麟和她的坎坷之路。
這麼想來,放眼看去這片桃花林,寓意深重。
“王爺多日未曾回地府,想必有不少瑣事要處理,正在書房忙着呢!”
半邊身說道,只怪這裡的桃花實在是給人一種靜溺的感覺,讓招娣整個人都覺得這裡就是靈魂的最終歸宿。
倏爾,身後傳來腳步聲,很有節奏,很緩慢,像是觀景一般,隨後,身邊一直陪同的半邊身躬身不語退去。
招娣側目看去,那曲徑通幽的廊亭盡頭,揚揚灑灑的桃花瓣中,一抹身高九尺有餘的身影,配着一席無色蟒袍,一臉剛毅宛若冰山的卞城王,雙手背後,踩着桃花瓣款款而來。
那一刻,招娣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先王妃,宛若入戲一般,深的讓她忘記了自己是誰。
他走到招娣身邊,揚起下巴看向桃花林,一句話都沒說。
可是那對冰冷的藍眸好像只有看到這片桃花林的時候,纔會有一絲榮華的痕跡。
一時之間,那藍眸好像歷經了三千年,穿透了所有屏障,落在了三千年前的某一個回憶的角落中,再也不願意回來。
“你是不是抱着這一片桃花林度過了幾千年?就沒想過去爭取她,反倒是讓她投胎轉世?”
招娣轉過臉,面對着他的側面問道。
“你母親沒教你別人想事情的時候不要說話嗎?”他淡淡的說道,目光依舊落在桃花林深處。
招娣愣了愣,難道,這一片桃花林是他心靈沉澱的地方?就如半邊身所言,出征本就是很累,卻第一時間來到這裡。
好像這裡已經成了他靈魂的寄託,練刀的時候不來,練完了要沐浴更衣之後來這裡喝一壺茶。
那是何等的靜溺,何等的溶於自我世界,何等的溶於三千多年前的自我回憶之中。
他在不斷的自我品讀着被人奪走妻子的恨,品讀者,愛人其他而去的恨和惋惜,痛苦,又一遍遍的品讀者愛卻不能的無助。
他如今卻依舊這般鐵甲錚錚,不知道他一匹戰馬,一副盔甲之下,隱藏的那顆內心,是如何的柔軟。
若是用俠骨柔腸來形容他,招娣覺得,太膚淺,如此痛心的經歷,他此刻,卻還在一遍遍的享受着。